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公園,涼風輕輕地在耳邊低語。殺手夜坐在長凳上,盯著那群在不遠處談笑風生的晨運老人,嘴角挂著似有若無的淺笑。不知過了多久,有個穿著運動服的男人走了過來,坐在凳子的另一頭。然後他把手伸進口袋一陣摸索,拿出一張折成兩半的照片,輕放到凳子中央。殺手夜將照片拿了過去,大略瞄了一眼。照片上是一個陌生西裝男人。歐陽夜翻過照片,背面那裏寫著幾行細小的字,是相中人簡略的身份資料。這次的目標是一個轉作汙點證人的嫌犯,因爲有警方保護著目標而讓工作變得有些難度。
見殺手夜默不作聲地把照片收進口袋,穿著運動服的男人輕聲開口,道:「速度解決,工錢加倍。」
「今天。」從嘴縫裏丟出兩個字。殺手夜站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凳子上的男人伸了個懶腰,接著又扭扭脖子。
然後,起身往與殺手夜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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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護送證人出席法庭的重要日子。因爲早前有警方臥底和線人通報會有職業殺手接單要取證人性命,所以冷情和其他警員皆如臨大敵般武裝戒備,嚴陣以待的他們絲毫不敢松懈。法庭外警車並列,警方的汙點證人——綽號阿豹的中年男子在衆警察的掩護下走出警車。
「我們今天這麽多人手在場,那家夥應該不敢出來幹案吧!」林悅芳走近冷情。
冷情環顧四周的風吹草動。「小心爲上策,難保他會專挑這種情況下手。」
如果真是殺死Ian和光頭佬的殺手接單的話,冷情推斷,以殺手的性格,似乎特別喜歡挑高難度的活兒來做。自信過頭的殺手,若今天真出現的話,就算他倒黴了。前天有個新案子,死者也是在人滿爲患的派對聚會上被殺手一槍擊中心髒而斃命現場的。由于所有的凶殺案的幹案手法都很相似,所以章文宇猜測這有可能是出自同一個殺手的傑作。爲了能盡快破案,警方的臥底和線人都配合極力徹查,終讓他們找出一些線索。
代號叫作『夜』的謎樣職業殺手。年齡不詳,樣貌不詳。唯一能辨識他的特點就是,他被道上的人戲稱爲百分百命中率,且能『一槍奪命』的追魂殺手。葬在他槍口下的亡魂,全是因子彈直穿心髒而當場喪命。因爲手法類似,有小道消息指出,之前光頭佬和Ian的案子都是由他犯下的。臥底傳回線報後,章文宇接到上頭指示,當機立斷下令要所有人員聯合其他部門展開圍捕行動。今天他們表面上是要護送證人,但其實這番大陣仗主要還是爲了要緝拿那個神秘的殺手夜歸案。
冷情此刻複雜的心情難以言喻。當得知可能是殺手夜犯下Ian的案子的時候,冷情之前懷疑歐陽夜是殺手的機率就相等于間接得到了證實。真有那麽巧合嗎?又是一個叫作『夜』的家夥。會是同一個人吧!
從賀夜、歐陽夜到殺手夜。那個人,究竟有多少個身份呢?
