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雨竹把自己的故事慢慢道出,
「我的父親是妖精,我的母親是人類,這是我對父母僅餘不多的認知,關於他們的我只能想起這件事。自我有記憶起,我就是孤零零的,獨自生活在妖界,沒有家人,朋友,什麼都沒有。
直至我稍微長大後,於妖市識到與自己年紀相約的小孩,在打打鬥鬥下,我們很快就熟絡起來,更成了好朋友。可是,日子久了,他便發現了我的不妥。」
周子蘭提出自己之前的疑惑,「你能化半妖。」
祝雨竹點點頭,「嗯⋯普通的妖精化成半妖需千年,但由於我有一半人類血統,所以我不用修行也能成半妖。
我的朋友發現了我的異常之處,便告知他父母。他父母曾聽過人妖之事,他們很快便察覺到我的身份。我是⋯三界不容⋯的異類,他們怕我留在這裏會為他們帶來禍端,所以想趕我走。但又不敢告訴妖王,擔心妖王會同時怪罪於曾經與我玩耍的兒子。於是,他們心生一計,妖界不能留,天界不能上⋯⋯」
「只能去人間。」
「嗯,他們把我打暈,然後拋到人間。」
之後的事祝雨竹不說,周子蘭亦能猜到一二。祝雨竹來到人間後,因頭上的龍角以及奇異的相貌,定必處處受到歧視和欺凌,正如梁靖對他所做的。他應是四處躲避人類,然後流浪至此。
周子蘭攥緊拳頭,指甲陷入手心,她愈想愈心疼,眼前的小孩不過十三,卻經歷了種種折磨,他承受了世界的不容,身邊人的惡意,父母的拋棄。
自他出生開始天上就沒讓他好過,也許,天上從不希望他的出生。
雖然祝雨竹的表情被頭髮蓋著了,可是周子蘭知道他不好受。有誰揭開自己的傷疤時,是不難過的。
周子蘭蹲到祝雨竹前,把他擁進自己的懷裏,輕撫他的頭髮,拍拍他的背部,柔聲安慰:「不用怕,我在,以後沒有人能傷害你。」
這句話在祝雨竹的心底掀起陣陣漣漪,撥動心弦,餘音不斷,具體是什麼感覺他自己也說不清,只知道是暖暖的,是除了太陽以外,他感到的第一份溫暖。
周子蘭攬緊男孩單薄的身軀,試圖向他冰冷的身體傳遞溫暖。
周子蘭不想祝雨竹再受人欺負,她希望祝雨竹能過著幸福的生活。她問:「小竹,你願意留在這裏嗎?」
祝雨竹從她的頸脖間抬起頭,悶聲問:「你會在這嗎?會陪在我身邊嗎?」
周子蘭會心一笑,「會。」
祝雨竹的眼睛微微擴張,然後再次把頭埋到周子蘭的頸肩間,小心翼翼地舉起雙手回抱周子蘭。
周子蘭知道他是答應了,她垂低頭,在祝雨竹的頭旋上輕輕落下一吻,如蜻蜒點水般。
我會保護你的。
從此刻起,周子蘭和祝雨竹之間生出非一般的連結,外人不明白,只有他們才知道。
而周子蘭向周敬忠說明緣故後,他也允許祝雨竹的留下。之後,周子蘭和祝雨竹天天在一起,不論是上課、玩耍、修行、還是其他事情,他們都形影不離,如同人和影子般,永不分離。
一個月後,周子蘭在房間外的小石檯練術法,她盯著手中的青藍火焰,企圖將火焰變大。她凝神定心,死死盯著火焰,滿腦子都想著,變大!變大!變大!
