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海瑟里盯著盪鞦韆的女孩在半空中來回擺盪,捲曲的長髮猶如絲滑的焦糖翩翩起舞。
她在盪到我都覺得快頭暈的時候忽然停下,雙手緊握著鞦韆鐵鍊,踮起腳尖,像是一隻挑起警覺心的花栗鼠,安靜的面向樹林。
我們倆也跟著站起身,隨她瞧著的方向看去——一個咖啡色的高大身軀從森林裡踉蹌晃了出來,在毛毯般的草皮上滑稽的踏步,手中還拿著一台掌上型攝影機。
海瑟里在我身後驚恐的倒抽了一口氣。
是小鹿先生,他看似興奮的朝女孩揮揮手,然後發出他古怪的咯咯笑聲,這一幕在外人的眼裡實在是毛骨悚然(尤其是在加了錄影帶特效的畫面中)。我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猜想那個女孩大概會尖叫著逃走吧。
「小鹿先生!」女孩卻雀躍的大喊,從鞦韆上跳了下來,毫不畏懼的朝他奔跑過去並給了他一個擁抱。
「好久不見啦,小黛兒,妳過得怎麼樣啊?奶奶家好不好玩呢?」小鹿先生摸摸她的頭髮,用極為滑稽的語調問。
小黛兒點了點頭,「很可惜我不能一直待在那裡……你又在拍你的電視節目了嗎?」她抬頭望著他手上的攝影機。
「對呀,而且這次是專屬於妳的節目唷,要不要來夢幻之島幫幫我的忙呀?我們可以到後院的花圃再種一些新的雛菊唷。」小鹿先生語氣興奮的問道。
「我是很想……但是『瘋子』會來找我,如果被他發現的話他會非常非常生氣……」雖然小黛兒臉上的那坨雜訊讓我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依然能感受到她十分苦惱。
「生氣、生氣,那個傢伙一天到晚都在生氣。」小鹿先生單手插腰,裝作無可奈何的樣子。「他又亂砸東西了嗎?」
「不只這樣,那天我從奶奶家回來以後就發現我的媽咪不見了。」小黛兒一屁股栽回鞦韆上,又開始盪呀盪的。「我到處都找過了——廚房、後花園、閣樓,我還跑到她工作的地方去找,但她就是不見了。」
「哦唷?怎麼會這樣啊?妳有去問過她的工作夥伴嗎?」小鹿先生站在鞦韆旁,採訪似的拍攝著她。
「沒有,我怕被問一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問題,所以那天我就直接回家了。」小黛兒穩重的敘述著,一邊努力的在盪到最高點時把雙腳踢直。
「那天半夜我起床喝水時,發現瘋子出門去了,整個晚上都不在,然後隔天早上我醒來時就發現他拿了好幾包黑色的垃圾袋準備出去丟。我問他那些是什麼,他只回答是『不要了的東西』。」
「哦唷?這件事聽起來非常的奇怪耶。」小鹿先生感興趣的回答。
「不只這樣,瘋子甚至還在後院挖洞……大概是我要出發去奶奶家的幾天前他就開始挖了,而且還挖得很深,像是可以埋下一整頭大象一樣。」小黛兒張開雙臂在半空中誇張的比劃著。「但奇怪的是,我回來的那天,院子裡的洞卻被填平了,變得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在幹嘛。」
「這樣啊……」小鹿先生歪著碩大的卡通腦袋,一隻手放在下巴的位置,裝作正在思考的模樣。「這麼說,妳媽咪到現在都還沒出現囉?」
小黛兒點點頭,臉上的雜訊隨著她的腦袋晃動。「或許她逃走了,因為我知道她不想繼續跟瘋子在一起。」
「但她沒理由丟下妳呀,親愛的。媽咪沒有理由會拋棄細心灌溉的小花,對吧?」
「那你覺得她去哪了呢?」她問。
「這個嘛……這麼說好了,我想她其實一直都在妳身邊的,只不過樣子跟以前不同罷了。」小鹿先生把攝影機放置在鞦韆旁的岩石上,然後伸展雙臂。
「咦?什麼意思?」小黛兒把雙腳踩回地面,讓鞦韆停止擺盪。
