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我們是不是能藉助凱伊的力量幫忙找到寇李?畢竟寇李也是他救走的啊。」連恩不顧在一旁唉唉叫的羅奇,冷靜的提議。
現在的情況給我一種死馬當活馬醫的感覺。我們要怎麼呼叫出一個血淋淋的小孩鬼魂來替我們找人?像電影裡一樣用通靈板嗎?
「你們該不會是想把鬼魂召喚出來吧?」羅奇瞪大眼珠掃視著我們,像是聽見孩子隨口說出髒話的家長。「嗯……不過如果你們堅持的話,我家倒是有通靈板啦,你們可以試試看。」
這次換我們詫異的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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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沒玩過這種東西……你們有人清楚規則嗎?」我環顧身旁的其他人。
我們現在像是圍著營火取暖的登山客席地而坐,盯著擺放在正中央、標記著所有英文字母的一塊木板。羅奇在通靈板旁點了幾枝白蠟燭,隨後關上了地下室的電燈。透過微弱的燭光,大家的輪廓都被陰影給凸顯了出來,彷彿戴著立體的面具。
「現在只要所有人把手指放上指示板,就可以開始召喚他了。」羅奇手插著腰,拿著剛剛沒喝完的可樂坐到我們附近,純粹看熱鬧的樣子。
「那我們開始吧。」梵妮直接的把手指放上指示板,其他人也陸續跟著照做。
「凱伊凱伊,請現身。」
「凱伊凱伊,請現身。」
我們低頭異口同聲默念了數十次,彷彿在進行一場奇怪的邪教儀式。
我將全神貫注在手指另一端的指示板,盼望它能夠出現一絲動靜。只可惜召喚儀式進行了大約五分鐘依舊沒有任何成果。
就在此時,我突然感覺到肩膀上的傷口開始隱隱作痛。起先那還只是輕微的刺痛,到了後來逐漸轉變為劇痛;那種由內而外蔓延開來的感覺就像是有人想要強行扳開我的傷口一樣。
「夏雷!」海瑟里突然猛盯著我的肩膀驚呼,「你的傷口流血了!」
「幹,真的假的?」我查看傷口的位置,那邊的衣料果真多了一道暈開來的鮮紅。我連忙把外套順著手臂抖下來,發現那裡的繃帶已經整片被染成紅色、變得濕答答的,甚至還散發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我的傷口毫無預警的裂開了。
「天啊!你還好嗎?」梵妮也嚇了一跳,想伸出另一隻空著的手來幫我止血,羅奇卻突然抓住她的肩膀,然後指著我的傷口。「等等,妳仔細看……」
我看見有滴血液從我的繃帶裡流了出來,沿著手臂線條往下垂直移動,然後彷彿有靈性似的蔓延到了地板,往通靈板的方向前進。
我們幾個瞠目結舌的盯著那滴會自己移動的血液,直到它停頓在通靈板的起始點上。
「……凱伊?請問你是凱伊嗎?」連恩突然打破沉默,急促的問道。
血液像是聽見了他的問題開始在通靈板上緩緩游走,最後移動到了「是」的位置。
我們吃驚的抬起頭來,互相對望。羅奇誇張得撐大被眼線襯托的雙眼,用拿著可樂的手指向我。「哇噢,所以那個鬼小孩打從一開始就附在你身上……」
「什麼?……你說什麼?」我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連恩便像是把握時機迅速問了下一個問題:「凱伊,請問你是否願意幫助我們?」
血液移到了左上角代表肯定答覆的太陽圖案:「願意。」
「那,寇李現在人在哪裡?」連恩又問。
它開始在字母間徘徊:「VHS。」
梵妮疑惑的皺起眉頭。「他依然被困在錄影帶裡面……也就是說凱伊你頂多只能讓錄影帶裡的他脫離危機,但並沒有辦法把他整個人從裡面救出來囉?」
「是。」血液移到了太陽圖案。
「那麼,那卷錄影帶還在屋子裡嗎?」連恩問。
「是。」
「那卷錄影帶還在小鹿先生手上嗎?」梵妮問。
「是。」
「你知道我們該怎麼對付小鹿先生嗎?」海瑟里接著問。
