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妮是個喜愛收集懷舊物品的女孩,尤其是來自上個世紀的老玩物,看她家裡的擺設就知道:黑膠唱機、擱置在角落的老舊彈珠台與木製搖搖馬,牆上的架子還有許多八零年代的零食包裝盒以及廣告海報。她把整個家佈置得像是懷舊博物館,讓我有種回到孩童時期的氛圍。
我的目光被她櫥窗裡的麥當勞與查克起司的玩具吸引。那些玩具的造型都是早期還沒被商業化干涉的最原始的角色,現在幾乎都已經銷聲匿跡了。
「當自己家坐吧,我去倒茶給你們。」梵妮把我們接到客廳後便走進廚房。不停哈著氣散熱的班尼也跟了過去。
「真沒想到現在還有人在用這種電視……」連恩瞧著客廳裡擺放著的一台突兀的VHS電視機。那是來自八零年代的產物,擁有黑色的厚重外殼、表面些微突出的巨大螢幕,是當時的家用電視機代表。我的童年有一半的觀影樂趣也都歸功於它。
「對啊,因為我爸爸是修電視的,所以我們把它保養得很好。」梵妮端出兩個馬克杯遞給我跟連恩,接著順手按下電視機的螢幕鈕。
畫面帶有靜電的雜音「啪」一聲,刷出一片刺眼的藍頻,那是等待頻道連結的待機畫面。她接著熟練的打開電視機下的錄放影機,使用遙控器切換連結頻道。
「以防萬一這卷錄影帶會成為提供給警方的證物,我們還是盡量避免自己在上頭留下指紋比較好。」梵妮細心的對我們叮囑,並小心翼翼的隔著手帕拿出夾鏈袋裡那卷名為「夢幻之島」的錄影帶(儘管它可能已經被連恩徒手碰過了)。
她確認錄影帶的狀況良好後便將它插進了錄放影機。「那麼我就直接播放囉?……你們沒問題吧?」她轉頭謹慎的詢問我和連恩。
我很不希望待會腦袋裡所想得到的最糟畫面會出現在螢幕上;我想連恩也是一樣,他的雙拳在大腿上緊握著,整個人顯露出焦躁不安的神情。
儘管如此,這卷錄影帶也許是唯一能找到寇李的線索,我們絕對不能放過它。
「沒問題,妳開始放吧。」連恩說,樣子已經做好心理準備。
梵妮按下播放鍵,但畫面只出現好幾道頻頻蠕動的雜訊。
「哎呀,可能是因為它存放得太久、磁帶過於潮濕的緣故……畢竟這個東西算一算大概也有二十年以上的歷史了。」梵妮說。
「會不會壞掉了啊?」我問。
連恩突然瞇起了雙眼。「等等,有東西出現了……」
電視裡亂七八糟的雜訊逐漸顯現出一個正在行走的第一人稱鏡頭,地點似乎是一片雜草叢生的森林。畫面的左下角顯示著錄影的時間:
PM 14:14
APR. 19 1986
鏡頭隨著掌鏡者的步伐搖搖晃晃的在樹林裡穿梭,不時發出晃動的喀喀聲響,隱約還聽得見他的呼吸及喘息聲。鏡頭搖晃的動作使他看起來像是正在尋找著什麼。
掌鏡者在森林裡的小徑中遊蕩,繞過一堆被棄置在山路旁、飛舞著小蟲子的廢棄木材與家具,隨後又穿過樹林,來到一片空曠的荒地。
那片古怪的荒地周圍擺放著許多巨大的卡車輪胎以及廢棄的汽車外殼,上頭都被油漆胡亂的粉刷過,畫上了五彩繽紛的花朵與小動物的可愛圖案。附近還有幾棵粗壯的樹幹,上頭懸掛著井字形的攀爬繩梯以及用來垂盪的吊繩。整體看起來就像是粗糙的遊樂器材。
