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文壇沒有廢文(1+2集) - 《第二集》二十二章：像你那種噁心的文章

　　宣告第二試考試結束的鐘聲一響起，幾乎在同一時間，位於北中南三座考場的學生都停下筆。

　　最後一排的考生紛紛站起來，一路將考卷向前收齊交給監考官。

　　監考官將收集齊全的考卷疊好、數完數量，確認大家都有交後，便將考卷塞進信封袋密封，然後離開教室。

　　黑帝斯跟在監考官的屁股後面，也走出教室。

　　「呼……」

　　一走出教室、來到四合院格局的文學院那寬廣的四方形內院，黑帝斯深深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然後將教室那窒悶的空氣吐出來。

　　「終於考完了……」

　　雖然台中市的空氣品質經常不好，但是正午的空氣暖烘烘的，聞起來像是剛曬過太陽的棉被，讓我突然很想睡。

　　他不僅喜歡曬過太陽的棉被，也喜歡曬太陽──不過要是太陽太過毒辣那可就另當別論。

　　要是太陽太過毒辣，他就會找蔭涼的地方避暑。

　　幸好，今天的太陽不會很毒辣。要到七八月，太陽才會很毒辣。所以當他踏上歸途的時候，他並沒有刻意挑蔭涼的地方走。

　　他在秋菊大學的校園裡漫步，一路朝著秋菊大學的校門口前進。

　　通往校門口的道路兩側都是高大的樹木，讓他覺得自己彷彿置身於蓊鬱的樹林。

　　像秋菊大學這種充滿大自然氣息的就學環境，讓他在心裡忍不住讚嘆。

　　秋菊大學，不愧是文學相關科系的名校。

　　聽說還被列為什麼「大學四君子」之一？

　　大學四君子，聽起來就很屌。

　　他覺得秋菊大學的校園環境，實在非常適合培養文學素養，還會讓人靈感有如泉湧。

　　剛才他在考試的時候，恰好就是靈感泉湧的狀態。

　　他忍不住停下腳步、閉上眼睛，在心裡回味剛才第二試他的作答內容。

　　我覺得自己的新詩跟散文寫得很普通，一點都沒有新意。

　　但是，我覺得我的短篇小說寫得很棒！簡直是棒透了！

　　可能是因為我很常想短篇小說的關係吧？不過，就算我很常寫短篇小說，像剛才那樣靈感有如泉湧腦袋有如神助一般自動堆積華麗的詞藻，我卻是頭一次遇到。

　　真棒……

　　簡直棒透了！真是暢快！

　　寫完之後交卷，一直到現在，他都還陶醉在將靈感一洩而空的滿足感。

　　他認為剛才他寫的短篇小說，大概是他這輩子最傑出的作品了。

　　雖然新詩和散文表現得不如預期……

　　不過，我還是很有自信。

　　我覺得自己一定能通過第二試──

　　「呀啊！」

　　正當他陶醉在喜悅之中，有人突然從背後筆直地撞上他。

　　他嚇了一跳。

　　他回過頭去，只見一名年輕女孩跌坐在地面。

　　因為她穿著很短的短褲，而且兩腳開開，所以他一度以為自己不小心看到這名年輕女孩的內褲。

　　他連忙撇過頭去，並且大聲道歉。

　　結果，那名女孩卻很不客氣的說：「你幹嘛道歉啦？是我沒看路。」

　　這時候，他察覺到眼前的這名女孩，似乎很眼熟……？

　　※

　　「妳究竟是何方神聖？」

　　「什麼妳究竟是何方神聖──喂，等等。你該不會沒有認出我是誰吧？」

　　「請問我認識妳嗎？」

　　「你不知道我是誰？咦～～～～～～～～～你真的沒有認出我唷？」

　　「抱歉，我最近撞到頭有點失憶，妳可以給我一點提示嗎？」

　　「要我給你提示可以，不過你要先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首先你要先戴上我替你準備的項圈。」

