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冷情似乎已經下定決心,歐陽寒倒開始猶豫起來了。心底升起某種不好的預感,歐陽寒憂心忡忡地追問。「那妳一個人,打算去哪兒?」
「不用擔心,我不會做傻事的。」冷情泛著淚光的眼睛因爲看穿歐陽寒的心思笑開了。「天地之大,總有我容身之處。我就是這麽活過來的。」冷情朝歐陽寒微微欠身,道:「麻煩告訴妳幹爹,就說聲我走了,讓他多多保重。還有,夜……就拜托你們了。」語畢,冷情吸了一口氣,擦幹淚痕頭也不回地快步走向大門。
「冷情姐,妳別走!」歐陽寒心急地喊了一聲。
冷情聽到久違的稱呼,心就像是被人重重地敲了一下。她沒有回頭,只是靜靜地怔在原地。
「我……妳……唉,總之妳先別走。還有我幹爹啊,妳還沒問過他,對吧?」也不知是怎麽一回事,一看到冷情要離去的背影,歐陽寒的心都亂了。
冷情輕輕回頭,向歐陽寒微笑著搖了搖頭,道:「妳的幹爹心疼著夜,終究會爲了夜而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算心裏多麽不願意,最後嘴上還是會答應的。就同妳一樣,寒。我真的很感激,妳能對我說實話。長痛不如短痛,趁早結束這種複雜又畸形的關系,對我們大家都好。再見了,寒。以後請你們多多保重。」
冷情轉過身,邁開步伐,轉開了門把。卻在這時聽到了足以讓她碎掉的心重新完整修複的聲音。冷情依然沒有回頭,只是默默地背著大夥兒掉著眼淚。
「不要走。」歐陽夜不知何時跟歐陽淩一起站在了走廊牆邊。
「哥?幹爹?!」歐陽寒請喊一聲,原本沈重的心情突然上升不少。
歐陽夜在歐陽淩的攙扶下,吃力地走前一步,咬牙忍痛,又說了一次。「不要走。」
冷情還是沒有回過頭,不過因抽泣而顫抖的背影看起來悲傷欲絕。
「我之前跟妳說的,也是真心的。」歐陽夜心痛地也流下了男兒淚。他一手捂著下腹傷處,另一手發顫地緊緊倚著身邊的歐陽淩,費力地支撐自己身體的重量。除了腹部的傷處,背部傳來的火熱灼痛也讓他疼得冷汗涔涔渾身發抖。但歐陽夜依舊固執地咬牙死挺,一心想要挽留住冷情。
「留下來,好嗎?」歐陽夜痛得倒抽一口氣,極力克制住痛苦的呻吟,他繼續說道:「情……我知道妳是愛著我的,妳怎麽忍心就這樣走掉……?」一陣暈眩襲來,歐陽夜腳下無力,整個身子毫無預警地癱軟下來。
「哥!」歐陽寒見狀飛快地奔上前去!
冷情聽到驚叫聲,下意識地立刻回過頭,也馬上奔向歐陽夜的身邊。歐陽淩緊緊地扶住歐陽夜,讓他躺靠在自己的胸前,柔聲安撫道:「夜,放輕松些,別太激動!」
「夜!」冷情心痛難耐地握緊歐陽夜因疼痛而冒著冷汗的手。
「不要走…留下來……」歐陽夜勉強地睜開被淚水和汗水洗禮的雙眸,左手緊緊的回握冷情微涼的手。
見到此景,歐陽寒和幹爹歐陽淩面面相觑,暗自交換了一記眼神。歐陽淩歎了一口長氣,出聲緩頰道:「冷情,就聽夜的,留下來吧。」
冷情似在猶豫,淚水潸然而下。歐陽夜默默地看著冷情,等待著她的回答。歐陽寒遲疑了一會兒,慢慢地把手放在冷情和歐陽夜相握的手之上。
「冷情姐。」歐陽寒紅著眼睛,繼續說道:「我願意相信妳。不要走,好嗎?」
冷情擡起淚眼靜靜地看著歐陽寒,心中縱使有千言萬語卻說不出口。聽到自家妹妹誠懇的話語,歐陽夜一臉欣慰地看著歐陽寒,然後忍著傷痛,緩緩對著冷情說道:「情……我愛妳。嫁給我好嗎?」
冷情怔怔地凝望著歐陽夜,一時反應不過來。歐陽淩看著眼前小兩口,心情不可言喻。最後也只能點點頭,輕聲說:「唉……就這樣吧!如果妳不愛夜,現在走了我也不反對。不過我看得出,妳是愛著夜的。這一點,就已足夠。從今往後,妳就是我們家的一份子。除非,妳嫌棄我們家的夜,不願意嫁給他……?」