畫面的雜訊不斷閃爍著。鏡頭微微拉遠展示出土地上的景物。地面上留有白色粉筆畫出的跳格子塗鴉和數顆玻璃彈珠,附近則零散的擺放著泰迪熊、兔子等等的動物絨毛玩偶。
和煦的陽光均勻的灑在那片土地上,彷彿那裡是一座祥和的森林遊樂場。
鏡頭在地面停頓了一陣子,隨後照往一棟木屋的外牆。
那是棟未經粉刷的原木房屋,外觀看起來飽受風霜。鏡頭不斷的忽遠忽近,繞著屋子的外圍打轉,接著又從一側的窗戶轉向屋子的前廊。
雖然我沒有攝影底子,但也看得出來這位掌鏡者的拍攝手法十分的拙劣。畫面最後停留在屋子的正門方向,掌鏡者啪嚓啪嚓的踩在落葉堆上,一步一步將鏡頭倒退拉遠。
全景展現了整棟木屋的外觀,窗台與前廊的階梯上還有一些呈現著坐姿、彷彿正在對外打招呼的絨毛玩偶們。
襯托著簡陋的森林遊樂場背景,一個被釘在地上的木板牌子出現在鏡頭的最前方,上頭則有藍色油漆大剌剌的寫著:「歡迎來到夢幻之島!」
鏡頭特寫停頓在看板上的字體好一陣子,隨後畫面湧出了一團沸騰的雜訊,影片便結束了,螢幕也順勢回歸一片藍屏。
「所以……這只是場惡作劇?」連恩的鏡框反射著藍屏的畫面,從他的語氣中聽得出被人給捉弄的惱怒。
「這部影片的氛圍真超他媽詭異的……到底是誰這麼無聊拍了這種鬼東西?」我詫異的攤開雙手,無法忘懷剛才從影片裡感受到的那股懷舊卻不協調的氛圍。「而且你們有發現嗎?那塊空地跟房子周圍全都是小孩子的玩具……那到底是什麼鬼地方啊?」
「可能是某個專門提供給小孩的森林遊樂場吧……」連恩不耐的聳聳肩。「總之我不明白……到底是哪個神經病把這種幾十年前的東西扔在我家?他這麼做的用意到底是什麼?」
「我認為這可以排除掉惡作劇的可能性,畢竟裡頭的內容對你而言也沒有任何實質的傷害。」梵妮用手帕取出錄影帶,望向連恩。「重點是對方做這件事的動機:他為什麼要給你這卷錄影帶。」
「妳是指……那些人可能想暗示我什麼嗎?」連恩皺起眉頭,狐疑的望著她。
「我想……搞不好他們在暗示我們影片裡的地方可能有什麼。你們想想,那棟房子的主人把他在森林裡的土地變成了專門給小孩玩樂的遊樂場,還豎起招牌取名為『夢幻之島』……你們不覺得這件事很可疑嗎?」梵妮刻意強調了疑點。
「但那也可能是某個品味奇怪的屋主把自己的家佈置成那樣,想要拍片紀錄下來而已吧?」我試著往另一個方向猜測。
「但我認為事情不可能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單純,更何況這不太像是一場純粹的惡作劇……」梵妮的臉色逐漸轉為凝重。「其實我在想……那裡會不會有可能是專門用來誘拐孩童的地方。」
我跟連恩挺直背脊,莫名的不安感再度席捲而來。我想起錄像裡奇怪的掌鏡者、溫暖又祥和的土地、擺放在木屋周圍的玩偶還有弔詭的歡迎立牌……也想起了失蹤的寇李。
連恩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
「等等,就算妳的推論是真的好了……假如那個留下錄影帶的人真的想提示我們什麼,我們又怎麼能知道那個鬼地方在哪啊?」我頂著不安的感受點出問題所在。
梵妮托著下巴搖了搖頭,對這個問題似乎也毫無頭緒。
