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嬰,又過了一年,叔父已許阿苑入籍藍氏,取名藍願,自今初其為吾之義子,吾仍閉關,因而其由兄長照顧。今為汝之生辰,此番本欲贈汝枇杷一筐,但保存不易,故於後院栽了株枇杷樹,待汝歸來便可採,不知君何時當歸?待來年禁足解禁時,便去尋汝。』
隨著藍忘機低沉嗓音溢出的一字一句,在魏無羨的心湖留下陣陣漣漪,他仍然印象深刻,藍忘機所謂的閉關期間,實則為重傷難行,他很難想像那時候的藍忘機究竟做了多少的抗爭,才讓藍啟仁不得不同意讓溫苑入籍藍氏,這是他想問卻不敢問的問題,並不是害怕藍忘機不告訴他,而是怕自己沒辦法承受他當初所做的一切,畢竟光是那三十三鞭就讓魏無羨自責不已,如今若是知道他還默默在背後付出些什麼,魏無羨真的很怕自己會難過到無法面對藍忘機。
「魏嬰…」藍忘機好聽又富有磁性的呼喚打斷了魏無羨的思緒。
魏無羨抬頭便對上藍忘機那雙充滿擔憂的琥珀色淺眸,看見藍忘機這樣的反應,魏無羨突然懂了,並不是藍忘機不願告訴自己這些事情,而是怕他會有像如今這般的反應,頓時心裡一暖:「藍湛,我沒事。我只是覺得你真的太好了,忍不住想出神了,你一個人偷偷地做了這些事情,在我回來之後還都不肯告訴我,是打算要瞞我一輩子嗎?」
「並非特意瞞你,不過是些小事。」藍忘機邊說邊將桌上剩餘未讀的信件與第二年的信封一併放入袖袋中,將信紙遞給魏無羨後,拿起一旁的斗篷替魏無羨穿上,隨後緊握著魏無羨的手朝靜室外走去。
「藍湛,這怎麼會是小事呢?對我來說,你對我的心意是一等一的大事!」魏無羨不知道藍忘機打算帶他去哪,但仍是被牽著往外走去,嘴上還不忘抱怨藍忘機許多事情都不願告訴自己,心底是既生氣又感動的,一時氣惱忍不住開口調侃道:「啊!難不成藍二哥哥是怕跟我說了之後,我會忍不住更愛你嗎?」
「我…」藍忘機被魏無羨堵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一瞬間臉上浮現一抹侷促的表情。
「我跟你開玩笑的,看把你嚇成這樣。」看著藍忘機一臉不安,不知該如何應答的樣子,魏無羨惡作劇的想法瞬間又軟了下去,看了看藍忘機牽著他朝靜室後走去,似乎猜測到他們前往的地方為何,語帶猜測的說:「你這是要帶我去採枇杷嗎?」
「這時節無枇杷可採,待來年我給摘你。」藍忘機牽著魏無羨來到後院中一棵不算高的樹前,執著魏無羨的手撫上有些粗糙的樹幹上:「樹你的,這我的。」
魏無羨先是微微一愣,不太明白地看著藍忘機的動作,但卻在瞥見藍忘機嫣紅的耳垂時明瞭了一切,順著他的話說道:「對,這樹是我的,而我的人是你的。」
「嗯。」伸手摟過魏無羨纖細的腰,將人貼近自己,順勢在魏無羨的額頭落下淺淺一吻,語氣堅定不容質疑的說:「我的。」
看著藍忘機難得於清醒時表現出得撒嬌模樣,魏無羨開心地笑了,拉著藍忘機走到靜室的迴廊邊坐下,一臉認真地回頭看著藍忘機說:「那我的藍二哥哥,願意跟我說說你是怎麼讓你叔父答應讓你收思追為養子的嗎?」
「無甚,只是跪求過叔父,並與其說理。」藍忘機低垂眼瞼,故意將目光與魏無羨錯開,似乎不願讓魏無羨看見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心慌,故意將話鋒一轉,說道:「還有,那也是你叔父。」
「啊…這麼說也沒錯,確實也是我叔父。是說藍湛你跟叔父說的理是什麼?叔父不是最忌惡如仇的嗎?當初岐山溫氏與姑蘇藍氏的恩怨也不少,我真的很好奇叔父會那麼簡單就答應讓思追入籍嗎?」魏無羨輕輕地把頭倚靠在藍忘機的肩膀上,看著眼前這棵藍忘機為他特意種下的枇杷樹,其實他就只是想要知道藍忘機有沒有因為這件事情受了什麼委屈,如果有的話他想要替他分擔點,亦或做些事情補償他。
