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從夢中驚醒過來,汗流浃背的冷情縮在房間角落,默默地回想著陳年舊事。她想起了好久好久以前,當她還很小、很小的時候和父母親歡度過的快樂時光。只是不知從何時開始,父親就開始變了模樣。不再是寵她愛家慈愛的父親,而是惡魔化身的暴戾父親。
她在黑暗中動作緩慢地走下床,來到書桌那裏坐下,順手打開了桌燈。
然後習慣地打開抽屜,拿出那些發黃的剪報和筆記本。
她翻開筆記默讀了一遍又一遍,當翻到末頁時,一張單據掉了出來。單據的背面,一串號碼和一行字。她不由自主想起了歐陽夜,嘴角浮起慘白的笑。曾經,她擁有過。放肆的依偎在那男人的懷裏睡覺,然後肩並肩走著、手牽手地看電影、面對面坐在便利店裏頭喝著飲料談天。
都是曾經了。過去了,就不再回來。
把那張與衆不同的單據夾在末頁,然後合上筆記本。
她本就不該再想的,何必貪戀那些不屬于她的虛幻愛情。就如泡沫一樣脆弱,一碰就碎的愛情。冷情揚起苦笑。她重重地歎了口氣。現在章文宇,她莫名虧欠的那個章Sir已經出院靜養,再過不久也快可以銷假回歸警隊了。到時,她要怎樣做呢?見了面都會尴尬的。章文宇對冷情的愛,冷情只能帶著感恩愧疚的心態回報對方。無法用真心回應的愛,倒不如永遠保留在最美麗的階段。暧昧又無法親近,疏遠的若即若離,讓對方保有最好的幻想和期待,也在隱隱約約中明白那是一份不會開花結果的愛情。
至于最近發生的一連串事情,冷情有感自己已經成爲了某些人的目標。其實冷情的心裏很清楚,有些事並非像周遭同事安慰自己的那樣。就像章文宇說的那樣,那些教唆殺手狙擊冷情的幕後黑手,或許是針對警方的報複行動。但其實只有冷情知道,那些都是她那惡魔般的父親生前欠下的血債。外頭究竟有多少人正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冷情沒敢去找出答案,也不敢去輕率地下判斷。
欠下的,終究要還。不是嗎?那何必害怕呢?既然冷振天死了,理所當然地由她來償還。冷情不會躲,不會怕。但,她只希望能親手了結自己的心願。在被人結束生命之前,她想要主動一些。運氣好的話,或許解決了歐陽夜之後,她說不定還能幸運地自行選擇一種死法。
冷情默默地打開書桌上的筆記型電腦。也許,早就該這樣做了。既然已經確認了歐陽夜的身份,也沒必要繼續留在警隊了。這是她當警察的初衷,而現在目的已經達成。
她,是時候辭職了。
就此自我隔絕,將自己與先前所有夢幻般的正常生活隔離開來。不管是警務工作還是林悅芳和偉國那樣真摯不求回報的友情,又或者是日複一日的單調平凡生活,還有那個默默愛著自己,承諾守候自己的章文宇。冷情都覺得是時候了,撇下過往的一切,回到自己應走的道路。
除掉賀夜,然後自我了結。
這就是冷情的宿命。她的生命順序,老早就是這樣的安排。既然如此,何必埋怨?老實說,冷情也不想作出任何改變。沒有人知道,她心中的苦和淚。冷情是真的有些疲憊了,對于這樣似夢亦真的人生。那就讓一切順其自然吧!