我們陷入了一陣沉默。班尼從廚房的方向走來,腳步聲在木頭地板上發出嗒嗒嗒的聲響。牠乖巧的趴臥進地上的毛毯裡打盹。
「夏雷,我能不能再重播一次錄影帶?」梵妮突然睜大眼睛,靈光乍現的樣子。
「怎麼?妳剛剛看見什麼了嗎?」我看著她重新把錄影帶插回機器裡。
梵妮把錄像重新回放,雜訊又再度跳了出來。畫面的光影在她的臉上快速閃爍。她盯著螢幕,手拿著遙控器對準電視,看似正在等待時機。
「就是一開始的那條山路……對,就是這個地方!」她迅速的按下暫停鍵,畫面定格在影片最初的堆有廢棄家具的那條山路。「天啊,我很肯定,我知道那地方在哪裡——」她激動又斬釘截鐵的說,「很久以前,就在東城的太洛森林。」
「妳是指我弟弟失蹤的地方?」連恩突然眼睛一亮,語帶急迫的追問。「等等,妳是怎麼知道的?……」
「因為我上小學以前都住在那裡啊——那時我有個唸小學、喜歡到處亂跑的朋友叫做萊利,他很喜歡找我去那座森林裡探險。」梵妮指著堆積在山路旁的那些家具。
「有好幾次我跟萊利就是把那些廢棄家具當作據點,在那裡跟他別的朋友會合——尤其是那張單人舊沙發我非常有印象!」她用食指敲擊著螢幕,激動的表示。
我被梵妮的經驗勾起了好奇心。「既然這樣,妳有去過影片裡那什麼『夢幻之島』的地方嗎?」
梵妮搖了搖頭。「很可惜,我完全沒看過那個地方。但是我覺得很奇怪……畢竟以前跟萊利常常到那一帶去探險,卻從來沒有看過那棟房子跟那些簡陋的遊樂器材。」
「會不會那個地方可能是在妳搬走之後才蓋出來的啊?」我提出猜測。
此時連恩搖搖頭,手指指向錄像左下角註記的錄影時間。「這部影片是在1986年錄製的,以時間點來算的話不太可能對得上,因為那個地方早已在我們出生前就存在了,可能那裡後來被拆掉了也說不定。」
「連恩,雖然我們不能確定房子到底什麼時候蓋的又或者它是否到現在都還存在……但我認為那裡可能跟你弟弟的失蹤有些關聯。」梵妮嚴肅的回頭望著連恩。螢幕上圍繞著房子拍攝的畫面在她的身後播放著,像是一塊會動的攝影佈景。
連恩皺起眉頭。「但如果那個鬼地方真的就在太洛森林裡,被拆除過後總會留下痕跡或者線索吧?那當初警方的搜索隊應該會發現才對啊?」
「嘿,不管怎樣,既然警方的搜索碰壁,我覺得我們就有必要親自跑一趟那裡……至少去看看那地方還留有什麼。」我打斷他們之間有些僵局的氛圍。
「但就這樣貿然過去太危險了吧?我們不知道那裡有什麼,而且搞不好兇手還在那裡徘徊,最起碼先聯絡警方吧?」連恩似乎覺得我的提議有點危險,立刻機警的反駁。
「可是別忘了,你們家現在還沒從上次的誣衊案全身而退。」我慎重的提醒連恩,「而且我們還無法確定這部影片的真偽,如果是惡作劇的話就真的麻煩了……警方也許會懷疑你為了模糊焦點而偽造了這卷錄影帶,到時候只會越弄越糟,反而更浪費時間。」
連恩被我這麼一說似乎也無計可施。他低垂著雙眼,陷入了沉思,陰影又籠罩回他的臉上。
「你放心好了,我到時候會找幾個朋友替我們把風。我們就只是去看看而已,一切都會沒事的。」我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向他擔保。「總之在搞清楚狀況之前,我認為我們還是先別驚動警方比較好。」