「可憐的甜心,這件事解釋給妳聽恐怕要花上好長一段時間,但有些事妳真的不要知道會比較好唷。」小鹿先生一把抱起鞦韆上的她,讓她坐在自己的臂彎裡。「對了,我準備了一些種子,妳先來幫幫我的忙吧。」
「可是……萬一瘋子又來找我怎麼辦?他發飆起來很恐怖耶。」小黛兒依然放心不下。
「別擔心,親愛的,我們遲早有辦法對付他。」小鹿先生怪笑了幾聲,彎腰撿起了攝影機,隨後抱著小黛兒往森林裡走去,只留下在原地緩緩擺盪的鞦韆還有滋滋作響的雜訊聲。
我望著他們逐漸離去的身影呆愣了好一陣子,試圖在腦袋裡過濾剛才的資訊。
「你有看到嗎?剛剛那個小女生完全不怕他欸……而且他們的互動還像是朋友,實在有夠詭異的……」我轉頭望向海瑟里,卻發現他全身上下都在顫抖;畢竟他這二十年來的恐懼源頭就在幾分鐘前毫無預警的出現在他的面前。
「兄弟……你沒事吧?」我問。
海瑟里點點頭,雙手不安的在身體兩側摩挲。「我猜他們應該已經認識很久了……但是看到他們這樣對話實在是讓我不由自主的感到噁心……」他的聲音有些瑟瑟發抖,像是拉得拙劣的小提琴,快要哭出來似的。
我擔心他的創傷症候群復發,立刻轉移話題:「對了,那個女孩——小黛兒剛才不是有提到她的母親失蹤的事嗎?但小鹿先生卻跟她說她母親其實一直都在她的身邊……你不覺得這聽起來很詭異嗎?」
「看樣子他很清楚發生什麼事了……」海瑟里斜睨著空蕩蕩的鞦韆。「他們口中所說的那個『瘋子』肯定也幹了什麼好事……」
我回想著。「瘋子」在小黛兒的母親失蹤的當天消失了一整晚,隔天丟棄了一些可疑的垃圾,甚至還在後院挖了洞——上述的舉動再加上小鹿先生所說的話,那無疑是場謀殺。
「我想那個瘋子八成是那女孩的生父或者繼父,不然就是某個令她反感的親戚……相信我,我也經歷過那種討厭的感覺。」海瑟里用手掌遮住了自己的雙眼,似乎不想再盯著那些令他頭昏眼花的雜訊風景。
「無論如何,這卷錄影帶是屬於小鹿先生的收藏品,內容也絕對不會是什麼好故事。還記得一開始我們進到這個空間所看見的文字嗎?這卷錄影帶……應該說我們現在所處的空間,肯定也紀錄了關於那個女孩的故事。」
我挑了挑眉。「所以意思是說,我們必須得把這卷錄影帶看完才能離開這裡囉?……雖然我不知道這樣對尋找寇李來說有什麼幫助。」
海瑟里聳聳肩,一臉疲憊的點點頭。「……只能看著辦了。」
「那……現在我們該怎麼做?」我茫然的四處張望,甚至猶豫要不要也跟著小鹿先生走進森林裡,不然我們恐怕會被永遠困在原地。
但就在我打算行動時,整個空間的錄像頓時黯淡了起來,逐漸轉為黑暗。我們就如同被黑布覆蓋的籠中鳥,只能詫異的盯著上空。
伴隨刺耳的噪音與躁動的雜訊,眼前出現了下一個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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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M 15:24
MAY. 14 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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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眼前又浮現出一組時間與日期,似乎是跟上一段錄像的時間同一天的下午。
四周的影像再度顯現,我發現自己沐浴在陽光底下,身處於熟悉的土地上——是夢幻之島的前院,這裡的景物同樣也籠罩著一層雜訊。