——————————————
歐陽夜守在歐陽寒睡床邊,靜默地盯著歐陽寒的睡顔。歐陽寒眉頭深鎖,看起來很是不安。她迷迷糊糊,嘴裏叨念著細碎的字。歐陽夜伸手輕撫歐陽寒的臉頰,柔聲安撫道:「不要怕。有哥哥陪著妳。」
「哥……」歐陽寒幽幽轉醒,恍如隔世般地緊緊拉著歐陽夜的手。
「只是夢而已,用不著害怕。」
「不要離開我。」歐陽寒哽咽地說。
「我哪裏都不去,就陪著妳。」歐陽夜輕柔地將歐陽寒擁進懷裏。輕輕地說道:「對不起。很抱歉沒有把冷情的事情告訴妳,不要生氣,好嗎?」
「我沒有生氣。我是擔心你……」
「也不用擔心。」
「哥哥,你真的很喜歡冷情姐吧!」
「嗯。」歐陽夜深深地呼出口氣。「對不起。因爲喜歡她,所以真的對妳很抱歉。也覺得……很對不起爸爸媽媽呢……寒,我必須讓妳知道。在我的心中,妳、幹爹和冷情都一樣重要。就算我拼了命也會守護你們三個。同樣的,我也會盡全力阻止冷情和你們互相傷害。妳能理解我的想法嗎?」
「那你呢?」
「嗯?」
「答應我,也要守護好你自己才行。我不要你成爲被犧牲的那個。」歐陽寒的身子微微顫抖。
歐陽夜溫柔地抱緊歐陽寒。「不許哭了。看見妳的眼淚,我很心疼呢!」
「誰讓你欺負我……」
「愛哭鬼。」歐陽夜勾起淺笑,道:「寒,我們明早搬家吧!」
「好。」歐陽寒沒有反對。既然任允哲都找上門了,這地方真的不能呆了。「如果我們去幹爹那裏的話,任允哲也找得到的。」
「他不敢在幹爹的地盤搗亂的。」對此,歐陽夜信心十足。
「我也不知道他幹嘛喜歡黏著我。其實今天應該要謝謝他的,不然我也不知道你一直做著這麽危險的事。但是,我不喜歡他說你的壞話!你才不是像他說的那樣!不過……他看起來也好可憐。你和幹爹是不是早就曉得任允哲的身世了?」
「知道一陣子了。看他接近妳,所以查了他的背景。」歐陽夜直認不諱。
歐陽寒陷入沈默,靜靜地躺下。好半晌後,她緩緩開口。
「哥,我們要搬去哪兒呢?」
「睡吧,別想太多。這次……搬家的事我來處理,好嗎?」
歐陽寒點點頭,心裏卻還是覺得不踏實。
似有些心驚忐忑,不安穩的感覺。
歐陽夜輕撫歐陽寒的頭。「快閉上眼睛睡覺。」
歐陽寒緊拉著歐陽夜的手,深怕孤單的感覺。「陪我好嗎……?」
「好,有我在。我會陪著妳,所以不用怕。乖乖睡覺。」歐陽夜單手梳理著歐陽寒的頭發,輕輕地說著呵哄的話語。直到看見歐陽寒聽話的閉起眼睛,歐陽夜的嘴角終于微微上揚。
——————
歐陽夜和寒兄妹二人隔天一早就搬離了這只住了幾天的房子。因爲沒找著新房子,歐陽夜又帶著寒暫時搬回之前的公寓。回到熟悉的地方,歐陽寒也顯得比較習慣,並不會感覺陌生。房子裏的一切跟他們當初離開時一模一樣。
就這樣,平靜地度過了一個星期。歐陽寒幾乎都呆在家裏不出門,三餐都是靠歐陽夜出門回來時打包,不然就是叫外賣。歐陽淩的生意最近出奇的好。得知夜寒兩兄妹又搬家後,他登門拜訪過一次,之後歐陽淩就晚上忙著工作,白天忙著睡覺,得空時就通過電話慰問他們兄妹。
任允哲似乎真的對歐陽寒有意思,還三番五次到歐陽淩那裏探問歐陽寒的近況和住所地址,但都被歐陽淩給打發了。盡管如此,任允哲好像並沒有完全死心。歐陽夜出門時也發現過任允哲手下的蹤迹,間中幾次還差點被跟蹤,幸好多虧歐陽夜機靈地甩開那些尾巴。
黃昏時分,落地窗外的景色被紅霞籠罩。
「我有事要出門一下,妳自己一個人呆在家行嗎?」歐陽夜不放心的問。
縮在沙發的歐陽寒說:「沒關系。不過,你一結束工作就必須馬上回來喔!」
「嗯。」歐陽夜微笑回應。「記住不要亂跑,乖乖等我回來。」
歐陽寒點點頭,目送著歐陽夜離開的背影,直到合上的門隔絕了視線所及之處。
——————