「如果你們要去的話算我一份。」梵妮把錄影帶從機器裡取出,裝回夾鏈袋。「雖然我不清楚夢幻之島的詳細位置,但至少我可以帶路到附近——如果那些標誌性的廢棄物都還存在的話。」
「也只能這樣了……」連恩摘下眼鏡,用指尖搓揉著眉心,樣子百般無奈。「我們明天清晨就趕路回去。」
🌩
我坐在梵妮家的前廊享受著晚風,聆聽來自四面八方的蟋蟀鳴叫。班尼靜靜的窩在我的身旁,毛皮散發出淡淡的洗毛精香味,格外療癒人心。
老家的夜景總是一片漆黑,這裡的居民沒什麼夜生活,每到天黑便早早就熄燈入睡,只留下幾盞微弱的路燈守夜。
我盯著路燈下的飛蛾猶如細小的灰塵頻頻打轉,思考著明天的行程規劃。
「嘿,怎麼還不睡啊?」梵妮此時從後門走來,身上的大件古著夾克讓她活像一隻蓬鬆的泰迪熊。
「……有點睡不著。」我撫摸著班尼柔軟的耳朵,牠則是用無辜的眼神與我對望。
「你在想連恩的事嗎?」梵妮坐到我身旁,搓揉班尼的肚子。「他已經睡著了,開了一整天的車想必一定很累吧。」
「是啊,他也真夠可憐了……還要背負那麼龐大的心理壓力。」我發自內心的同情連恩。「老實說只要能幫他把寇李找回來,任何方法我都願意嘗試。」
梵妮點點頭,撥開蓋住眼睛的瀏海,「你跟他的弟弟感情也很好是嗎?」
「對啊,我幾乎看著他長大,他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孩子。」
我想起一個月前的某一天,自己曾經在連恩家的院子裡彈奏吉他給寇李聽。當時我表演了綠日樂團的一首歌《Good Riddance》順便教他怎麼哼唱。
生命總是充滿變數,但最後都會沒事的
我希望你能好好把握這輩子的每個時光
寇李隨著我的吉他節奏搖頭晃腦的哼唱著,天籟的童聲還帶有一股稚嫩,讓我覺得他很有資格加入學校的合唱團。只不過當我教完這首歌才發現它的歌詞涵義或許對他來說還太過艱澀。
我回過神來,轉頭詢問梵妮:「那個,妳不介意在連恩家多待個幾天吧?我覺得這件事如果要調查起來可能不會是一天兩天的事。」
「安啦,我沒問題,只是這幾天班尼就要托給鄰居照顧了。」梵妮微笑著,拍拍牠的後腦勺。「對了,既然你明天就要回去了,不順便回去看看你媽嗎?」
「連恩之前也問過我同樣的問題。」我露出苦笑,「……我明天出發前會回去看看。」
儘管我跟我媽的處境是有些尷尬。
🌩
我頂著清晨的陽光,踏入老家的草坪。
整片綠地都被光線照射成金黃色的,還有幾隻麻雀在地上蹦跳。我媽幾乎在花園下足了功夫,那裡並排種植了各種花草,看起來像精緻的小仙子棲息地。
我盯著花圃旁滑稽的花園小矮人雕像,盤算著該怎麼跟我媽做開場白——無論如何恐怕免不了一大堆的碎碎念。
我晃到大樹下,順手推了推我爸做給我的輪胎鞦韆,老舊的繩索嘎吱嘎吱的在粗壯的樹枝上摩擦。我想起自己以前個子小,還可以整個人跨坐在上頭擺盪,現在坐上去它大概會垮下來吧?
一次也好,我好希望我爸再推我盪一次鞦韆。
我像個神經兮兮的怪人在前院躊躇了半天才終於走到門前按下門鈴。我媽是個習慣早起的人,這個時間點應該不至於會被我吵醒吧?