歐陽寒覺得驚訝,歐陽夜竟然會在這種時候求婚。沒有戒指,沒有浪漫也就算了,還在這麽古怪的氣氛下,這讓歐陽寒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這對冷情來說,已經很滿足了。
她流下感動的淚,含著複雜的心情,開口道:「夜,你是認真的?」
「嗯。戒指以後一定補上……嫁給我,好嗎?」
冷情輕輕地點了點頭。歐陽夜見狀,心裏既感動又開心,也流下了男兒淚。
歐陽淩和歐陽寒也深吸了一口氣,總算是放下心中大石。
歐陽淩默默地其中一只手撫上寒的手背上。交疊著手,緊緊相握的四個人。
「乖媳婦兒,過去的就讓它過去,未來才是最重要的。」
聽到一聲『乖媳婦兒』,冷情一臉驚喜地愣愣看著歐陽淩。「鬼醫…?」
「還叫什麽鬼醫?該改口了。大嫂,妳就跟著我們一起喊聲『幹爹』吧!」歐陽寒揚起美麗的笑容,興奮地提出意見。
大嫂?!冷情聞言,愣怔的盯著歐陽寒。
一聲又一聲改口的稱呼,讓冷情受寵若驚。這是否表示,他們都接受她了?
「情,還愣著幹嘛?喊一聲幹爹來聽聽吧!」歐陽夜突然覺得身體的痛,似乎緩和減輕了不少。
冷情偷偷瞄了歐陽淩一眼,發現歐陽淩滿臉的期待。心下一動,冷情啞聲喚了一次。「幹…爹……」
「大聲點,沒聽清楚呢。」歐陽淩輕聲要求。
「幹爹!」這一次結結實實地叫喚出聲。過了這麽多年,第一次感覺到家庭溫暖。有了依靠的冷情深受感動,又一次提高聲量喊了一聲。「幹爹!」
歐陽淩滿意地點點頭。「乖,乖。你們這幾個傻孩子,不哭了,誰都不准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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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續的故事……那是過了很久以後的事了。
星辰之夜,亮光閃閃挂在天際。台南市區東側的某排雙層店屋,只有尾端的那間開著燈光,其余的店家老早就打烊收工回家了。傳聞,這地區似乎『不太幹淨』,每次入夜後,不時有路人聽見那種發自心肺撕心裂喊的恐怖叫聲。很多迷信的人們都很有默契的不敢提起,只是匆匆地搬離此處。一傳一十傳百,止不住的謠言變成了恐怖的鬼怪之說。久而久之,也就沒有什麽人敢在深夜留守此地。僅有的其他店家都會提早打烊,唯獨尾端的那一戶人家,不止不信邪,反而還大膽地在那裏住了下來。
昏黃的路燈照在街道上,樓下處鐵門深鎖的裏邊傳出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喊聲。一對情侶坐著摩托車奔馳而至,穩穩地停在了巷口尾端的店門口。熄掉了引擎,男人把摩托帽拿下,露出俊秀的笑臉。歐陽夜身後的女人也跟著下了摩托,脫下安全帽慣性地輕甩長發。
冷情把摩托帽遞給歐陽夜,道:「幹爹的生意可不是普通的火紅呢!」
歐陽夜聳聳肩,把摩托帽一一放到後方的置物箱收好,然後從裏邊拿出裝滿宵夜的袋子。他微笑伸手,柔聲道:「回家吧!」
冷情把手交給歐陽夜,心中感慨萬分。以前的她從來都不曾想過會有這麽一天。他和歐陽夜可以共同擁有一個家。歐陽夜緊握住冷情的手,然後帶著她,一起走到店旁通往後巷的捷徑小路。
略顯陰暗的後巷停放著一輛黑色轎車,店屋的後門外有兩個黑衣人蹲在那裏抽煙。他們見到歐陽夜和冷情後,均微微點頭示意。歐陽夜沒有多加理會,拉著冷情推開後門。裏邊傳出來的噪音更顯刺耳。
「行了、行了。別叫了!吵死人了!」化身鬼醫的歐陽淩一臉的不耐煩,用手死命按住那個躺在鐵架上拼命掙紮的人。他禁不住在心裏碎碎念一番。他暗忖:那個任允哲,什麽人不介紹,幹嘛老是喜歡找些男高音來這裏!
