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嬰,是否仍氣吾?今年中秋甚思汝,故下山飲汝所愛,酒水入喉灼熱不已,然卻不厭,其後之事皆忘矣。隔日兄長曰昨日吾尋笛,遍尋不成,便取烙鐵自傷,酒醒後便感汝那年之痛。汝之陳情于蓮花塢,故吾新製一笛,贈君為生辰禮,待君歸,即可用。』
魏無羨抬手輕輕撥開藍忘機收攏的領口,沿著自己撥開的縫隙探了進去,在其胸口摸索著,原本移動的手在摸到不太平整的傷疤時,動作突然頓了頓說道:「藍湛,我總算知道你這傷是什麼時候弄上去的了,也知道你之前給我的那支笛子是什麼由來了。」
「嗯。」將攢在手上的信置於案上,藍忘機隔著衣料抓著魏無羨放在自己胸口上的手輕輕撫摩。
「對不起,笛子上次在觀音廟的時候,為了救金凌被我弄壞了,如果我早知道是你要當成生辰禮送我的,我一定不會把它扔出去擋箭的。」魏無羨一臉真誠地望著低頭看自己的藍忘機,臉上堆滿了歉意。
看著魏無羨,藍忘機搖了搖頭:「若不用笛子,你打算怎麼擋?」
聽聞藍忘機的疑問,魏無羨一瞬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心裡忍不住想:『對呀!如果自己沒有用笛子去擋,難不成要用身體去擋嗎?假如自己真的用身體擋了,那藍忘機會更難過吧…』想到這裡魏無羨忍不住笑了笑。
「說的也是!我那時又沒有劍,若不是那把笛子,說不定金凌就……」魏無羨沒有再往下說下去,而是頓了頓後,強硬的轉移了話題:「藍湛,你之前在玄武洞時,跟我說過啥了自己還記不記得?」
雖然魏無羨硬是轉了話題,但藍忘機還是答道:「保住金凌很值得,況且你現在有陳情,無妨。」
「我知道你不在意,但我很在意呀!改天藍二哥哥可以給我再做一支嗎?」魏無羨伸手輕扯著藍忘機的衣襬,語氣撒嬌的說著。
「好。」藍忘機寵溺地答應了魏無羨的要求。
聽聞藍忘機答應自己的要求後,魏無羨忍不住又追問到:「含光君,我剛剛可是還問了你一個問題,別假裝沒聽到呀!就問你記不記得。」
藍忘機怎會不明白魏無羨這麼問的原因,但被如此逼問,也只好心虛的回答到:「記得。」
「既然記得,那為什麼還在自己身上也搞了一個?還記得你說甚麼來著?好像是什麼『既知疼痛,下次便不要莽撞。』,還有什麼『你也知道,她一輩子都忘不了你了!』,我說藍湛,你這又不是替誰擋的,也不是不小心弄上的,你當初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興許只是想體會你當初的疼。」藍忘機給了一個連他自己都不甚肯定的答案,畢竟若這事在他清醒時,是絕不可能做的,所以當魏無羨問起這麼做原因時,其實他自己也是不確定的。
「明明一個這麼好看的人,就這樣傻傻地在胸口印下這一個醜巴巴的印記,你可知到我每次看的時候,都有多氣我自己嗎?」魏無羨坐起身面對著藍忘機,撥開藍忘機的衣襟,在那烙鐵印記上來回摩娑著,緊皺眉頭地嘟嚷:「如果我當初沒有擋下那個烙鐵,你是不是就不會這樣對自己了?」
「你辦不到。」藍忘機聽聞魏無羨的話語,直言不諱地回應道:「你不可能旁觀不出手。」