海瑟里在我身旁默不作聲,緊盯著一旁的花圃——小鹿先生就背對著我們蹲在那裡,手裡拿著小鏟子在土裡翻來覆去。
我發現離他不遠處的地上架了一台攝影機。此時小黛兒抱著一個沾滿泥土的花盆從房子的轉角走了出來,雜訊馬賽克依舊掛在她的臉上閃爍。
我偷偷往他們的方向靠近,試著聆聽他們的對話。
小黛兒把花盆遞給小鹿先生,然後看著他把一小株雪白的雛菊花鏟進了盆栽裡。「小鹿先生,所以你要怎麼找回我媽咪啊?」她開口問。
「放心,就在這個週末,我有個好計畫。」小鹿先生拍拍胸脯,一副很有信心的樣子。
「有辦法嗎?可是瘋子他會……」
「不用擔心,我保證瘋子會很後悔他所對妳做的一切。」小鹿先生壓好盆栽裡的泥土,然後把雛菊花的花盆遞還給她。「來,妳好好收著它——如果這幾天瘋子又對妳做什麼壞事的話,妳就對花盆呼喚我的名字,到時候我馬上就會出現唷!」
小黛兒毫不猶豫的點點頭,然後對他伸出小指。「好,我們就說好囉!到時候你一定要幫我把媽咪找回來!」
「沒問題,親愛的。」小鹿先生也伸出戴著手套的小指跟她做了打勾勾的約定。「等我懲罰他之後,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唷!」
小黛兒露出微笑,抱住了他的大腦袋,像隻小貓一樣閉起雙眼撒嬌。「我最喜歡小鹿先生了!」
小鹿先生看似憐愛的撫摸著她柔順的髮絲,腦袋靜靜靠著她的肩膀,彷彿正在藉此慰藉自己。他們倆就維持著擁抱的姿態,陶醉在和煦的暖陽底下。
我嗤之以鼻,仍舊無法理解他們之間那種難以言喻的關係。
我默默退到海瑟里身旁,雙眼依然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們倆。「我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那個變態肯定會幹出什麼爛事。」
「我也這麼覺得……」海瑟里突然抬頭仰望著天空。「看樣子又要轉場了……」周圍的景色再度轉黑,接著從雜訊裡又浮出了一組時間與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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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M 21:47
MAY. 17 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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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我們倆站在一戶人家的房子外面,天色已經入夜,伸手不見五指。
我透過微弱的月光隱約的看見對街只有一條馬路,其餘的盡是冷風呼嘯著的樹林。夜晚的冷風在前廊間打轉,發出吵雜的嗡嗡聲,我跟海瑟里不免打了一陣哆嗦。
我把雙手伸進帽T的口袋,弓著背走到屋子的窗戶旁。窗簾是拉上的,裡頭竄出的光線在雜訊間閃爍著橘色與紅色的殘影,依稀聽得見裡頭有人正在咆哮、大吼的聲音。
我湊近玻璃窗,聽見一個男人正在大聲怒罵:「我不是叫妳不要再跟那個神經病混在一起了嗎?幹他媽的!那個死變態只想對妳亂來而已!」
「小鹿先生才不是神經病!」一個小女孩的聲音歇斯底里的尖叫著。因為她的聲音非常耳熟,我馬上就認出那就是小黛兒。
「妳他媽的給我閉上嘴!」男人又大吼了一聲。接著是玻璃摔到地上粉碎的聲音。