　　「嗯嗯。」

　　「然後把衣服脫光。」

　　「嗯嗯。」

　　「再來，你要趴在地上學狗叫，然後學狗小便。」

　　「嗯嗯，這個要求不過份，我會考慮──不過請先讓我考慮個一百年。」

　　「然後你要在秋菊大學的校門口大喊『我是小伶的狗！！！！！歡迎大家拍打餵食！！！！！』」

　　「我就說我要先考慮個一百年了！妳給我閉嘴哦！」

　　「哈！我就知道你有認出我，還在那邊裝傻……」

　　「我真的沒有認出妳。像妳這種心理變態，我是絕對不可能會認識。」

　　「我才不是變態！你才是變態！你是變態跟蹤狂，居然跟蹤我到這裡，真噁心！」

　　「妳才是跟蹤狂咧！我家的垃圾最近都會莫名其妙消失，該不會就是妳偷的吧？」

　　「你家的垃圾明明就是你家社區的管理員負責倒！」

　　「妳連我家的垃圾是誰負責倒都知道？天啊……妳真是變態……妳變態到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了……」

　　「給我閉嘴！其實你早就知道我是誰了對吧？別再給我裝傻，趕快叫我的名字，別再叫我變態了！」

　　「好啦。妳是我的青梅竹馬，就是脫掉衣服讓我數身上有幾顆痣的那個妹妹。」

　　「誰是你的青梅竹馬──等等，這好像是我在第一集用的梗。你怎麼可以偷我的梗！」

　　「我這是禮尚往來。」

　　「你這個變態，這哪叫做禮貌！」

　　「趕快叫我的名字，別再叫我變態了！」

　　「不要學我啦你這隻好色的鸚鵡！」

　　「呱。」

　　「那是天鵝的叫聲，你是欠罵嗎？」

　　「妳才欠罵咧這是鴨子的叫聲啦！是說妳知道秋菊大學裡面有一種動物叫黑冠麻鷺嗎？因為牠行動遲緩，所以大家都叫牠大笨鳥。」

　　「我現在才知道耶，我一直以為大笨鳥是在說你。」

　　「我才不笨！我想說的是，我從來沒有聽過大笨鳥的叫聲，妳有聽過嗎？」

　　「有啊！我有聽過。」

　　「那牠怎麼叫？」

　　「就跟你的叫聲差不多。」

　　「Ｘ！」

　　「就跟你娘娘腔的叫聲差不多。」

　　「不要刻意對我補做人身攻擊！好啦──所以咧？現在是怎樣？我親愛的晴葉學園文藝創作社社長，妳來這邊幹嘛啊？」

　　「今天不要叫我社長嘛……叫我小伶……」

　　「妳講話不要突然這麼嗲好嗎？我會吐。」

　　「那你不會不要喝酒。」

　　「我會吐是因為妳講話很嗲，才不是因為喝酒！」

　　「好咩……對不起嘛……你可以原諒人家嗎……」

　　「夠了──好噁──不要再裝嗲了──我真的要吐──嗚嘔嘔嘔嘔嘔嘔──」

　　「嗚哇！你真的吐了！好噁心！噁心死了！快叫救護車──」

　　※

　　洗掉口腔裡殘留的嘔吐物後，黑帝斯走出廁所，坐在秋菊大學校園內的人行道旁的其中一張長椅。

　　小伶就坐在他的旁邊。

　　「所以咧，妳跑來這裡幹嘛？」

　　小伶有些侷促不安，雙手不停揉著牛仔外套的下襬。

　　「關、關你什麼事！因為今天我心血來潮──對啦我今天心血來潮，所以突然想來秋菊大學看看。」

　　「看什麼？秋菊大學除了三角形的教堂還有什麼好看的？」

　　「還有樹可以看！」

　　「樹有什麼好看──」

　　「還有花可以看！」

　　「花有什麼好看──」

　　「還有你猥褻的笑容可以看。」

　　「如果妳把『猥褻』這兩個字去掉的話，我應該會很心動。」

　　「唉噁！拜託你不要對我心動，有夠噁心的。」

　　「妳放心，我是絕對不可能會對叫我當狗的痴女心動的。」

　　「哼。」

　　「哼屁哼！所以妳到底來這裡幹嘛？不要跟我說妳是來看什麼花花草草，這種理由鬼才會信。」

　　「我信哦因為我是鬼才──」