「寒啊!過來幫忙!」歐陽淩百忙中向後方喊道。
歐陽寒不敢怠慢,立刻飛奔過去當幫手。一瞧見出現在門口的歐陽夜他們,歐陽寒開心地喚道:「哥、大嫂,你們回來啦!」
「寒!妳在幹什麽啊?怎麽還不過來?」忙得手忙腳亂的歐陽淩又喊了一聲。
歐陽寒吐吐嫩舌,不再閑話家常,馬上動手幫忙。
歐陽夜和冷情面面相觑了兩秒後,很有默契地手牽手從旁邊的樓梯走上樓。把樓梯口的門關上後,樓下的一切嘈雜聲響都被隔絕在外。歐陽夜把袋子放在餐桌上,脫下黑色外套後隨手放到了客廳的沙發上。冷情走上前張開雙臂抱住歐陽夜,隔著白色襯衫,冷情能清楚地通過指尖的觸感摸到歐陽夜的背部那深刻可怖的灼傷烙印。
「怎麽了?」歐陽夜柔聲問。
冷情把頭抵在歐陽夜的胸口。「感覺……很不真實。」
這樣的生活,這樣的平靜。
「老實說,有時候我會想念起悅芳和偉國,還有警隊那些曾經一起出生入死的同伴。」不知道章Sir他們過得怎樣……?遠在台北的他們,不知道可有想念過自己?自從當年冷情請辭了警察工作,脫離了警隊紀律的生活後,她就故意隱藏行蹤,跟以前認識的人都失去聯系了。
歐陽夜俯首輕吻冷情的額際。
三年前爲了躲避黑白兩道,他們被迫來到南部避風頭。只是沒想到,他們卻漸漸地習慣了這樣平穩簡單的生活方式。時間漸漸衝淡了人們對殺手夜的極端印象,剩下的只是茶飯後話偶爾談起這曾經紅極一時的話題。鬼醫在殺手夜身份曝光的那天起也消失了蹤影。傳聞有人在南部小鎮見過他,也有人說他爲了救身爲殺手夜的義子,早在三年前就被不明人士槍殺身亡了。但事實是,鬼醫和殺手夜這兩個曾經讓黑白兩道又懼又畏的人,到現在依舊好好的生活在這世上。
銷聲匿迹已久的歐陽淩一刻也不得閑,來到南部後便重操舊業。在未來女婿任允哲的介紹下,他的診所生意興隆,每晚都高朋滿座。任允哲花了三年的時間苦追歐陽寒和漂白身家,現在開了一間以正當手段經營的保全公司,專門提供保镖保安服務。不過未得到歐陽淩和歐陽夜的首肯,累得他想娶歐陽寒的日子變成遙遙無期。
「夜。」冷情停頓了一會兒,又道:「明天是寒的生日,對吧!」
「嗯。」歐陽夜點點頭。「有什麽好建議嗎?」
「暫時還不知道。」冷情認真地思考著。
歐陽夜微微一笑。「其實也用不著這麽煩惱的。丫頭大了,怎麽可能還會想要黏在我和幹爹的身邊啊?」
冷情微微皺眉,然後恍然大悟道:「你指的是任允哲。」
「嗯,沒錯。」歐陽夜點點頭,露出燦爛的笑容。他低頭,賞了冷情一個吻。
「你不反對他們倆在一起了?」冷情挑眉問。
聽見冷情的問題,歐陽夜在心裏暗笑。說起來也奇怪,比起他的緊張關心,冷情對任允哲這個一心想要殺她的人的態度真的是出奇的好,甚至一直爲任允哲說好話,目的就是要幫忙撮合歐陽寒和任允哲。
歐陽夜微微一歎氣。「女大不中留啊!想要留也留不住了。」他之前一開始會反對,是因爲任允哲的背景過于複雜,他根本無法確定任允哲接近歐陽寒的真正目的是什麽。再者,任允哲一直在伺機找冷情報複,這讓歐陽夜無法適從。不過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他對任允哲也稍稍改觀了。最重要的還是歐陽寒的想法。歐陽夜自然是顧及唯一妹妹的感受,對于她中意的人,他也不想維持太過強硬的態度,將任允哲拒于千裏之外。
「要是寒知道的話,一定會很開心的。」冷情說。
「妳只顧慮寒,那妳自己呢?就不擔心和任允哲日後會有摩擦嗎?」歐陽夜始終擔心這個問題。
「我看得出他是真心對待寒的。爲了不讓你和寒做夾心人,我想我和他應該可以好好相處才對。」
「謝謝妳。」歐陽夜是真心的。他慶幸自己當日並沒有放棄冷情,要不然又怎會有今天這樣的好福氣?
