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忘機牽著魏無羨步伐緩慢地走在上山的碎石小徑上,看著與往日似乎有些不同的山道,魏無羨愣愣地停下了腳步。山道兩側與他們出門時不同,已經掛上零零碎碎的小紅燈籠,讓魏無羨一時間有種重回亂葬崗——溫氏眾人第一次同他晚膳的情景,眼眶盈滿著溫熱的淚液,攢著藍忘機的手掌無聲收攏,甚至有些微微顫抖著。
感受到魏無羨因不安而顫抖著,藍忘機有些擔心地問:「魏嬰,怎麼了?」
聽見藍忘機擔憂的提問,魏無羨搖了搖頭,說:「沒事,只是此情此景讓我感到有些害怕罷了。」
「為何害怕?」藍忘機擔憂地問到,於此同時執起魏無羨那雙仍舊有些顫抖的手用緊緊攏靠在他的胸前。
「曾經,溫氏的族人也在亂葬崗的山道上掛上滿滿的紅燈籠,說是要謝謝我保護了他們,讓我往後回家不用再摸黑前行。爾後,亂葬崗被剿,在我被百鬼反噬時,留在我眼前最後的景況,便是山道上那些殘破不堪不再發光的紅燈籠與我的鮮血交織在一塊的模樣。故而被獻舍回來後,我都盡可能不走掛有紅燈籠的山道。就怕……」魏無羨的話語未說完,便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擁入懷中,撲鼻而來的清雅檀香,將他心底的不安與恐懼一掃而空,隨後從他緊貼著的胸膛傳來藍忘機強而有力的心跳聲,伴隨著那句讓他能夠完全放心的話語:「魏嬰,我在。」
「我知道,但我仍舊會怕,怕會不會這一切又是一場夢,甚至害怕會不會哪天又因為我,害得整個姑蘇又被我拖累…光想到這我就……」魏無羨的話語還沒說完,便被藍忘機用俊薄的唇瓣給堵了回去,這是一個不帶情慾,卻細細碎碎帶著安撫意味的親吻,兩瓣唇就這樣靜靜地依靠著彼此,而藍忘機一雙淡色的眼瞳直勾勾地看著魏無羨氤氳的雙眼,像是要一眼望盡他心底般,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眼眸。
過了一會,藍忘機稍稍退開唇瓣,像是害怕魏無羨又胡言亂語,搶著說道:「魏嬰,我會一直陪著你,那些事情不會發生。倘若,真有那天,我們便遠走天涯,躲到一個世人都無法尋到的地方去。」
「那可不行,帶走了藍家最雅正端方不染塵埃的含光君,這種萬惡的罪名,可別讓我有機會擔上。」魏無羨揶揄地說到。
藍忘機神情認真地接著他的話說道:「早已因你墜入紅塵。」一隻指骨纖細的手指,沿著魏無羨的側顏緩緩滑落,像是在臨摹又像是在輕撫,順著時常掛著笑顏的臉頰緩緩滑至消瘦的下巴,輕輕勾起魏無羨的下頷,低下頭又一次吻上那抹愛胡說八道的紅唇,像是做印記般蜻蜓點水地親了一下,隨後開口說道:「這世上,有你的地方,便有我。」
「呵呵,我家藍二哥哥真是越來越會說情話了呢!過往我怎麼都沒注意到你是一個這麼擅長說情話的人呢?」魏無羨牽著藍忘機的手,臉上因為那個吻再一次漾起燦爛的笑容,像是黑夜中高掛在天際的月光,耀眼地映入藍忘機的心底。
藍忘機呆楞地撫上魏無羨唇畔的那抹笑容,聲音清冷卻飽含著溫柔地回答:「過往不曾如此。」
「嗯?那為何突然間變得如此會說情話?難不成是同我表白之前,二哥哥找姑娘來偷偷練習說情話了嗎?」魏無羨伸手撫上藍忘機覆於他側臉上的大手,雖然心裡已經猜到藍忘機的回答,卻仍舊故意對著他調侃道:「肯定是這樣的,否則過往我怎麼不曾聽過二哥哥說情話呢?」
藍忘機突然被魏無羨這麼一問,窘迫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卻在看見魏無羨臉上的笑顏時,語氣帶著寵溺地說道:「不是練出來的,僅因見到你,便不由自主地說了出來。」
藍忘機此話一出,魏無羨的雙頰瞬間緋紅,紅著臉結結巴巴地說道:「所…所以……你喜歡我喜歡到會不由自主地想時時刻刻同我表白嗎?」
「……」藍忘機沉默地看著魏無羨泛紅的雙頰,淡淡地肯定道:「嗯。」
正當魏無羨準備再多揶揄藍忘機幾句時,山道上傳來熟悉又溫暖的呼喚,說:「魏前輩、含光君,晚宴準備好了,就等二位歸來,便可開始用膳了。澤蕪君讓我和景儀下山看看,兩位是否歸來,若未歸則去彩衣鎮尋。」
「哈哈哈!我們回來了。」魏無羨收回調侃藍忘機的心思,轉而向兩個小輩問道:「下午的聽學,你們兩個可有趕上?」