「還是你懂我,你也知道我不可能袖手旁觀,但你……」說到一半,魏無羨不忍再說下去了,其實這事情也不能怪藍忘機,畢竟藍忘機喝了酒之後,基本上行為是無法自控的,但卻可以從他這行為猜到,其實他對於自己當初那傷是非常心疼的,否則也不會因為過於思念自己而在酒後,出現這樣自殘的行為。
「疼嗎?」魏無羨沙啞著問到。
「不疼。」藍忘機抓住那隻流連在胸口的手掌,聲音低低地說。
但魏無羨卻不一不饒地又問到:「藍湛,疼嗎?」
「魏嬰,我不疼。」藍忘機用空著的那手撫上魏無羨的側臉,覆繭的指腹一點一滴地描繪著魏無羨臉龐的輪廓。
「但我很疼,這疼。」魏無羨被藍忘機緊握的手反握住對方,牽引著他的手來到自己的胸口,隔著衣衫覆在那瘋狂跳動的心口。
看著魏無羨的動作,藍忘機的眉頭不自覺緊皺著,然而一股溼漉的感覺從藍忘機那停滯在魏無羨臉龐的手指傳來,抬頭看見兩行清淚掛在魏無羨的臉頰,看著到魏無羨哭了,藍忘機慌亂地用手拭去他的眼淚,緊張地說:「魏嬰!別哭。」
「藍湛,答應我以後不要再這樣了。」魏無羨聲音啞啞的說道,攢著藍忘機的手緊緊握住。
從很久以前魏無羨就很怕藍忘機受傷,在他倆還沒有認清心意之前就有過這種念頭了,所以當他在玄武洞替藍忘機包紮傷口時,其實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現在回想起來,想必就是不願意他受傷的感覺吧!畢竟冰清玉潔的含光君,就應該要乾乾淨淨一塵不染的。
「魏嬰,我答應你,絕不會了。」藍忘機沒有料想到魏無羨會反應這麼大,所以趕緊給出承諾來安撫眼前這人。
聽聞藍忘機的保證,魏無羨緩緩地靠近藍忘機的胸口,嫣紅柔軟的薄唇落在了那個傷疤上,用極輕的力道在那疤痕上留下一個又一個的親吻,動作輕的彷彿怕弄痛對方一般,雖然魏無羨並沒有要刻意撩撥藍忘機的意思,但仍舊聽到身前之人發出低沈的粗喘,藍忘機用空出來的手略微用力地按在魏無羨的肩膀上,迫使對方與自己保持一段距離。
「魏嬰…」藍忘機艱難地開口。
看著藍忘機極為忍耐的表情,魏無羨只好暫時放過他,畢竟現在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轉過頭將案上的信收好之後,拿起下一封寫著『第七年』的信拆了開來交給藍忘機:「藍二哥哥,替我唸下一封信吧!」
『吾嬰,那年汝贈吾芍藥一朵,是否暗喻汝將離?然汝可知粉芍藥亦喻戀中之人。初君贈吾時,吾以為後意,而後才知為前意。今年吾於庭院植了芍藥一片,此片贈予汝為今年之生辰禮,亦作吾愛之證。若來年汝歸矣,則於初夏花開時,攜阿苑同賞。』
「藍湛,其實呢。我那時候兩種意思都沒有,只是單純的想要贈你一朵花。」魏無羨看著藍忘機認真念信的表情,將他稍縱即逝的難過盡收眼底,想了想還是開口道:「其實我當初就是覺得你好看,所以才會拋了花給你,花我也是隨手一取的,根本沒注意那花是朵芍藥,當然也就真沒有什麼特殊含義囉!而且當初也是覺得好久沒見你,想約你上來聊一聊,誰知道你一上來就說什麼『不該終日與非人為伍。』,害我氣一個連跟你聊天的心思都沒有了。」
「我那時並不知原委。」藍忘機有點無辜地答道。
「也是,這事感覺也不能怪你,畢竟姑蘇藍氏是最討厭這種非正派的作為,況且你那時也不知道金丹…的事,所以說來也確實不能怪你。」魏無羨摸摸下巴狀似思考的模樣,突然在書案上翻找了起來。
