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文壇沒有廢文(1+2集) - 《第二集》第十四章：咖啡店的學姊與學妹

《第二集》第十四章：咖啡店的學姊與學妹

Feb 21,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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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雯的母校──秋菊大學，坐落於台中火車站的西北方。比起台中火車站，秋菊大學離海線的城鎮比較近。

　　所以從台中火車站下車之後，小雯整整花了一小時搭公車才抵達秋菊大學。

　　下車之後，小雯站在秋菊大學的校門口，望著校門右側的牆壁那大大的、不知是以何種字體書寫的「秋菊大學」四個字。

　　據說，這四個字是某位名家的書法。但我自從大學畢業之後，就已經忘記是哪位名家寫的……

　　哈哈。

　　虧我還曾經就讀本校的中文系，真是笑死人。要是我的書法老師地下有知的話，一定會氣到爬起來用不知道是哪一省的腔調罵人。

　　小雯走進學校。

　　她記得，上次回來學校是來參加書法老師的葬禮。

　　當時和我同一屆的學弟妹好像只有我到？倒是學長姊來了不少。

　　也許整個年級的人都來了？

　　不對，按現場的年齡來看，老中青三代差不多都有。

　　小雯依稀記得現場大約有一兩百人。

　　在大學入學之前，小雯就已經聽過那位書法老師的名字了。雖然不比在校門口題字的那一位，但那位老師好歹也算是個名家。

　　不過，葬禮現場有一兩百人還是滿誇張的……

　　小雯一邊在校園漫步、朝著設在校園深處的咖啡廳走，一邊想著書法老師那場葬禮的「盛況」。

　　至今，她依然不明白，為什麼把字寫得那麼美就能夠獲得眾人的尊敬，甚至死後還能受人景仰？

　　記得書法老師經常說書法是中國最美麗的傳統。那麼書法家，大概就和藝術家一樣吧？

　　 生前燃燒生命創造出美麗的事物，死後才得以流傳後世……

　　走了十幾分鐘，小雯總算走到咖啡廳。她知道校園裡面有這間咖啡廳，但是因為距離文學院太遠，所以在學的時候她幾乎沒來過。

　　要不是心血來潮，她通常都是在學校隔壁的夜市喝咖啡吃早餐。

　　小雯喘著氣。因為天氣悶熱的關係，汗水浸濕了她的緊身短袖上衣，到現在都還沒乾。

　　她不明白，這間咖啡廳距離校門口這麼遠，也距離台中市的鬧區這麼遠，為什麼小如學姊要特意安排在這裡見面。

　　小雯推開門。撲面而來的冷氣涼風，稍稍撫平了她的不滿。

　　這間咖啡廳幾乎就跟以前一樣沒變，有賣咖啡也有賣西式早餐，只有價錢變得很誇張。

　　真貴……

　　雖然很貴，但她還是地點了兩杯咖啡──她不知道小如學姊喜歡喝什麼，所以為她點了一杯拿鐵，她自己則點了一杯義式咖啡。

　　自從出社會之後，稀釋過後的美式咖啡對我的精神早就已經沒有幫助。我得喝義式咖啡，不然沒辦法清醒。

　　小雯端著兩杯咖啡坐在靠落地窗的兩人座。這時，小如正好走進咖啡廳。

　　她搶在店員開口招呼之前舉起一隻手，喊著：「學姊──這裡──」

　　小如立刻在她的對面入座。

　　她們兩人都先提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然後小雯才開口：

　　「學姊，好久不見。」

　　「什麼好久不見，我們前不久不是才剛見過嗎哈哈。」

　　「我就覺得很久嘛。學姊，我好想妳哦……」

　　「奇怪，我記得妳大一的時候沒有這麼愛撒嬌欸……」

　　小如說得沒錯。小雯記得她大學的時候，的確沒有像現在這麼愛撒嬌。

　　大概是長年埋首於工作之中吧？或者是背負了太多工作壓力？總之就是因為工作，讓她現在看見大學的熟人、想起大學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才讓她忍不住想撒嬌一番。