歐陽夜離開了住所後,來到市區某間著名的酒吧。
人聲嘈雜的環境,讓歐陽夜不自覺微皺眉頭。
他走到吧台前的位置坐下,跟調酒師點了一杯長島冰茶。片刻後,歐陽夜化身成爲殺手夜,鷹眼般的雙眸銳利地盯著從入口處大門走進來的目標人物。
這次的目標,一個過氣的黑道大哥。臃腫身形又禿頭的中年目標雙臂各攔著一位身材高挑的年輕辣妹。殺手夜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只見目標身後跟著兩個黑衣保镖,他們一行人在侍應生地帶領下走到了後方的包廂。殺手夜倒也不著急下手,只是悠閑地繼續喝著飲料,耐心地等待著。
在酒精的催化下,殺手夜的另一個人格在心底深處蠢蠢欲動。他想起了,歐陽寒流下的眼淚。那樣的令人心碎,令他疼惜。今天的任務,是之前接下的最後一單。也許,過了今晚之後,他需要好好的休息一段時間,重新思考下人生的方向。是否,他應該專注的扮演歐陽夜的角色,然後找個不錯的新家,和歐陽寒一起靜靜地過著安穩的生活。經過任允哲的事情後,歐陽淩私下找過歐陽夜談。歐陽淩也直說任允哲對歐陽寒存有其他想法,他也擔心要是再讓任允哲接近歐陽寒,對歐陽寒和任允哲來說都不會是件好事。
—夜,有沒有想過,你是時候退休了?跟寒一起找個新家,找份正經的工作,然後安穩地過一生。— 歐陽夜記得,歐陽淩是這麽說的。
那樣的念頭擁有莫名的吸引力,強烈的衝擊了歐陽夜的內心。
不可否認的,歐陽夜的想法思維,因爲歐陽淩的一句話而動搖了。
耳邊震耳欲聾的快節奏樂曲讓殺手夜有種莫名的衝動,他好想要盡情的嘶吼,盡性的發泄。殺手夜的理智適時將他拉回平衡點。他今天不是來玩的,而是有使命在身。
殺手夜將調酒一仰而盡,然後踩著沈穩的步伐穿過舞池中央狂歡熱舞的人群。刹那間,有種強烈的直覺湧現,殺手夜猛地轉過頭,看向三點鍾方向。只見與平時的穿著打扮大逆轉的冷情身穿一件無袖的緊身紅裙,腳踩三寸高跟鞋,婀娜多姿地朝殺手夜走去。
「真巧,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你。我之前還以爲你是夜店絕緣體呢!」冷情展現妩媚的笑容,態度親昵地挨近殺手夜。
「妳……今天很不一樣。」殺手夜挑眉打量著冷情。他嚴重懷疑眼前的冷情跟他之前所認識的那個冷情是完全不同的人。
「怎麽不一樣?」美豔的冷情輕笑,在殺手夜的耳邊吹著熱氣。
「出奇的性感、迷人……」殺手夜不曾想過冷情會以這樣的打扮出現在自己面前。但說實在的,殺手夜還是比較喜歡樸實簡練打扮的冷情。
吵雜的四周讓殺手夜不得不挨近冷情的耳邊說話。
「妳這是……臥底裝扮?還是執行任務中?」
冷情的臉上浮現一抹神秘的笑意。她問:「賞臉不?我請你喝一杯。」
殺手夜下意識地望了目標所在的廂房方向一眼,然後再將視線轉移回冷情身上。
「不方便嗎?還是你約了其他人?」冷情說。
「那不妨礙你了。」見殺手夜沒有回答,冷情轉身就要離開。
殺手夜猛然伸手把冷情拉向自己。
那一刻,殺手夜自己也怔住了。
冷情擡眸,眼神裏有些驚訝。
雖然歐陽夜的表現是她所期望的,不過卻不免感到絲絲詫異。
殺手夜清了清嗓後,說道:「喝酒行,我請妳。」
冷情聞言笑了。殺手夜牽著她走回吧台,背對著殺手夜的冷情默默地跟隨在後,眼神閃過一絲精明的算計。她臉上的微笑,宛如獵人等待到獵物自投羅網時的勝利之姿。2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ZA2jF4Mo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