「我只跟叔父說:『稚子無辜,況且他已不記往事。』。」微風輕輕吹撫著坐在迴廊上的二人,藍忘機從袖袋中取出空著的信封遞給了魏無羨,示意他將信紙收妥。
「喔。也是,聽說思追那時候什麼都不記得了,讓這樣一個什麼都不記得的孩子承擔那些仇恨也不是姑蘇藍氏的作派。」魏無羨接過信封,將那封信妥善好後,伸手將收好的信回遞給藍忘機說:「那第三年藍二哥哥又跟我說了什麼呢?」
藍忘機沒有答話,只是接過信封後,將背面寫了『第三年』的信交給魏無羨,藍忘機認真地看著魏無羨,將他拆信的動作填補進自己過往的回憶中,當初沒能讓他收到的這些信,經歷過一番等待,最終還是交到了那人手中。伸手接過魏無羨取出的信紙,藍忘機收回望著魏無羨的目光,將目光投放到信紙之上。
『魏嬰,此半年阿苑已由吾親自照看,前日帶其去見汝贈之兔,其極為歡喜,雖其已忘卻前事,卻有與君同之笑,見其如此,甚思汝。藏書閣前玉蘭樹已栽,此樹贈汝為生辰禮,君歸時可縱情緣木。叔父已許吾來年可四處遊獵,雖不可長期外宿,但尋汝足以。魏嬰,等吾尋汝。』
藍忘機念信的聲音剛停,換魏無羨牽起藍忘機的手往外走去,雖然不知魏無羨要做什麼,但藍忘機仍舊沒有開口詢問,而是不發一語地跟在魏無羨身後,走著走著魏無羨開口說:「接下來我們要去藏書閣對吧?」
「嗯。」明白魏無羨是猜到了自己的行為。
藍忘機走至魏無羨身側與他並肩同行,路上有些藍氏子弟從他們身旁經過,都只是悄悄瞥了一眼,發現是含光君與魏前輩時,便微微行禮後,又偷偷的把目光轉開,似是怕看多了會被罰抄家規一般,走著走著經過了寒室之外,迎面走來身穿淺藍衣袍的家主澤蕪君,藍曦臣看見自己弟弟牽著魏無羨朝自己走來,臉上堆滿微笑,停下了腳步。
「忘機這是要與無羨去哪?」看著魏無羨披著斗篷走在藍忘機身側,藍曦臣關心的朝魏無羨開口問道:「無羨的風寒好多了嗎?可還需我囑咐藥房備些補氣的藥品?」
「謝謝兄長,我的風寒都好了,是藍湛不放心才把我關在靜室裡,不需要勞煩藥房特別備些什麼的。」看到藍曦臣開口關心自己,魏無羨的心底就漾起陣陣暖意。
「那便好。」藍曦臣聽見魏無羨這麼說便放心下來了,撇見魏無羨斗篷下的手攢著一張信紙,又看了看藍忘機臉上的表情,瞬間似乎猜到了些什麼,臉上掛著那和煦的微笑,回過頭對藍忘機說:「忘機,下午我碰巧有空,也有一些事情需要向聽學的弟子們傳達,故下午的講學就改由我去吧。」
魏無羨有些詫異地看著藍曦臣,因為魏無羨知道這幾天其實藍曦臣是極為忙碌的,畢竟在過兩日便是清談會了,但藍曦臣卻在這極為忙碌的時候要替代藍忘機去講學,從藍曦臣的表情看來,應是大概猜到藍忘機與魏無羨正在做些什麼,所以才會什麼都沒問就答應要幫藍忘機代課,正打算說些什麼的魏無羨感受到手上一陣握緊的力量,握著他的藍忘機悄咪咪地加重握著他手的力道。
「勞煩兄長了。」藍忘機朝著藍曦臣微微頷首,便拉著魏無羨越過藍曦臣身側,朝著藏書閣走去。
藍曦臣看著藍忘機匆匆帶著魏無羨朝藏書閣走去的背影,露出一抹放心的微笑,雖不知他們是在做些什麼,但從藍忘機的臉上判斷,應該是做什麼很重要的事情,所以自己才會在看完弟弟臉上的表情後,開口提議要替他去下午的講學,回身朝寒室走去,準備回房裡換套衣服後,到蘭室備課去。
被藍忘機拉著快步走向藏書閣的魏無羨忍不住開口:「藍湛,雲深不知處不可疾行。」
聽到魏無羨的話語,藍忘機突然間停下了腳步,魏無羨一時煞車不及,猛然朝著那寬厚的後背撞了上去。
「嗚……疼。」突然撞上藍忘機堅實的背後,讓魏無羨忍不住地低呼一聲。