　　「這個梗妳第一集用過了！」

　　「呱。」

　　「呱才不是鸚鵡的叫聲！欸──妳可不可以不要再學我耍白癡了？其實妳到底來這裡幹嘛，我大概猜得到──反正，妳一定是來這裡找莉安的，對吧？畢竟她是妳的好朋友嘛。」

　　「你就沒有想過，我是來找你的嗎？」

　　他立刻將頭轉向小伶。

　　結果小伶卻在偷笑。

　　他不高興地抿抿嘴。「我的確完全沒有想過啦！畢竟妳很討厭我嘛！」

　　現在輪到小伶將頭轉向黑帝斯了。

　　她睜大眼睛，心裡面滿是困惑。

　　「你在說什麼啊？我討厭你？」

　　「難道不是嗎？妳不是打從一開始就不喜歡我，還有我喜歡的那種文章？」

　　「蛤？我不是都已經跟你說過，我也覺得廢文不會害死人了嗎──而且我又沒講過我討厭你！」

　　對欸。

　　她好像真的沒有講過。

　　「妳、妳的確沒有講過……可是妳不是經常說我寫的那種文章很噁心嗎！」

　　「這又不代表我就討厭你！你有病是不是？」

　　「妳、妳才有病……妳看！妳就是這樣子，總是自以為了不起，然後覺得我們這些喜歡廢文的人都有病！」

　　小伶一臉錯愕。

　　「你在說什麼？我哪有自以為了不起？」

　　「妳不是一直都說我寫的文章很噁心嗎？還說憑我那種作品，絕對不可能通過第二試──妳敢說妳自己沒有自以為很了不起？」

　　「你寫的那些文章的確是很噁心呀！」

　　「妳看！妳就是這樣瞧不起人，總是說我寫的文章很噁……妳自己又寫得多好？」

　　「我──」

　　脾氣一旦上來，黑帝斯就算知道自己已經逐漸失控，也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

　　「是啦──我也知道妳寫得很棒，畢竟妳爸是文管會的委員嘛！他一定教妳很多寫作的技巧，難怪妳一直說自己去考甲級作家證照測驗一定會過。說不定，他還會在考前偷偷洩題給妳──」

　　他的話都還沒說完，小伶就冷不防甩了他一巴掌。

　　他立刻噤聲。

　　但是，已經為時已晚。

　　其實，他的內心也很清楚：就算吳老師真的會洩題給小伶，小伶也不可能會同意這種擺明就是作弊的方式。

　　但是已經說出口的話很難收回來。他望著氣到淚眼汪汪的小伶，只能別過頭去，不發一語。

　　「原來……原來你一直都是這樣看我的……」

　　他默不作聲，只是閉上眼睛，一遍又一遍的回想小伶說他寫的文章很噁心的每一刻。

　　過了一分鐘，他才睜開眼睛。

　　「就算……就算妳覺得廢文不會害死人，但妳還是覺得廢文是爛作品，對吧？」

　　小伶不發一語。

　　他立刻就明白了。她的不發一語，代表的是默認。

　　他從長椅上站起來，然後頭也不回地、朝著秋菊大學的校門口奔去。

　　直到奔出校門口之前，他都不斷地告訴自己不要回頭。

　　就是這樣……

　　繼續跑吧。

　　你已經……無法回頭了……

　　回頭也已經難以上岸。往後，他或許只能一直跑、一直跑，獨自一人拼命地登上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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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二十二章：像你那種噁心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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