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文壇沒有廢文(1+2集) - 《第二集》二十一章：甲級作家證照測驗第二試二

　　每年的甲級作家證照測驗第二試都有三個考場，分別位於北中南。這是因為甲級作家證照測驗的合格者通常遍佈全台各地，所以才設立了三個考場，讓考生能夠選擇最近的考場前往考試。

　　中部的考場和第一試相同，位於秋菊大學的文學院。

　　進到校園、走向文學院的同時，黑帝斯積極地觀察現場究竟有多少人是考生。

　　扣掉那些很明顯就是記者的人……我猜現場大約只有幾十人是考生吧。

　　他一經過那些記者，立刻發現其中有一些記者曾經來學校採訪過他──對方也同樣認出黑帝斯來。

　　那些記者紛紛笑著告訴他第二試要加油喔，然後示意攝影師將鏡頭對準他。

　　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第一試結果公布的那段時光。

　　※

　　甲級作家證照測驗第二試考試題目：

　　在天主教的教義中，對人類的惡行分成了七宗罪，分別是傲慢、嫉妒、憤怒、怠惰、貪婪、暴食、色慾。請以七宗罪為主題，分別寫作一篇新詩、散文，以及短篇小說，字數不限，時間限制四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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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布考試開始的鐘聲一響，位於秋菊大學文學院的甲級作家證照測驗第二試中部考試會場，一共一百多名考生、包括黑帝斯在內，幾乎都在同一時間翻開答案卷開始作答。

