自此,贏政治常來與伊姬相聚,他們或是對弈,或是品茗,或是賞花,或是吟詩作對。
贏政眼裡對伊姬越來越欣賞,這名女子不但美貌機智,更是才華橫溢,世間罕有!可惜,她與魏揚是一黨,兩人注定不能成為交心的知己,只能互相提防。
這天,二人在庭院裡對弈,伊姬擺出古譜名局『耳赤之局』。此局出自日本棋手本因坊秀策與對手棋譜。
贏政低頭仔細觀望,「此局有些撲朔迷離,但是應該是白子含有優勢。」
伊姬再下了三目,棋局逐漸扭轉,黑目勝,贏政看得嘖嘖稱奇,指著棋局一枚黑子,「想不到這枚黑子竟然有如此作用,妙啊妙啊。想不到伊小姐竟然有如此棋力!在下佩服。」
「你們不用這麼生分,你就叫我姬兒吧,我也叫你啊政如何?」
「好的,姬兒。」
伊姬收拾棋子,低聲一笑,「其實,你剛才廖贊了,我只是借花敬佛,這不是我的棋譜,它出自一個典故。」
她想了想,將記得的故事說出來,「當時有名叫本因坊秀策手執黑子,大家都不知剛才那一枚黑子的作用,在場有位不懂圍棋的醫生……咳咳……大夫,看見執白子那名對手耳目赤紅,忍不住說道:『這局定時黑子勝。』大家都不信,但是果然不出三子,黑子便扭轉了局面。後來,才知道黑子下定要點,對手苦惱不已,才耳目赤紅。」
「對,這是人體的自然反應。」即使對醫學認識不深,但贏政聽到這裡,也才出來。
伊姬微笑,執起一塊桂花糕送入口,不經意看見庭院裡某一角都蓋上了很大塊的黑布,忍不住起身走向去。
當走到到黑布之下,眼裡立刻映入一片雪白的花海,美不勝收。月見花上還殘留夜間盛載的晶瑩水珠,惹得彩蝶飛舞。
贏政也跟隨而來,「月見花夜間才開花,但用黑布遮蓋陽光,欺瞞了這些花朵,讓他們以為是夜間,在白天也盛放而不凋零,正是妙計!」
伊姬驚喜不已,點頭道:「對啊,我也想不到可以用這種方法留住花的美麗。前幾天,我還為這些花而惋惜呢。想來種花的人一定很細心愛花,要不也不會想出這種妙計。」
贏政忍不住向貼身的侍女問道:「到底那個人負責照顧庭院裡的花朵?我要重重賞賜。」
侍女回答:「這不是花農想出來的辦法,是魏侍衛的注意。他瞧見伊夫人見花敗而嘆息,便想出這條妙計,想必是想要博得夫人一笑。」
贏政心裡有驚訝,也有一絲酸意滑過,表面上臉不改色地笑道:「姬兒的哥哥真得很疼惜你。」
伊姬輕笑道:「對啊,雖然我們只是義兄妹。但是也……」想到共同經歷幾次出生入死,伊姬不禁心底一暖。
魏揚其實是一個不錯的他,不算是完美的善良,但也不是大奸大惡之人。他雖然是古代歷史中早已逝去的人,但是現在與他相處,伊姬還是感覺他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就如同贏政和侍女。
贏政在歷史書上只是一個影子,但是眼前她所見的人,是活生生,有喜怒哀樂的人。
「我也有好一段日子沒有見他了,都不知道他在忙碌什麼。」伊姬對侍女吩咐道:「你今天中午請魏揚來我房間吧。我要請他吃冰鎮西瓜。」
伊姬好像想起了什麼,轉身對贏政說道:「你也來吧,炎熱的夏天最好就是吃冰冷的東西了。」
贏政正想點頭,忽然一隻鴿子在空中飛過,降落至不遠處的白楊樹上。贏政眼神一暗,打發了身旁的侍女,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鴿子聞聲後撲飛而來,降落至贏政的肩上。
只見鴿子腳丫上綁著書信,贏政摘下細看,隨後走至最鄰近的鯉魚池邊,將信紙放入水中,字體遇水即化,立刻毀滅了書信。
贏政有些愣愣出神,似乎陷入了苦思。
此時,魏揚正巧趕至而來,贏政暗忖想必剛才他也看了鴿子,瞞不過他了。
贏政瞄了一眼伊姬,魏揚搖搖頭,意思再明顯不過,不用瞞住伊姬。
贏政正想說出口,魏揚卻再次搖頭,環顧四周,拉起伊姬的手,帶領著贏政來到西邊紫竹林裡,這裡偏辟幽靜,除了蟬聲,連動物的影子也沒有,是個商量對策的好地方。
贏政出聲道:「呂不韋奉秦王之名,派人前來營救我。經過多年的籌謀,他的人已混入了邯鄲城,有門路將我和母親運送出去了。但是,我沒有令牌,即使有方法離開邯鄲,也無法出了那一道城門。而且,趙王疑心多疑,他絕不會放我和母親離開,即使我們用方法離去,他也會用盡全力,派兵追捕,到時我們一定逃不了。」
魏揚也陷入了苦思,他可以強自帶領他們離開,但是只憑他一人之力,防止不了追兵的追殺。
伊姬雖然對他們的話一知半解,但也可以猜出他們正在商量將贏政救會秦國,不禁臉色大變,忍不住捉住魏揚的衣袖,問道:「我們也要回秦國?我不想回去。」
魏揚回過神來,心裡一愣。
的確,衛刀塵正在尋找伊姬,回去也是送羊入虎口,倒不如在趙國安全。但是如果贏政不會秦國,他的計謀就不可成功。
魏揚沉思了半刻,指手畫腳地示意道:『要不,你留在趙國,我完事後,再來尋你。』
伊姬在這裡人生路不熟,一想到要獨自留在異鄉,就不禁搖頭,「我不要。」
魏揚再三衡量,再次指手畫腳道:『我們先想法送他們回去,然後你在半途中等我,我辦完時後,再去找你。』
伊姬猶豫了幾下,想來這也是最好的辦法,只好點頭答應。
贏政心裡詫異,魏揚果斷決絕,冷靜凶狠,他早見識過,想不到他竟然能夠如此容忍伊姬的無理取鬧,甚至聽取她的意見,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贏政再次詢問:「我們到底怎樣是好?」
伊姬眼轉一轉,問道:「最近有什麼大型盛典,或者節日?總之是有大量的客人參見的活動。」
贏政回答:「有,下個月,趙王的愛妾月夫人生辰,會大肆慶祝,也會宴請我和母親前往。」
「那再好不過了。」伊姬笑道,眼裡有著睿智的神色,「活人難以走出這個邯鄲城,變成死人總可以了吧。」
ns 15.158.61.48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