「還說呢…要是你早點告訴我們是澤蕪君代課,我們便不會同你搭話,說不定還能準時趕到蘭室。」站在藍思追身後的藍景儀小聲地嘀咕著,雖然他用細如蚊鳴的聲音說著,卻因為山中寂靜,讓在場四人皆是聽得清清楚楚。
藍思追對著藍景儀說道:「景儀,別說了。」語畢還抬眼偷偷看了看藍忘機的反應。
魏無羨看著藍景儀一臉憋屈的模樣,忍不住笑道:「難不成是因為遲到而被罰了?」
看著藍景儀依舊一臉心理不平衡的模樣,轉過頭朝著藍忘機問道:「藍湛,聽學遲到,若依家規是怎麼處置?」
「家規十遍。」藍忘機轉過頭看著魏無羨,語氣認真地回答他的提問,過了一會轉過頭對著藍景儀淡聲說道:「對長輩無禮,倒立抄。」
聽見藍忘機的話語,藍景儀的表情更加無奈與哀怨了,有些怨懟地偷偷看向魏無羨。
魏無羨看著藍景儀更加難看的表情,執起藍忘機被他握住的手掌輕輕地握了握,開口說道:「藍湛,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別罰他倒立抄了。」
藍忘機眼底盛滿溫柔回望著魏無羨說道:「下午已饒他一次。」
「藍湛,你就看在今日是我生辰的份上,再饒景儀一次吧!」聽完魏無羨的話語,藍忘機微微蹙起眉頭,似乎在琢磨著是否要順著魏無羨的請求;而魏無羨看著藍忘機猶豫的模樣,繼續說道:「若你執意要罰他,那你可就得連我一併罰了。」
聽見魏無羨的話語,藍忘機眉頭蹙得更深,開口問道:「何出此言?」
「你想呀!下午呢…是我先害他們倆誤會,又沒有立刻提醒他們趕緊去蘭室,所以害他們聽學遲到;況且方才也是我提起這個話題的,如此說來兩次他對於長輩的無禮,起因都是因為我,若你執意要罰他,不是應該連我這個源頭一併懲罰嗎?」魏無羨頭頭是道地對著藍忘機解釋到,邊說還邊朝藍忘機揚起一抹燦爛的微笑。
藍忘機怎可能不明白魏無羨的想法,蹙起的眉頭微微舒展開來,轉頭對著兩個小輩說道:「十遍家規即可,然下次不可再犯。」
「多謝,含光君、魏前輩。」藍思追拉著藍景儀朝藍忘機和魏無羨拱手行了個禮,隨後繼續說道:「往後我們會多加留意。」
魏無羨看著兩個小輩拘謹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說:「我和你們家含光君先回靜室換套衣服,然後再去宴廳和你們會合。」
「含光君、魏前輩,那我們便在宴廳外的小庭院,靜待二位的到來。」語畢,藍思追朝著藍忘機和魏無羨行了行禮,其身後的藍景儀也朝著二位前輩行禮後,兩個小輩便轉過身朝著宴廳的方向走去。
魏無羨笑吟吟地看著兩個小輩離去的身影,這時身後傳來藍忘機的聲音,說道:「魏嬰,為何不直接赴宴?可是不想去?」
「噗!沒有不想去,只是我身上這套衣服穿了一整天,下午還因為那啥有些弄髒了它,雖說現下痕跡都已經乾了;但若仔細看多少還是能看得到痕跡的吧?說不定還會有些味道?既然是大家精心幫我準備的宴會,不是應該換套乾淨的衣裳再赴宴嗎?」魏無羨滿臉笑意地看著藍忘機,牽起他的手跨步朝著靜室的方向走去。
藍忘機微微加快腳步,與魏無羨肩併著肩走向他們倆的小屋,淡聲說道:「都依你。」
「我可不想因為一套髒衣服,加深藍老……你叔父對我的壞印象。」魏無羨噘著嘴嘀嘀咕咕地小聲說到。
藍忘機沒有多說些什麼,只是語氣平淡地指正道:「也是你叔父。」
「是呢是呢!也是我叔父,我等等會好好表現的,絕不讓你丟臉。」魏無羨臉上笑顏燦爛地看著藍忘機說到。
聽見魏無羨的話語,藍忘機溫柔地說道:「無須如此,今日宴會的主角是你,你只需做自己便可,無需如此拘謹。」
魏無羨笑嘻嘻地看著藍忘機,語氣故意有些曖昧地說:「那可不行,若惹得叔父不高興了,等等宴後又要抓你去訓話一番,那誰來陪我度過這寂寞漫長的夜晚呢?」
果不其然,魏無羨的話語一出,藍忘機耳畔立刻染上紅暈,牽著魏無羨的手無聲地收緊,微垂眼瞼,聲音有些乾啞地說:「那委屈你稍作忍耐了。」
魏無羨偏過頭在藍忘機的耳邊說道:「若是為了能夠早些同二哥哥共度良宵,我只需要稍稍忍耐一個宴會的時間,其實是一件很值得的事情。」
「……」藍忘機不發一語地拉著魏無羨快步朝靜室走去,突然被拉著向前跑去的魏無羨只能踉踉蹌蹌地緊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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