冷情也說不清自己對歐陽夜的感覺,究竟是愛還是恨。
一直到退庭,證人在被護送到指定的監護地點途中,殺手夜都還沒有出現過。
衆警察都不免感到有些失望,唯獨冷情一人對此暗自感到慶幸。
當冷情察覺到自己這種異于常人的心態時,也被嚇了一大跳。她究竟是怎麽了?爲什麽會變得這麽奇怪呢?她怎麽可以感到安心?這樣的她真的太不正常了!只因爲那個人可能是歐陽夜嗎?也許吧!說真的,冷情還沒有勇氣去面對那個歐陽夜。那一天在便利店,歐陽夜留給冷情的那最後一個表情,至今都讓冷情無法釋懷。其實冷情有瞧見歐陽夜的表情,那天在聽見冷情對章文宇說她和歐陽夜不是男女朋友關系的時候,歐陽夜臉上的震驚和失落。就算是笑容,也總是帶著淡淡的憂傷。那一天,因爲全然沒有心理准備,也不知道該怎麽回應。冷情假裝對歐陽夜發來的簡訊視若無睹。而冷情現在也還沒有做好准備,去接受歐陽夜可能就是殺手夜的事實。所以某個方面來說,殺手夜不出現的話,對冷情來說也算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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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了方便出庭和監護,汙點證人暫時將會被安頓在台北市警區的個人監獄裏。
這是歐陽夜事前做好的功課。
24小時便利店。
歐陽夜推門而入,即刻收到偉國熱烈的歡迎。
「大哥,好久不見了!你這幾天在忙什麽?都聯絡不上你!還有,怎麽早上開始撥打你的手機號碼,會被告知是空號啊?」
歐陽夜走到其中一個架櫃,拿走了一小盒糖果。「我之前的手機號碼停用了。」
「停用?怎麽回事?我超級想念你的!你好久都不來了。」
歐陽夜把錢交到偉國的手上。「抱歉。因爲我忙著搬家,所以沒回複你。」
「搬家?搬去哪兒?你不是才剛搬到這附近沒多久嗎?怎麽又搬家了?」偉國忍不住追問。「爲什麽停用手機號碼,又准備搬家的?你到底怎麽了?還是遇上了什麽麻煩?」
歐陽夜看了對面的警局一眼,心情不自覺變得有些沈重。
偉國見狀,試探性地問道:「是不是你和冷情姐之間發生了什麽事啊?」
歐陽夜一愣。「沒有。」
「真的?這幾天冷情姐也看起來怪怪的。我聽悅芳姐說,你和冷情姐……分手了啊?」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別多事。」歐陽夜說。
「什麽嘛~ 我已經18歲了好不好,才不是什麽小孩子!」偉國大聲反駁道。
見歐陽夜轉身就走,偉國立刻追上去。「大哥!你搬了家後,還會回來嗎?」
歐陽夜頓了一頓,問道:「你冷情姐最近過得怎樣?她還好吧?」
偉國點點頭。「貌似還是老樣子。話不多,也總是喜歡擺張冷臉。不過……感覺上,冷情姐最近變得特別愛發呆。好像有很多心事的樣子,眼神也總是流露出哀傷。我想啊,她一定是受情傷太重,所以變得這麽憂郁。可見她一定很愛你哦!」
聽見偉國的話,歐陽夜不免一怔,但更多的是覺得好笑。
「你以爲拍戲啊?這種台詞你也講得出。」
「哎呀,雖然誇張了點。不過這真的是事實啦!雖然不知道你和冷情姐發生了什麽事,不過就連悅芳姐都說冷情姐根本放不下你。」
「你們的想象力太豐富了。」歐陽夜說。冷情有可能會像偉國說的那樣嗎?要真是那樣的話,就太好了。只可惜,一切都只是他們一廂情願的想象罷了。要不然,怎麽會連一通電話和簡訊都完全無聲無息的。那天淩晨,以便利店代班店員身份工作的最後一天,歐陽夜發了個簡訊給冷情,感謝她和他當了7天情人,還明示想要繼續和冷情在一起的心願。他問她,是否想要繼續。可惜根本沒有得到冷情的任何回複。冷情用最直接的方式,宣告了歐陽夜的單戀結束,直接變成失戀。就這樣過了好多天,歐陽夜以爲自己能放下。但原來,都只是自欺欺人而已。一想到冷情,心還是不自覺隱隱作疼。又一次去找歐陽淩深入談了之後,歐陽夜選擇了果斷的方式砍斷這孽緣。
搬家,順便連手機號碼都換了。
只要離開了傷心地,所有的人和事,也會慢慢淡忘吧!