氣氛在不知不覺間變得十分壓迫。我跟海瑟里屏息聆聽著屋內的動靜,深怕慘劇發生;更何況這個地方簡直人跡罕至,要是一個孩子在被施暴的情況下根本求助無門。
「住手!不行!你不能那樣做!」小黛兒撕心裂肺的哭喊著。我看見窗戶裡一道高壯的身影踱步到屋子的另一頭,接著響起了雜物被翻動的聲音。「妳他媽給我閉嘴!我現在就要出去宰了他!」男人的聲音伴隨著沉重的步伐移動到了門口。
「小鹿先生快來啊……快來……」小黛兒的影子跑到窗台的盆栽影子前,帶有哭腔的喃喃低語。我想起那就是小鹿先生之前送給她的雛菊花盆。
「妳簡直跟妳媽一樣下賤!」男人發現她古怪的舉動立刻跑到她的面前,想從她的手中搶走盆栽。
「還給我!不行!那是小鹿先生給我的!」我盯著窗戶裡一大一小扭打著的影子,聽見小黛兒淒厲的哭喊以及好幾個巴掌打在她臉上的聲音,緊接著是盆栽被重重砸到地上、炸彈般爆裂開來的聲音。
「夏雷……」海瑟里在此時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過頭,只看見他望著對面的馬路。我也隨著那個方向看去——
小鹿先生就站在對街,身影幾乎埋沒在黑暗中。他巨大的臉孔在月光的照映下呈現淡青的色調,配上扭動的雜訊效果顯得格外詭譎。他邁開步伐,穿越馬路,踏進小黛兒家的草坪。
直到他靠近前廊我才發現他手上拿著的東西——是一把握柄很長的斧頭。仔細一看,他在胸口的地方多縫了一個隱藏的口袋,裡面就裝著攝像鏡頭。
小鹿先生不疾不徐的踏上階梯,往門口前進。我們倆在他經過時不由得退了好幾步。海瑟里在我身後緊張的喘著鼻息——他的恐懼源頭現在離他僅僅幾步之遙。
小鹿先生走到門前,舉高手中的斧頭,對準大門就是發瘋似的一陣亂砍。
木板炸裂的巨響在荒郊野外顯得震耳欲聾。我跟海瑟里完全不敢吭聲,只是眼睜睜的望著脆弱的門板被他砍出好幾道裂口,透出裡頭昏黃的光線。
「乖孩子別怕!我來囉!」小鹿先生將腦袋探進自己砍出的裂縫高聲呼喊,接著踹開殘破不堪的門板闖了進去。
「搞什麼?」屋裡的男人驚愕的大叫。我連忙跟上前查看裡頭的情形。
只見屋內一片混亂,破碎的木板、玻璃與盆栽的泥土散落得滿地都是。我看見蹲在角落啜泣的小黛兒,她臉上的殘影像是在求救一般不安分的躁動著,一頭捲髮亂七八糟,猶如被拉扯過的洋娃娃十分狼狽。
一旁的小鹿先生則握著斧頭跟剛才鬼吼鬼叫的男人對峙著。對方身材魁梧,身穿著緊繃的藍色襯衫,手裡握著一把擦亮的左輪手槍,他的臉部也和小黛兒一樣被扭曲的馬賽克雜訊給遮蓋住。
雖然看不清楚男人的臉部,但我仍能感覺到他散發出一種令人壓迫與不安的特質(當然沒有比小鹿先生誇張)——我想他八成就是小黛兒口中的那個「瘋子」。
「他媽的……你就是那個變態戀童癖!」男人彷彿見到仇人似的,槍口對準著小鹿先生,憤怒得全身都在顫抖。
「怎麼了?亞瑟?幹了虧心事不敢說實話嗎?這樣是不行的唷。」小鹿先生語帶笑意的說。
「你又懂什麼?」男人似乎是被抓到把柄,激動的往他前進了一步。
「我全都看到囉——你殺了姍德絲。」小鹿先生掩著嘴,像是抓到同儕做壞事的孩子一樣竊笑。「我看見你在那天晚上親手勒斃了她——」他的話還沒說完,但就在那瞬間,我看見亞瑟對著小鹿先生開了一槍。
子彈「碰」的一聲打在他右後方的牆壁,硬生生鑿了一個漆黑的窟窿。我被突如其來的槍響嚇了一大跳,但小鹿先生依然站在原地無動於衷,彷彿那顆差點打穿他的子彈只是幻覺。
「滾出去。」亞瑟斬釘截鐵的說,冒著煙的槍口仍然指著他。
「小心!他真的瘋了!」小黛兒在角落尖叫著,小鹿先生卻絲毫沒有遲疑,他雙手舉高斧頭,直接朝亞瑟的左肩揮了下去——他來不及閃避,發出了淒厲的哀嚎,臉上的雜訊順勢扭曲了起來,變成一團複雜的橘紅色,隨著他的尖叫聲蠕動。鮮血從他的襯衫裡渲染開來,猶如一朵濕濡的紅花。