　　「沒辦法，我太久沒看見妳了。這幾年都在忙工作。」

　　「忙著趕稿嗎？」

　　「對啊。還有採訪，跟一大堆雜七雜八的事情……不知不覺我也變成一枚社畜了。」

　　「唉……我也是啊……本來以為教職的出路較廣，所以才退學重考師範大學，結果老師的壓力也很大。」

　　「因為學生很皮嗎？」

　　「學生皮算是好的，最麻煩的是家長。」

　　「喔……」

　　小雯不禁想到電視上報導的那些恐龍家長。

　　「妳的班有很多恐龍家長？」

　　「我是沒有接導師班。只是有的時候小孩國文成績很爛，家長就會打電話來教務處罵說是不是我們國文老師沒教好，然後我就會被教務主任叫去念。」

　　「也太委屈了吧……」

　　「我覺得我還算好的。要是有接導師班，那根本三天兩頭都得聽家長罵人……」

　　「好在妳沒接導師班。」

　　「我們都要輪流接導師班，我想大概下一個學期就輪到我了吧？」

　　「學姊妳辛苦了……」

　　「妳也辛苦了。我知道妳工作很忙，不過要是可以的話，我們以後應該要常常約出來吃飯。」

　　「約吧約吧。不過學姊妳有空嗎？」

　　「就算沒空，我也一定會擠出時間！」

　　小如低頭望著自己略顯平坦的胸部。

　　「反正對我來說，擠時間比擠乳溝還要簡單……」

　　「學姊妳不用擠乳溝也沒差啦，妳又不是靠事業線吃飯。」

　　「但我也需要靠事業線釣男人啊。」

　　「學姊妳現在就想交男朋友了喔？」

　　「當然啊，我都已經超過三十了，結果竟然還沒交男朋友……人家偶爾也想體驗看看談戀愛是什麼感覺嘛！我記得我大學的時候經常寫一些跟戀愛有關的文章結果都沒有得獎，說不定等我談戀愛之後就會文思泉湧，下筆如有神了。」

　　「可是妳靠事業線釣到的男友，恐怕只會讓他的Ｏ液在妳下面猶如泉湧……」

　　小雯突如其來地開黃腔，讓小如忍不住大笑。

　　小雯也跟著一起笑。

　　笑完之後，她們兩人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

　　一直到咖啡喝到快要見底，她才開口：

　　「學姊。」

　　「怎麼了？」

　　「妳知道我今天為什麼要約妳出來嗎？」

　　「是因為黑帝斯嗎？」

　　小雯點點頭。

　　「學姊，黑帝斯他──」

　　「我知道。」

　　小如將手中的咖啡一飲而盡。

　　「他上次說的『絲莉』，應該就是指那個『絲莉』沒錯。」

　　「他為什麼會……現在坊間應該已經看不到絲莉的作品了。」

　　「很難說。雖然當初文管會大動作清查並且銷毀所有廢文，但總是會遺漏一兩件。」

　　「可是文管會大動作清查那時候，黑帝斯應該還在念小學一二年級……還是說他在那麼小的年紀，就已經接觸到文學了？」

　　「我覺得有可能。畢竟文學的教育從國小一年級就開始了，只是我覺得國小一年級的小朋友，很難對文學作品尤其是廢文產生共鳴。」

　　「但是我在採訪他的時候，他確實是說了受到絲莉的啟發。」

　　小如低頭思忖。

　　這時候，她突然想起了黑帝斯上學期曾經寫過一篇作文，題目是我的家人。

　　「我想，應該不是黑帝斯把絲莉的作品偷偷保留下來，是他的家人。」

　　「他的家人？妳是說他的姊姊嗎？」

　　小如點點頭。

　　這一刻，小雯和小如的心裡面想的都是同一件事：那就是改天一定要去黑帝斯他家拜訪。

　　因為，她們兩人心心念念的廢文下落，很有可能就在黑帝斯的姊姊手上。

　　「那學姊，我該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黑帝斯跟莉安的報導快要截稿了，我應該把絲莉那一段放進報導裡面嗎？」

　　「不行！」

　　小如有些驚恐。她心想：要是真的放上絲莉那一段，然後被報導出來，很有可能會被文管會盯上。

　　到時候，不要說廢文有可能會被文管會帶走──小如和黑帝斯，以及小雯都有可能會被抓走。

　　「那麼那一段我該怎麼寫？隨便放上一個作家的名字，然後再請黑帝斯配合？」

　　小如也是這麼想的。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小如又突然不想這麼做。

　　「不用，妳就直接用同音的筆名代替，例如『斯利』，瓦斯的斯，利益的利。反正黑帝斯也沒講明是哪個斯哪個利，妳這樣寫沒有問題。」

　　一直以來，小如一直處在文管會的監視之下。

　　雖然喜愛廢文、想寫出廢文，但她卻得一直戰戰兢兢，就怕被文管會發現。

　　然而，黑帝斯在當初那麼坦誠說自己被絲莉啟發，讓小如驚覺自己怕文管會未免也怕過頭。

　　「我怎麼會變成這樣……」小如喃喃自語。

　　「學姊，妳在說什麼？」

　　「沒事啦──」小如對著小雯搖搖頭。「我們喝咖啡吧，喝咖啡。」

　　但是，小如的咖啡早就已經喝完了。

　　小雯低著頭啜飲咖啡。小如望著她，內心突然有什麼融化開來。

　　雖然小如跟小雯畢業之後，都走上和文學無關的道路。但是現在，她們心裡面都想著同一件事情。

　　台灣文壇，是否真的需要文管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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