「大哥,你就這樣走了?什麽時候還會再來?你和冷情姐真的沒有希望了嗎?」偉國問。
歐陽夜怔了一怔。「如果真的有緣的話,一定會再見面的。」
多年前的他們,不也是什麽都沒留下,就這樣四處漂流了那麽久,又再次毫無預警的相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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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歐陽夜打算在搬離這裏逃避冷情前接下的最後單子。跟冷情有關的單子。也許是有私心吧!歐陽夜想看看,就算只是通過瞄准鏡,躲在暗處遠遠的觀望冷情。一秒也好。
歐陽夜走出便利店後並沒有回家,而是繞小路到稀無人煙的後巷。這時的歐陽夜已經化身爲殺手夜,他再三確認毫無旁人在附近後,快步奔上其中一處通往頂樓的階梯。殺手夜事先查探過這附近的街區和地形,憑著經驗和喜好一貫挑選了頂樓天台作爲工作地點。
天台上,已經有他布置好的一切。殺手夜走到圍牆邊眺望斜對面的警局大門,大略觀察了四周環境後,他勾起一抹神秘的笑。這棟只有3層樓高的舊樓房正准備進行待修重建計劃,所以很多戶人家都早已搬離。樓下的小吃店正好在今天休業。這地點有著絕佳的下手視野和完美的逃離路線,看來今天也可以很順利就結束工作。
夕陽西下,豔麗的晚霞染紅蒼穹。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哪~很快的,黑夜就會降臨。殺手夜從口袋裏掏出剛才買的糖果盒,然後拿出一顆糖放進嘴巴。酸酸甜甜的糖果瞬間讓他的工作心情提升到最佳狀態。
一身黑色裝扮的殺手夜趴下身,把糖果盒放到旁邊,附身于自己架好的長槍前。他握住槍把,微微眯眼聚精會神地盯著瞄准鏡後的視像。雙手輕移,殺手夜嘗試調整最完美的鏡頭角度。算算時間,護送車隊應該就快到了才對。
黑壓壓的鳥群整齊排列,浩浩蕩蕩地飛過天際。
殺手夜面無表情地耐心等待。
忽地,一陣熟悉的鈴聲響起。殺手夜禁不住皺起眉頭。他動作迅速地伸手將不遠處的黑色背包拉過來,從裏面拿出手機。然後將藍牙耳機戴上,按下通話鍵。真是一個不好的開始,這並不是什麽好征兆。殺手夜當機立斷把手機調成無聲振動。
「幹爹。」他輕喚一聲。早已回到瞄准架前,准備就緒。
—夜,你在哪兒?—
殺手夜不動聲色的說:「怎麽了?我在工作。」
聞言,電話那頭兒的歐陽淩一愣。
—得空時聯絡我。—
殺手夜追問:「說吧,什麽事?」若非重要的事,歐陽淩是不會這麽交待的。
—你在工作,不要分神。—
「沒事,現在狀況正好!得空得很!」殺手夜自信的說。
停頓了一會兒,歐陽淩終于娓娓道來此通電話的真正目的。
—剛收到風聲,有人下單殺冷情,指定今晚動手。—
「什麽?」聞言,歐陽夜心下大驚,手指微顫。「是誰接的單?」
歐陽淩聽見歐陽夜轉變的語氣,暗罵自己說了不合時宜的話。
—那你別管。專心工作!—
「幹爹!」殺手夜的語氣有些急切。
深吸了一口氣,歐陽淩輕聲說。
—傳聞是瘋子接的單。—
殺手夜渾身一震。
殺手瘋子,人如其名瘋狂得徹底。正常人都不會想要接近他的。
—夜。不要多想,先把工作完成。要真不行,就幹脆放棄。至于冷情的事,你別插手。—
「我不能眼睜睜看她陷入危險而撒手不管。」殺手夜沈聲說,試圖讓自己找回一絲冷靜。他暗暗地整理和思考現在的狀況。冷情和大隊都還沒有出現。天色也還沒完全轉暗,以瘋子的性格,應該不會提早下手。那個目標也還沒有回來,我的工作還沒有完成。瘋子現在究竟躲在哪裏等待機會?就如同此刻的自己一樣。
—你在哪兒?—
歐陽淩的語氣也變得急促。
深呼吸,殺手夜說道:「不要擔心,我會看著辦。」
這時,響著警報聲的一排警車由遠而近。
—夜!—
電話另一端的歐陽淩提高聲量。
「我要做事了。」語畢,殺手夜直接了當地挂了線。2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RHnZJf5J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