「——誰啊?一大清早的,吵什麼吵?」結果不符我的期望,我看見我媽不耐煩的臉從門後探出頭。她的臉上多了些許皺紋,看起來還去燙了頭髮。「唉唷,這下可好,看看是誰回來了?」她調侃的翻了個白眼,一隻手往天上攤開。
「嗨,媽……」我尷尬的聳聳肩。
我媽皺起了眉頭,蓬鬆捲曲的橘髮垂掛在臉龐。因上了年紀的關係,她的身材變得比以往更豐腴了些。
「臭小子,我還以為你死了咧。」她拍打我的肩膀,扇起一股濃濃的老女人香水味。「怎麼突然想到要回來啊?是不是又被炒魷魚了?」
「沒有啦,是出來旅行,所以就順路……」我支支吾吾,整個人頓時繃緊神經。
「哎呀,別給我囉哩囉嗦了,先進來再說。」她揮了揮手,瀟灑的走進屋子裡,留我一個人在前廊躊躇不前。
🌩
儘管我媽已經是個五十多歲的老女人了,但家裡給我的感覺依然沒變,一如既往的裝飾與陳設讓我不禁開始懷念起來曾住在這裡的時光。
我沿著走廊回味牆上懸掛了十幾年的家庭照,有一張是我爸年輕時從警察學校畢業的紀念照,還有一張是小時候我爸在後院教我練習棒球揮棒的生活照。我看著他英俊年輕的模樣,幻想著他傑出又成功的人生——對比現在的我來說實在是非常諷刺。
我聽見我媽在廚房裡挪動餐具以及咖啡機運作的聲音。我輕手輕腳走進廚房,看見她把兩份烤吐司擺到了桌上。
「喏,要不是我想減肥否則我不可能會準備你的份。」她不耐煩的把盤子推到我面前然後倒了杯咖啡。
「呃,謝謝。」我僵硬的在餐桌前坐下。
我媽坐到我對面,一手拿著早報一手端著咖啡,憤世嫉俗的開始對著新聞專欄不停咂嘴。「那你最近如何?還在那鬼地方工作嗎?」她盯著報紙,看都不看我一眼的問我。
「對啊,我老闆一直都對我挺不錯的,目前也還算是穩定……」我尷尬的啃著吐司。我現在的工作是東城一間菸草店的店員,平時的工作內容只需要補貨上架跟顧顧櫃檯。
「嘖,那種鬼地方警察應該很常去查緝吧?我早就叫你換工作了,要是哪天被牽連就是你活該,到時候我可不想去保你——」她把報紙翻頁,滔滔不絕的碎念。
「媽,東城的警察根本什麼都沒在管的。」我試圖糾正她。
「所以你這次回來是為了什麼?」我媽終於把報紙了放下來。
「……連恩的事。」我照實回答。
她挑了挑眉。「連恩?你讀中學時那個成績很好的同學嗎?唉唷,他的弟弟不是失蹤了嗎?前幾天新聞還在報導,搞得連附近鄰居都在討論——那孩子還這麼小就發生這種事情,還真是悲慘啊。」
也難怪我媽會知道,畢竟連恩在上大學以前一直都住在這裡,他們家則是因為父親的工作才搬去東城定居。
「對……所以為了處理他的一些事我才會回來。」我還在猶豫要不要把真實的來龍去脈告訴我媽。「我等等就要回東城了。」
她咀嚼著吐司,悶哼了一聲。「唉,我是不知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在搞什麼鬼,總之不要給我捅出什麼婁子來,我可不想去收拾那些爛攤子。」
我裝作聽從的點點頭,急忙的把最後一口吐司扔進嘴裡。我現在只想快點離開這裡,遠離她的叨叨絮絮。
「喂,臭小子,別急著逃走——你爸有東西留給你。」我媽大概是看破我的動作,突然把擦著鮮紅色指甲油的大拇指倒過來,往後指向客廳裡的沙發。
「……什麼東西?」我好奇的走到沙發旁,看見地上放著一個發了霉的黑色帆布袋。
我拉開拉鍊,看見裡頭躺著我爸老舊的原木棒球棍,表面早已佈滿刮痕與灰塵。我發現球棒下方壓著一張泛黃的紙張,看似是從筆記本的頁面中撕下來的,上面有幾行用沾水筆寫下的筆跡。
給我親愛的兒子夏雷.沃朗:
很抱歉我因為工作太忙的關係沒辦法親自把這個禮物交給你,不過我跟你媽咪約定好了,她應該會替我轉交給你。
老實說,看著你成長我很欣慰,同時也期許你在未來能擁有美好的人生。然而生命中有許多變數與分歧點——也許你長大之後就會明白。
總之無論如何請相信你自己最好的決定,我由衷的祝福你能找到屬於自己人生的歸屬。
——愛你的酷老爸
「這是你爸打算在你六歲時送你的生日禮物,他大概希望你以後能進棒球隊才特地留給你的——嘛,結果我上個星期整理車庫時才翻到這個。」我媽燃起早晨的第一根菸,一副無關緊要的聳了聳肩。
「唉,臭小子,我想這次我們需要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