聽聞魏無羨的痛呼,藍忘機回過頭查看魏無羨的情況,忽然被一隻手壓住後腦勺,整個人朝魏無羨的方向靠了過去,兩片唇瓣也就這樣親密地靠在一起,在藍忘機回頭的那一瞬,魏無羨便看見了他粉紅的耳根,想必是因為方才心思被自己的兄長給看穿的緣故,那一刻魏無羨作亂的心起,身體的動作快過心裡的想法,空閑的那手不自覺地覆上藍忘機的脖頸,迫使對方與自己相吻。
「魏嬰,別鬧。」雅正如含光君,若是在房中兩人肯定又要糾纏不休,但現今可是在外頭,一個隨時可能會有人經過的地方,魏無羨這麼明目張膽地就撩起藍忘機,一直以來不經撩的藍忘機,現在滿臉通紅呆愣愣地看著魏無羨,不知該如何是好。
魏無羨其實也不是真的想要故意在外面撩他,只是因為這是藍忘機第一次在藍曦臣面前如此失態,結果就是讓魏無羨惡作劇心起,看了看藍忘機這般害羞的模樣,魏無羨的心裏像是裹了層蜜糖,甜的化不開,眼前這人真的讓他喜歡的緊,最後還是決定放了他一馬:「含光君別害羞,我不過就親了你一下,怎麼就羞成這樣了呢?更害羞的事情,我們都做過了不是嗎?」
「……」雖然最後一句魏無羨刻意說的特別小聲,但還是讓藍忘機忍不住攢緊手中緊握的那隻手,抬頭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之後,藍忘機低下頭在魏無羨的頸項上咬了一口,隨後不容拒絕的拉著魏無羨來到藏書閣前面。藍忘機遞出那只空信封,魏無羨接過後,將信紙收回信封內還給藍忘機。
藏書閣前種著一顆頗為高大的玉蘭樹,樹冠的位置甚至比藏書閣還高,但有一個較低卻粗壯的樹枝剛巧生長在藏書閣二樓的窗前,看著這棵相較之前更微小株的玉蘭樹,魏無羨忍不住開口道:「上次來的時候,我一直以為這棵樹是在你們家重建時就種下了,想不到是你在那段時間種的。」
「我怕你回來無樹可爬,便差人尋了棵相似的回來。」藍忘機帶著魏無羨來到樹下,便逕自的往藏書閣二樓走去。
魏無羨看著藍忘機離去的背影,思索著自己何時爬過這棵樹,突然想起自己的確在雲深不知處聽學時,就曾爬過這棵樹,而那次自己是來送禮賠罪的。看了看藍忘機離去的方向,魏無羨伸手就往玉蘭樹上爬,費了點功夫終於爬到位於二樓的樹枝上,望向藏書閣的方向,便看見藍忘機跪坐在當初監督他罰抄的位子上,如艷陽般閃耀的笑容伴隨著一聲爽朗地呼喊傳進藏書閣:「藍湛,我回來了!」
藍忘機聞聲抬頭,那抹烙印在其心頭的笑顏,就這樣再次撞擊了他的心,讓藍忘機嘴角不自覺揚起一抹淺淺的微笑:「你回來了。」
正朝窗台移動的魏無羨將藍忘機這抹難得的笑給擄獲,怔怔的看著屋內的人說:「藍湛,若你早點這樣對我笑,我肯定就會早點發現我愛上你了。」
藍忘機起身走到窗邊,伸手扶住仍坐在樹上的魏無羨,手臂微微用力便將他拉進自己的懷裡,小小聲卻語氣平靜地說道:「你現在心裡有我即可。」
「藍湛你這麼容易滿足,我反而會很心疼呀!」魏無羨把頭倚靠在藍忘機懷中,聽著他胸腔裡傳來的激烈鼓動聲,那是他對自己愛戀的聲音,魏無羨其實很喜歡這樣靠在藍忘機的胸口,因為這樣可以感受到他強而有力的心跳,那是僅有自己才有機會聽到的樂曲。
藍忘機牽著魏無羨走到案邊坐下,並從袖袋中取出了第四封信交給他,魏無羨突然好奇地看著藍忘機:「藍湛,會不會看完這些信,我便發現我對你不夠好呢?」
「不許你這麼想,你只要與我一起就很好。」藍忘機握著魏無羨的手,牽引著他拆開那封背後寫著『第四年』的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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