凱伊這次移動到了字母區,回答得較為緩慢:「我不知道。」
我們幾個人面面相覷。老實說,我一直以來都很在意為何小鹿先生怎麼殺都殺不死。
「……你知道小鹿先生到底是誰嗎?」我問出按耐在心底許久的疑問。
血液這次像是被一隻看不見的手給當作畫筆,在通靈板上慢慢寫成了一行文字:「他不是人。」
我們傻眼的瞪著凱伊的答覆。這個答案雖然讓我震驚,但仔細想想確實是很有道理——那個不管怎麼開槍都打不死的混帳不是人類就是什麼妖魔鬼怪。
血字在此時又產生了變化,慢慢的拼成了另一個句子:「今晚就過去,我在那裡等你們。」
最後鮮血組成的字母逐漸的凝聚在一起,變回了原本的那灘血液,接著它緩緩的移回本位,像是被風乾似的消失殆盡。
我們慢慢的把手指從通靈板移開,然後恍神的盯著本位,直到確定它不會再有任何動靜才鬆懈下來。
「……他不是人?凱伊說小鹿先生不是人到底是什麼意思?」梵妮非常不解。
「他恐怕真的就是怪物吧。」我大膽的假設。
「……無論他是什麼生物,我們都必須回去那棟該死的屋子找到藏著寇李的那卷錄影帶。」連恩揉揉後頸,整理出結論。
「我覺得我們得先有個計畫。」梵妮說,一邊用棉花幫我把裂開的傷口止血。「凱伊的能力有限,連他也無法對付小鹿先生,那這樣我們勢必只能用偷的去把錄影帶偷過來。」
「問題是東西在他手上,我們要怎麼用偷的?」海瑟里問。
「我來引開他,然後你們再從後面下手?」我挑了挑眉。
連恩搖了搖頭。「我覺得我們這樣盲目的模擬戰略恐怕行不通……你們也知道他的蠻力,天知道他到時候會不會把我們全都殺光。」
「或許我們要有實質的作戰計畫。」梵妮說。「目前我們就只有三張邀請卡,也就是說最多只能有三個人能進去那棟屋子裡,而剩下的人必須在森林裡待命。」
「我可以找吉爾他們幫我們把風,呃,不過我不太確定這樣有沒有用……畢竟沒有多餘的邀請卡他們根本就無法跟我們一起行動。」我聳聳肩。
「你們說什麼邀請卡啊?既然不夠拿去影印不就得了?」羅奇在開始悠哉的在一旁的沙發上玩起掌上型電玩。
「呃,我想還是有差啦……」我搔搔臉頰。
「這樣好了,羅奇的樂團有一台廂型車,我們就讓他把車停在森林入口處待命。」梵妮從桌子底下拿出筆記本,用原子筆在上面畫記著簡單的圖案。「考量到那棟屋子可能會隨機變換位置,我們可以多找一些人先跟著有邀請卡的人走,最後留在屋子隱藏的分界點附近把風,讓其餘的三個人進去……」
她抬起頭,環顧著我們。「我想這已經是我能想到最力所能及的辦法了。」
「好,那我跟連恩還有海瑟里就負責去屋裡找那卷錄影——」我話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海瑟里的情況,便轉過頭看向他。
他沒什麼反應,只是沉默的回望著我,眼神給我的感覺心事重重。
「那就先這樣吧,既然有凱伊能幫助我們,我想我們多少也會有勝算。」連恩剛好低頭拿出手機使用,沒有注意到我跟海瑟里之間尷尬的氛圍。
「既然你們之前說那個死變態會從電視機裡出現抓走小孩,那為什麼不乾脆把電視破壞掉就好了?」羅奇把一隻腳翹到沙發上,心不在焉的問。
連恩立刻抬起頭。「他這麼說很有道理……我們只要把寇李救出來後破壞電視,那混帳就能被困在裡面永世不得超生……」
「那就這麼辦吧,今晚我們就把寇李救出來,然後破壞那台該死的電視。」我穿起外套,從裡頭掏出止痛藥扔進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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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傍晚時分,我走到已經變得灰灰暗暗的街道上撥了通電話給我老媽。
「喂。」
「怎樣?」我媽的電話那頭傳來了熱鬧的電子樂還有群眾的嬉鬧聲。我想她大概又在家裡開老人派對了。「——這裡很吵,有話就快說。」我媽幾乎是用喊的在跟我說話。