　　一看見題目，黑帝斯頓時一陣暈眩。

　　我就知道。

　　果然，題目沒有我想的那麼簡單。

　　從小，黑帝斯就深受莫非定律所苦。只要是他心裡面所想的事情，沒有一樣會成真；只要是他的預測，也沒有一樣會準確。

　　不過至少，我早就料到自己十之八九會猜錯題目……

　　「七宗罪啊……」

　　黑帝斯忍不住脫口說出題目──可是現在正在考試，理應不能說話，所以黑帝斯立刻摀住嘴巴。

　　現在已經知道題目了。

　　那麼接下來，我就要想該寫什麼才行。

　　但是，一看到題目之後，黑帝斯的腦袋現在是一片空白。

　　黑帝斯偷偷瞄了坐在前面的考生一眼。他發現已經有許多考生開始在答案卷振筆疾書，這讓他更加慌張。

　　該怎麼辦……

　　七宗罪……

　　可惡，當初沒有人教我該怎麼應付第二試，害我完全不知道該如何下筆。

　　明明學校平常考作文，我都寫得出來。

　　為什麼？

　　難道是因為我現在很緊張嗎？

　　原來，面對寫作這件事，我也會緊張？

　　黑帝斯忍不住想起了小伶曾要他別太小看甲級作家證照測驗。都是……都是她害的啦！我本來絕對不可能緊張，結果她現在卻害我很緊張！

　　過了一段時間之後，望著空白的稿紙，黑帝斯依然毫無頭緒。

　　如果……如果是小如老師的話，她會寫什麼？

　　對了，莉安現在應該也在考試。

　　如果是莉安的話，她會寫什麼？

　　像莉安那種人，肯定是寫一些充滿粉紅泡泡的文章吧。

　　像那種文章我是怎樣都寫不出來的，所以不能當作參考。

　　那麼，小伶咧？

　　如果是小伶的話，她會寫什麼？

　　我想肯定是寫一些正經八百的文章吧。

　　我記得她曾經說過她的作文都是她爸教她寫的。

　　所以，也許她會知道文管會所舉辦的甲級作家證照測驗該怎麼寫才能拿到高分？

　　該死。

　　真是太該死了！

　　可惡！

　　早知道就問她了！說不定她看到出題方向，也能猜到第二試大概會出什麼樣的題目。要是早點問她，我之前也就不用浪費那麼多時間去猜題目到底是什麼──

　　等等！

　　不行！

　　我、我才不要靠她咧！

　　我之前不是已經發過誓，一定要通過第二試、第三試，最後拿到甲級作家證照了嗎？我得靠自己拿到才行。我不能依賴她，我不能依賴任何人。

　　我是絕對不會依賴她的！因為她一直說我的文章很噁心，還說我絕對不會通過第二試。

　　她甚至還叫我別太自大！

　　明明……明明就是因為妳一直仗著自己的老爸是文管會委員受過良好教育，居然還叫我別太自大？

　　真是讓我不爽……

　　我絕對不會靠她，絕對不會靠她！

　　甲級作家證照測驗第二試，不就只是在寫作文而已？

　　簡單啦簡單……

　　這麼簡單，我幹嘛還要靠別人？

　　沒錯！

　　甲級作家證照測驗，就只是在考作文而已！

　　就跟學校的期中考一樣，我也一定可以應付。

　　黑帝斯再度審視一遍題目卷。

　　七宗罪……七宗罪……

　　到底要寫什麼，我一定想得到……

　　題目說，請以七宗罪為主題，分別寫作一篇新詩、散文，以及短篇小說。

　　字數不限，時間限制四小時……

　　其實，我就按照之前想的那樣寫告解或懺悔，也沒關係吧？

　　畢竟題目也沒有講明要我不能寫告解，不是嗎？

　　發現這一點後，黑帝斯欣喜若狂。

　　他覺得題目這樣出簡直是萬幸。題目出得這麼籠統，就算怎麼寫都沒關係。

　　黑帝斯瞄了一眼掛在教室牆上的時鐘。

　　只剩下兩個多小時。

　　總共有新詩、散文，以及短篇小說要寫。已經沒時間了。

　　他決定不再多想，開始下筆。

　　※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清明節。

　　可是吳老師並沒有和她的女兒一同去掃墓──就和往年一樣。

　　今年，他甚至連墓都沒去掃。

　　他已經忘記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就不和他的女兒一同去掃墓。

　　應該是小伶剛出生的時候吧？

　　可是，他也記得他曾經在小伶還小的時候帶她去見她的母親。

　　他頭一次帶小伶去掃墓的那一天，他還記憶猶新。每次想起那一天，往事總歷歷在目，想忘也忘不了。

　　他記得那天天氣很涼，天氣是陰天。他和小伶蹲在地上，一同為他妻子的墳墓拔草。

　　那時候小伶還很懵懂，不知道為什麼要拔草，也不知道清明節的意義。

　　但是，她很聽她的話，用小小的手也跟著他一起拔草。

　　那雙小小的手，他到現在還記得很清楚、很熟悉。但是，今天早上的這一刻當他的女兒下樓，他卻認不得那雙指甲塗滿粉紅色的雙手。

　　小伶看見了他、以及他手上拿的報紙後有些錯愕。

　　他將報紙放在大腿上，無聲地瞪著她。

　　小伶戰戰兢兢地開口：「那份報紙……」

　　「這是我買的──新買的，要買到不是今天的報紙並不容易，妳知道我花了多少時間才買到這份報紙嗎？」

　　小伶搖搖頭。「我不懂……這不是我的報紙嗎？」

　　「妳的那一份報紙，我已經撕掉了，所以我買一份新的來賠妳。」

　　小伶又露出錯愕的表情。她本來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說不出口。

　　他決定先開口。

　　「我說妳……今天有空嗎？」

　　小伶一臉疑惑。

　　「爸爸想跟妳好好的談一談。」

　　小伶搖搖頭。「我、我現在正好要去圖書館……」

　　「去圖書館做什麼？又要去借書嗎？上次妳借的那些寫作工具書，都已經看完了？」

　　小伶點點頭。

　　「妳好像看得很快，妳確定都有吸收？」

　　「有、有啦……」

　　「要不要我現在考妳？」

　　「蛤？為什麼要考？我又不是小孩。你在我國中畢業的時候，不是也說我不再需要你的教導了？」

　　「爸爸只是覺得既然妳要參加甲級作家證照測驗，以妳的寫作實力還有點不足，所以才想要訓練妳。」

　　「我覺得自己的寫作實力已經很強了，不需要再訓練。」

　　「因為妳跑去圖書館借寫作的工具書，所以我才以為妳覺得自己的寫作實力還不行。」

　　「我借書才不是為了提升自己，我是為了教黑帝斯──」

　　他睜大眼睛。

　　雖然小伶立刻住口，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其實，早在他看見小伶借了一堆工具書那一天，他就已經隱約猜到。

　　畢竟她可是我教出來的。

　　被我教過之後，她哪裡還需要什麼寫作的工具書？

　　他從小伶心虛的表情得知：她其實也心知肚明，自己早就不再需要那些寫作的工具書來增進實力。

　　「妳是為了教黑帝斯什麼？教他寫作？」

　　「對、對啦……」

　　「妳什麼時候厲害到可以教別人寫作了？」

　　小伶嘟噥著：「以他那種寫作的實力，就算是我來教也會進步好嗎……」

　　吳老師露出微笑。

　　「只要黑帝斯願意，其實妳請我來教也是可以的。爸爸已經知道了，黑帝斯他通過了甲級作家證照測驗第一試。我記得第二試，好像是要考驗寫作實力？要是讓我來教的話，他說不定能夠通過第二試。」