小鹿先生從亞瑟的血肉中抽起斧頭,血花濺上他的卡通鹿頭,擴散成無數個細小的紅點。他發出毛骨悚然的笑聲,低頭望著倒在地上掙扎的亞瑟。
「做錯事就該受到懲罰啊,亞瑟。」他踩上他的血泊,一步步的朝他逼近。
亞瑟此時就活像一頭待宰的羔羊,只能按著出血的傷口痛苦的喘息。「我要宰了你……」他低喃著,另一隻爬滿青筋的手緊握著槍,臉上的雜訊滋滋作響。
「小鹿先生!」小黛兒從角落爬起身,往他的方向跑去。她的白色裙子髒了一大塊,沾滿了深褐色的泥土。
小鹿先生彎下腰,摟住了她。「別擔心,瘋子再也無法傷害妳了唷——現在先到外面等我吧。」
「你要……殺了他嗎?」小黛兒望著倒臥在地上不斷咒罵著的亞瑟。
「這是他應得的懲罰。」小鹿先生再度朝他舉高斧頭——但這次亞瑟卻快了他一步。
一切彷彿慢動作似的,「碰」的一聲巨響,火花從亞瑟手中的槍口擦出。
我看見小黛兒瘦小的身軀往後跌了好大一步,就像被無形的人給揍了一拳,後座力使她無法站穩。鮮血從她胸膛的位置暈染開來,把純白的洋裝變成了怵目驚心的紅色。
小黛兒的身軀最後撞到了牆壁、橫倒在地上,猶如斷了線的木偶。
我目瞪口呆,肉眼幾乎看不清那一瞬間所發生的事;我不知道子彈是否打穿了她,也不知道亞瑟這麼做是有意還是純粹意外導致了擦槍走火。
「是嗎?妳比較愛他是嗎?好啊,妳就跟妳媽一起下地獄吧!」亞瑟近乎崩潰似的呼喊,接著仰天大笑。他的笑聲混雜著電磁波的干擾,在整個混亂的空間裡迴盪,令人頭皮發麻。
下一秒,我看見小鹿先生砍斷了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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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雷,你還好吧?夏雷?……」我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正盯著不知道哪裡的木頭地板發呆。海瑟里則一臉驚恐的不停搖晃著我。我發現自己記不清楚上一段的錄像是什麼時候結束,又是什麼時候轉場的。
「……這裡是?」我茫然的抬起頭來,發現我們倆身處在一個約十幾坪大的陰暗房間,空氣中還隱約瀰漫著一股化學藥劑的味道。
而眼前的景象瞬間把我給震懾住——我看見兩個真人大小的洋娃娃並排坐在一張空曠的雙人床上。它們一大一小,腦袋靠攏在一起,像是親暱的依偎著的模樣。
在兩個娃娃正上方的牆壁則掛了一幅放大的沙龍照,是一對正在擁抱著的母女倆,她們的臉部同樣被雜訊給遮了起來。我從照片中小女孩捲曲的橘髮以及穿著的洋裝認出她正是小黛兒。
這時我才發現床鋪的周圍擺滿了點燃的白蠟燭。
「嘎吱。」我聽見一道腳步聲從房間右側的轉角處走了過來——是小鹿先生,他拿著一束包裝好的雛菊花,走到大床前低著頭默不吭聲,樣子看似正在哀悼。
「我說過會幫妳找回媽咪的,現在妳們終於可以團聚了。」小鹿先生抬起頭,透過微弱的燭光,我看見他側臉的絨布上多了好幾塊乾掉了的血跡。
「什麼意思?……」我喃喃自語,不禁仔細觀察床上的那對巨大洋娃娃——我發現它們的臉部及四肢都罩了一層像是石膏的材質,臉上還用油彩畫了五官,戴著和照片中的母女倆相似的假髮。
空氣中瀰漫著的詭異味道似乎越來越濃烈……除了化學藥劑的味道之外,還參雜了某種東西的腐臭味。
我感覺到我的胃部一陣緊縮。是作嘔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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