慢慢的手心火焰漲大了,周子蘭露出高興的神情,正想歡呼慶祝時。驀然,「呯!」火焰消失了。
周子蘭盯著空空如也的手掌,失望地撇嘴,「啊!又失敗了!」
這時,身穿白衣的祝雨竹,捧著一盤點心走來。
經過周子蘭的悉心照料後,祝雨竹的傷口好得七七八八,身子也不像以往單薄,開始圓潤起來了,周子蘭對此結果甚是滿意。只是祝雨竹依舊用頭髮擋著自己的臉頰,周子蘭有勸他把頭髮往上梳,但祝雨竹堅決拒絕。他不喜歡自己的容貌,亦不敢露於人前。所以,周子蘭最近正找可以復原臉容的大夫,希望可以幫到雨竹。
祝雨竹把盤子置於檯上,然後從周子蘭的手解救出快要被她掀爛的術法書,他把術法書擺到一旁,將酙滿茶的杯子放到周子蘭面前,「子蘭姐姐,先喝口茶,冷靜一下吧。」
周子蘭把杯中的茶一喝而盡,像是要把心中怨氣沖走。
可惜,這少少的茶水並不足以沖散她的怨念,她開始向祝雨竹訴苦,「啊~小竹啊!我都練了幾千遍,為什麼還是失敗啊?!明明我都跟足術法書所寫的做,為什麼依然不行啊?!」
周子蘭雙手抱頭,低聲哀號。
祝雨竹知道周子蘭再想下去只會進入死胡同,便扯開話題,問:「子蘭姐姐,為什麼想做道士?」
周子蘭被他突如其來的問題嚇得一愣,之後又低頭思索。須臾,她摸著下巴道:「嗯⋯⋯大概是因為小時候看過道士除妖的樣子,覺得他們太帥了!替天行道,砍妖除魔,救助百姓!自此,道士就在我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我希望有一日能和他們一樣!」
祝雨竹聽著周子蘭的話,略帶失落垂頭,「子蘭姐姐,妳討厭妖精嗎?」
周子蘭搖搖頭,「不討厭啊!」
「但妳說要砍妖除魔⋯⋯」
周子蘭頷頭,「對啊,若是有妖精敢傷害人類,我定必除之。至於那些沒犯錯的妖精,跟他們做朋友也無妨!」
知道周子蘭不是厭惡所有妖精,祝雨竹的情緒由陰轉晴,他喜笑顏開,「嗯!」
盡管周子蘭看不見他的表情,但瞧見他眼尾彎彎,周子蘭知道他在笑,這是她與祝雨竹的默契。周子蘭感到十分慶幸,慶幸自己把他留下,慶幸他願意向自己躺開心扉。
周子蘭挑挑眉,像是想起了什麼,問:「小竹,我看書裏記載人妖的靈力比一般人或妖的靈力要強大幾倍,你卻沒有任何靈力,這是為何?你可有頭緒?」
前些日子,周子蘭和祝雨竹一齊修行,卻發現他不是靈力低,而是沒靈力。凡人練上半個月總能練出少許靈力,然而,祝雨竹練了一個月依然沒有任何靈力,像是他身體本身就沒有製造靈力的系統。
祝雨竹蹙眉,抿嘴道:「我也不清楚,自出生起我就沒有靈力。」
周子蘭拿起糕點,咬了口,「嗯⋯真是奇怪呢!」
兩人邊食糕點,邊談天說地,其樂融融,如同故事的結局般,幸福快樂。
然而,這是現實,幸福和快樂總是得來不易。
元正二十一年,臘月,周敬忠以及周氏一家勾結妖族,企圖謀反,證據確狀,罪名成立。皇上仁慈,乃念周敬忠多年忠盡職守,為朝延效力,無功亦有勞,故特赦周家之死罪,改為流放。即日起,周敬忠被革職,周家被流放至翼洲,永生不得回長安。
周敬忠帶著一身憔悴從朝廷回來,方踏進內庭,便瞧周夫人慌張地走來,看來她是不知從那裏得知了流放的事。
周夫人臉色發白,緊緊攥著周敬忠的手,雙唇發抖,問:「流放是真的?」
周敬忠合上眼楮,無言地點頭。
周夫人被嚇得蹌踉退後,她茫然地搖頭,口中呢喃:「不會的,不會的⋯⋯」忽然,她擡頭,喊:「是不是那隻小妖精?!我現在就把它殺掉!」
她口中的小妖精自然是祝雨竹。
周敬忠嘆了口氣,眺望著遠方的晚霞,低聲道:「太晚了,一切都察覺得太遲,已是無補於事。」
少頃,一群官兵圍著周府,領頭的將軍帶著手下,闖入內庭,走到周敬忠面前,拿出手令,道:「吾等奉皇上之命前來查封右相府,請周氏人速速收拾行裝,離開府邸。」
周敬忠向將軍雙手作揖,「辛苦了,將軍。」
將軍向後揮揮手,門外的官兵馬上湧入,守在周府的每個角落,以免有人順手牽羊,帶走原本屬於右相府的東西,亦防止周氏他們借機逃跑。
抽刀斷水水更流, 舉杯消愁愁更愁。
註:
抽刀斷水水更流, 舉杯消愁愁更愁。《宣州謝脁樓餞別校書叔雲》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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