其實我正在思索到底該不該把我爸真正的死因告訴她,不過我又想到這樣會提起傷心事,因此又還是覺得算了。「呃,沒啦,我只是想跟妳隨便聊一下。」
「小子,我現在很忙,我今天主辦熟齡老人單身趴,然後你姨婆吵著要跳過橋舞,我正在警告她會閃到腰。」我依稀聽到電話另一頭莎瑞姨婆尖銳的說話聲。「唉,我後悔了,我根本不應該找她們一家人的,更何況這是場單身趴……」我媽開始自顧自的抱怨著。
我很想告訴她我今晚必須去面對一個殺了我爸還有很多人的變態混帳,而且對方還不是普通的人類。「這樣啊……那等我回去再辦一場趴吧,到時候我可以把我的朋友們都帶過去玩。」
「隨便你啦,那就有空再說吧,你知道現在這裡一團亂。」我媽那邊傳出了翻箱倒櫃的聲音。「辛蒂,不要那樣子踩我的櫥櫃!我可不想讓我的房子變凶宅……臭小子,我要掛了,有幾個老人發瘋想拆了我家,回頭見。」
「呃,好吧,祝妳玩得愉快。」我傻笑,聽著老媽迅速的掛掉我的電話。算了,只要讓我知道她過得還不錯就好。
「怎麼了?還是無法跟你媽開口嗎?」海瑟里突然出現在我後方,讓我嚇了一跳。
我回頭,看見他雙手插著口袋,依舊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只不過現在看在我眼裡有點故作逞強。「喔,對啊,這種事我真的很難說出口……」我無奈的搔搔腦袋。「那你怎麼樣?有沒有好一點了?」
「沒事啦……我哪有什麼好擔心的。」海瑟里用惡狠狠的口吻說著,撇過頭去。
我無奈的掏出涼菸,把菸盒遞到他的面前。他瞥了我一眼,隨後才默默抽走一根菸。
我點燃自己嘴裡的菸然後把打火機遞給他,然後望著街道上的路燈像是一隻隻眼睛逐一亮起。
「聽著,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海瑟里開口,話中帶著忐忑不安。
我盯著遠方被染成漸層色調的天空,一邊專注的聽著他想說什麼。
海瑟里把菸點了起來,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我想說的是,你總是給我一種感覺……一種可靠的感覺。」
我轉過頭望著他。他迴避我的視線,又吸了一口菸。「我這輩子從沒遇過像你這樣的人……恐怕也是因為這樣我才會這麼害怕失去你吧……」
我大概知道他想告訴我什麼了。
「謝謝你這麼重視我。」我拍拍他的背,兄弟式的摟了一下他的肩膀。「坦白說我漸漸的發覺自己像是一副活著的空殼,不曉得自己能塞些什麼東西進去,或者特別去感受什麼情緒……」
我彈彈菸屁股,察覺到海瑟里轉過頭來看著我,似懂非懂的皺起眉頭。
「經歷了這麼多,我才開始意識到這個世界永遠不會按照你想要的方式走……有些事情是你永遠無法去改變的。」我說。
「這個世界很殘酷,你擁有的一切都不會是永恆的,終將會逐一失去。」我吐出最後一口菸,把菸蒂扔到地上踩熄,然後回頭看著抿緊嘴唇、默不作聲的海瑟里,自己忍不住笑了出來。「啊,抱歉把氣氛搞得這麼沉重,我沒事的,只是有感而發而已。」
海瑟里嘆了口氣。「我很遺憾你父親的事……我也希望我有能力能讓你好過一點。」
「沒事的啦,有你們陪著我就夠了。」我拍拍他的肩膀。「你應該知道我們今晚要面對的是什麼樣的東西吧?為了寇李,我們就拚這最後一次,把那喪心病狂的傢伙解決掉。」
海瑟里點點頭,順手丟掉菸蒂,然後緩緩朝我走近;近到我能聞到他身上的菸草與皮衣的味道。他那雙藍色瞳孔意味深長的注視著我。
「無論如何這次你千萬要小心。」他用語重心長、近乎氣音的聲音低語,接著面對我闔上了憔悴的雙眼。