　　「他一定不想讓你教……」

　　「也對，畢竟他喜歡那種垃圾文章。對我的教法，他可能會有很多意見。」

　　小伶低頭不語。

　　吳老師繼續說下去：「而且，我記得今天就是考第二試的日子。」吳老師瞄了一眼掛在客廳牆上的時鐘。「我想教也已經來不及了。」

　　小伶依然默不作聲。

　　「小伶……妳可以老實跟爸爸說，妳現在真的是要去圖書館嗎？」

　　小伶怯懦地點點頭。

　　「真的嗎？」

　　小伶再度點點頭，這一次帶了幾分堅定。

　　「小伶……妳應該知道我最討厭別人說謊了，妳可以不要騙爸爸嗎？」

　　這時候，小伶突然抬起頭。

　　對於他的話，小伶莫名感到相當憤怒。她說：

　　「你說你最討厭說謊。可是，你自己不是也曾經騙過我？」

　　「我騙妳什麼？」

　　「你說媽媽是自殺的，但是媽媽其實是因為讀到廢文，所以才自殺的。」

　　「這……這能不算是騙妳吧。我只是沒有跟妳說全部的事實而已，這不能算是說謊，頂多只能算是隱瞞。」

　　「對我來說，隱瞞和說謊沒兩樣。」

　　「但是妳現在都已經知道了啊，爸爸已經都告訴妳了。」

　　「明明就是我自己去花蓮查到的。」

　　「爸爸並不想現在跟你討論這個。爸爸現在想要知道的是：妳說妳現在要去圖書館是真的嗎？」

　　「……」

　　「妳最好想清楚再回答。妳可不要騙我，我等一下會去圖書館看妳有沒有在那邊。」

　　「你、你幹嘛要去圖書館啦！這樣很變態耶！你是跟蹤狂嗎？拜託不要跟蹤我好不好？」

　　「這哪叫跟蹤，我只是為了保護妳。」

　　「我已經不是小孩了！不需要你保護──」

　　這時候，他突然站起來。

　　他露出憤怒的表情，對著她大吼：

　　「妳以為爸爸喜歡跟蹤妳？妳以為爸爸喜歡管妳？我告訴妳，我平常工作已經很累了，妳又已經長這麼大，結果還要管妳，我又不是吃飽太閒！」

　　他上前一步──小伶不禁怕得後退一步。

　　「爸爸只是擔心妳而已。我知道妳現在正值青春期，很喜歡到處跑。妳到處跑沒關係啊，不過至少也要讓爸爸知道妳去哪裡。要不然爸爸會擔心。」

　　「你、你剛才都說我已經正值青春期。我又不是小孩，我才不會怎樣哩……」

　　「會……妳會……像妳這種年紀的女孩子，最容易被怎樣，尤其是妳今天褲子還穿這麼短。既然妳今天要一個人出門，那妳就應該要更加小心。」

　　「我本來就會小心！不用你管！」

　　小伶轉過身去，將腳掌塞進球鞋。

　　「反正我要出門了，你別管我去哪裡。你不是說你工作很累？趕快回你的房間休息啦。」

　　「妳還沒老實講妳要去哪裡。」

　　「你──你不要管我去哪裡啦！我去哪裡都跟你沒關係！」

　　「妳其實是要去見黑帝斯吧。」

　　小伶頓時停止動作。

　　「我說中了對嗎？」

　　小伶搖搖頭。

　　「不是嗎？妳真的不是要去見他？」

　　「不、不是啦！」

　　小伶繼續將鞋子穿好，然後打開家門──

　　這時候吳老師上前一步，抓住小伶的手腕。

　　「妳真的不是要去見她？妳敢發誓嗎？妳敢對爸爸發誓妳現在不是要去見他？」

　　小伶皺著眉頭，想掙脫他的手。

　　「放開我啦……」

　　「我告訴妳，如果妳真的是要去圖書館那ＯＫ，沒問題。但是，要是妳真的是去見他的話，爸爸我就只好跟妳斷絕關係了！」

　　他放開小伶的手腕。

　　他的眼神，頓時就讓小伶明白他剛才說的話絕對不是開玩笑。

　　看見他一臉嚴肅且認真的瞪著她，小伶不禁想起了先前的那一巴掌，以及今年她父親甚至連墓都不去掃。

　　她的眼眶頓時滲出淚水。

　　她再也沒辦法壓抑自己的情緒，忍不住哽咽，對著吳老師說：

　　「你要斷就斷吧。反正，我也早就已經快要沒辦法把你當成家人了。」

　　丟下這句話後，她便奪門而出。

　　從這一刻開始，吳老師終於明白一件事情。

　　那就是自己即使還是她的家人，也和她站在不同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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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二十一章：甲級作家證照測驗第二試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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