藍忘機雖不解其用意,卻也將已看過及未看過的信件全都挪到一旁,讓魏無羨好好翻找他在尋的物品,魏無羨一邊在桌上胡亂翻找著,藍忘機在另一邊將他弄亂的東西歸回原位,直到魏無羨拿起一本昨日藍忘機仍在讀的書冊之後,便停止了翻找的動作,藍忘機看了看他不找了,便把剛才讀過的信收回信封中,然後坐到魏無羨身旁看著他快速翻閱著書籍,突然間他翻書的動作停了下來,雙眼看著書冊中夾著的東西,雙眼因為開心的微笑而瞇成彎月狀。
「難怪我上次看到就覺得眼熟,原來藍湛你的書籤就是我之前拋的那朵花呀!」將書籤取出,書冊反蓋在桌上:「原來那時候你就已經對我動了情呀!難怪一天到晚說要把我帶回來,原來是想要金屋藏嬌呀!」
藍忘機被魏無羨的話語撩的雙耳泛粉,但這次卻沒有反駁,反而是堅定的「嗯」了一聲。
「哈哈哈!沒想到一向雅正的含光君,那時候居然是這樣的心思,我要是知道就早早你跟回來了!怎麼可能忍心拒絕你呢?」魏無羨笑到癱倒在地上,藍忘機伸手將他撈進自己懷裡,像是怕他磕著了,溫柔地任由他在自己懷裡胡蹭亂動。
「……」
笑到差點差氣的魏無羨總算停了下來,然後認真地思考了一番後,道:「其實就算當初你直接向我表明心意,我想那時候的我也不會跟你走吧…」
「我知。」藍忘機的回答,不帶任何情緒起伏,讓魏無羨猜不出他的心情。
「畢竟那時,我一心想幫江澄重建蓮花塢,若不是因為我碰巧在路邊遇到了溫情,知道了溫寧他們的事情,我想我應該會履行我的承諾,一輩子輔佐江澄吧!」魏無羨目光望向遠方,眼底有些憂愁卻不含哀傷,魏無羨心裡想著:『那時候若沒有溫氏的事情,那他跟藍湛就不可能會有更多的交集,反而會一直站在對立面,畢竟他不會去問,而藍湛也不會主動說。就像兄長那時從龍膽小築回靜室時跟自己說的一樣,依照藍湛的性格,只要自己不問,他絕對不會主動講。如此一來,藍湛可能會一輩子守著他,而他卻會一輩子都覺得藍湛在和自己作對。』
「魏嬰…魏嬰,在想什麼?」看著魏無羨神遊不知何處,藍忘機出聲拉回他的思緒。
聽到藍忘機的呼喚,魏無羨將思緒拉回,看著他說:「沒事,我只是在想你這麼個悶葫蘆,被我誤會了那麼久還不肯告白,若不是因為後來遇到那些事情,你是不是打算一輩子都偷偷的跟蹤我,不表白心意呀?」
「嗯。」藍忘機點頭。
「唉…二哥哥這樣子怎麼追女孩子呢?你不說人家姑娘家是不會知道的。」看到藍忘機這麼老實的反應,魏無羨又開始胡說八道了起來。
「我不需要。」藍忘機有些惱怒地說。
「嗯?二哥哥不需要什麼?」魏無羨佯裝作聽不懂的問到。
藍忘機低聲在魏無羨耳邊說:「我!我有你足矣,無需他人。」
由於藍忘機實在是太少說情話了,以至於魏無羨對於藍忘機這種突如其來的情話,總是會被噎的不知道要回應什麼,只好起身將書籤夾回書冊中,並轉移話題地說道:「好啦~好啦!我知道藍二哥哥的心裡只有我一個,那可以麻煩二哥哥幫我讀下封信嗎?」
「好。」看著魏無羨拿起寫著『第八年』的信小心拆開,藍忘機主動伸手等著魏無羨把信遞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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