「嗯。」我輕輕的應了聲,然後也跟著閉上雙眼,靠近,讓涼菸的氣味竄進彼此的鼻腔與口中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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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方圓百里的住宅區幾乎都熄了燈,整個郊區靜悄悄的,唯獨我們的箱型車行駛在道路上,轟隆隆的引擎聲顯得格外刺耳。車子往太洛森林的方向前進著。羅奇一邊駕車一邊灌著紅牛,我們幾個人則席地而坐,全部擠在後座被改裝來擺放樂器與設備的空位。
我們幾乎把能用到的武器全都搬到了車上,包括連恩他家還有從我朋友那裡借來的槍枝及彈藥。我另外還聯絡了D唐和吉爾他們幾個可靠的兄弟多開一輛車跟我們行動。
「欸,對了,你們不是說手機在那邊收不到訊號嗎?那你們要不要用用看這個啊?」羅奇的眼睛從後照鏡瞧著我們,然後向後扔了一個軍用腰包。
梵妮拉開包包的拉鍊,裡面是好幾支無線電對講機。「你怎麼會有這種東西啊?」她詫異的望著他。
「就上次我跟我朋友覺得好玩才買的,都已經充好電了,你們可以直接拿去用啦。」羅奇聳了聳肩。
對講機……總覺得越來越有恐怖片的氛圍了——應該說我們現在的情況也根本就是活在恐怖片裡。
車子駛進了烏漆抹黑的森林,車燈在黑暗中開闢著道路。我整個人躺在空位上,斜睨著窗外張牙舞爪的樹木發呆,直到車子緩緩停下。羅奇拉起手煞車,回頭示意我們能夠開始行動。
此時窗外突然被另一台刺眼的車燈照亮,是D唐和吉爾他們。
我拿了對講機、背上槍套,然後跳下廂型車去跟他們會面。D唐見到我立刻熱情的跟我兄弟式的握手、碰撞肩膀。「嘿唷,小夏,我真沒想到你今晚會想幹大事,到底是哪個毒蟲讓你氣到想去討伐他的啊?」
其實我並沒有很清楚的告訴他我們現在要進行的任務,連吉爾他們也一樣;畢竟我們目前為止所經歷的事件實在是太超乎尋常,恐怕只會被務實的他們當作是在唬爛。
「沒有啦,某個傢伙弄傷了我的肩膀還殺了我爸,我現在要去找他報仇。」我拍拍我的肩膀並扔了一個對講機給他。「總之我必須麻煩你們幫我在某個定點把風,到時候我們可能會需要後勤。」
D唐滿臉訝異與疑惑。「哇喔,這……所以你們現在要去抓殺人兇手?我知道這裡的警察很不可靠,但是你們這樣做確定沒問題嗎?」
「放心,我準備好了。」我拍拍他的肩膀,走到森林的入口處。連恩跟海瑟里也跟著下車,走到我的身旁。
我們三個人面對漆黑的森林深處,把邀請卡從口袋裡抽出來,然後定睛瞧著那些帶路的絨毛玩偶接二連三的出現。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平常那些可愛又無害的玩偶現在在黑暗中似乎面露凶光,還用帶著嘲諷的眼神狠狠的瞪視著我們在場的所有人。
D唐他們大概是因為沒有邀請卡所以看不見絨毛玩偶,只能傻愣愣的望著我們。「呃,所以路往哪走啊?」
「跟著我們就對了。」我打開手電筒,照著那些玩偶的位置,示意他們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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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陰風怒號的森林裡走了好一陣子,被玩偶們引領到一條隱密的岔路。
「我認為這裡就是木屋出現的分界點了。」連恩在我身旁輕聲低語。
「那我們就請他們在這裡待命吧。」我轉過身通知吉爾他們停下腳步。
「……小夏,我雖然不清楚為什麼你們堅持想靠自己的力量逮捕殺人犯,但是不管怎樣,小心一點。」D唐雙手抱胸,用斗大又黑白分明的眼珠凝視著我。「還有,明天下班後跟我來去錄新的demo吧,我終於想到適合你的段子了。」
「好啊,那我們待會見。」我跟他擊拳與擁抱、向其他人揮揮手後帶著連恩與海瑟里走進了岔路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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