「別傻了。」冷情不自在地別過臉,逃避歐陽夜的視線。
「情。」歐陽夜輕喚一聲。冷情擡頭之際,就被歐陽夜深情地吻住嘴唇。他們兩人情到濃時,忘情的擁吻著。就連門被推開時的聲音都沒留意到。
歐陽淩和歐陽寒好不容易送走了客人,然後一起走上樓。沒想到一開門,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面。歐陽寒尴尬地紅著臉,立刻轉過頭佯裝看不見。歐陽淩摸了摸鼻子,用手指夾走嘴裏叼著的煙,然後呼出一口白霧。
歐陽淩假意的咳了幾聲,試圖讓歐陽夜恢複理智。聽見幹咳聲,冷情和歐陽夜立刻彈跳開來。
「嘿嘿……」歐陽寒尴尬的發出幹笑聲,臉紅得跟蘋果似的。
「客人走了?」歐陽夜指了指桌上的小袋子。「從夜市買來的宵夜在那裏,你們自己看著辦。」說完話,他拉起冷情的手便往房間走去。
冷情害羞地朝歐陽淩微微欠身,然後被動地跟著歐陽夜回房。
歐陽淩無奈地歎了口氣。
「現在的年輕人啊……」
「幹爹,看他們兩個恩恩愛愛的,你愁什麽啊?」歐陽寒只覺得好笑。
「愁?哼!吃妳的東西去,哪來那麽多廢話。」說不愁是假的。要是哪天歐陽夜和冷情真生了個小娃給他看。那種顧孫子的生活,哪裏可能會適合他啊?偶爾玩玩還行,就是小娃娃怎麽看,就怎麽煩人。
「算了,我決定都不管了,你們想怎樣就怎樣吧!」 兒孫自有兒孫福,以後的事,哪裏還輪得到他這個老頭子插手?
「幹爹,那我跟允哲的事……」歐陽寒立刻抓緊機會。
「得了,隨妳開心吧!丫頭。」歐陽淩笑歎口氣。
「真的嗎?太好了,我這就告訴他去!」歐陽寒興奮得跳了起來,馬上掏出手機打給任允哲,想要告訴他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如果連幹爹都同意的話,哥哥那裏有大嫂幫忙出聲的話,就不是什麽大問題了。
「女大不中留啊~」
歐陽淩搖搖頭,拿起食物就丟進嘴裏。自從三年前歐陽夜死裏逃生後,歐陽淩就看開了許多事情。反正最重要是孩子們開心就好,其他的事,反而也不怎麽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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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夜抱著懷裏的嬌妻躺在大床上,心中無限欣喜。
「我們生個孩子來玩玩,好不好?」
聽見歐陽夜突然這麽說,可把冷情嚇壞了。
「你說認真的?」
「當然。」歐陽夜一個翻身把冷情壓在身下。「都肯用我的姓氏過門了,一起養個孩子,應該不是什麽大問題了吧?」
「那……不一樣。」將來這孩子的身上注定流著他們兩家人的血。「我沒有信心……」她不知道要怎樣教育孩子。她不會,也沒有任何把握。
「看著我。」歐陽夜用手指指尖勾畫出冷情的絕美輪廓。然後,他柔聲道:「不會有問題的。」歐陽夜吻住冷情的唇,用靈巧的舌頭撬開冷情最後防線。而歐陽夜不安分的手開始在冷情身上遊走。
歐陽夜瘋狂的迷戀身下的這個女人。他用他的生命,訴說著那爆棚的愛意。他用他的行動,證明他所言不虛。歐陽夜連生命都願意托付給這個女人,打從他決定讓這女人參與他的人生後,他就不曾想過要退縮。他深愛著她。他想要她。他渴望得到她。
「我們一定會幸福的。」 這是多麽真實的信念。
「我愛你。」在歐陽夜的熱情下,冷情只能選擇臣服。
他們瘋狂的愛,把仇恨血債淹沒。上一代的恩怨情仇,將在這一代徹底做個了結。真正的了結,將會是在他們倆共同孕育的愛的結晶誕生的那一刻起,所有的恩怨如煙消雲散,徹底的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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