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一聲粗獷的痛呼在耳邊傳起,周子蘭認得這是其中一位官兵的聲音。
坐在車馬裏的周子蘭,透過那細細的門縫窺看外面的情況,她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只聽見兵器相碰的聲音。
僅是如此,不曾參與過真正的打鬥的周子蘭已感到害怕,她的手心不斷冒汗,身體止不著的顫抖。
馬車裏的四人明白,他們不能一直躲在這裏,不然被人殺死是早晚的事。周子萱想下車探查情況時,周敬忠伸手攔下了她,示意由他去,並叫周子蘭等人留在原位。
周敬忠掀開門簾,四周張望,瞧見無人,才敢悄悄下車,他往左走,靠近車頭的位置。一張完整的打鬥畫面映入眼簾,在馬匹的前方,五個黑衣人圍攻著官兵。黑衣人身材高挑,臉帶面紗,手法利落,武功不凡,應是經過專業訓練的人。孤軍作戰的官兵,身上滿佈傷痕,手腳反應緩慢,漸漸落於下風,被打敗是顯易而見的事。
當周敬忠想走近幾步,尋找另一位官兵的身影時,腳尖卻碰到軟軟的東西,他低頭一瞧,被嚇得倒吸口涼氣,退後幾步。
原來周敬忠剛才踢到的是所尋之人的小腿,而他本人已躺在雪地上奄奄一息,一動不動,鮮紅的血液從他的脖子流下,如同流水般,染紅白雪。看來方才的尖叫聲是由他發出。
突然,一道衝力向周敬忠襲來,有人從背後推開他,周敬忠不受控地向前傾,倒在官兵的屍體。他回頭瞧,只見不知何時衝來的周夫人,站在他原本的位置,心口被短刀插中,襟前一片紅色。她的雙眼瞪得如銅鈴般大,直視前方。
周敬忠沿著她的視線瞅,黑衣人佇站於周敬忠的三米之遠,他的手還保持著投擲的姿勢,短刀應是他擲的。黑衣人原本的目的是周敬忠,他借周敬忠低頭觀察屍體時襲擊,但卻被偷跑出來的周夫人察覺。周夫人馬上推開周敬忠,使他避過一劫。然而,短刀的速度太快,這劫落在周夫人身上。
在周夫人要倒地的一瞬,周敬忠連忙接著她,讓她倒在自己懷中。血液不斷從周夫人的胸口湧出,周敬忠撕開自己的衣袖,用布料按著周夫人的傷口,希望血液可以就此停止。
不過,不論是周夫人,還是周敬忠都十分清楚,這,只是徒勞無功。
周夫人傷於要處,失血過多,已是藥石無靈。周夫人臉色蒼白,伸出巍巍顛顛的手,周敬忠立刻回握,握得牢牢的。
周夫人雙唇微張,有話要說,周敬忠旋即把耳朵靠近她的唇邊。周夫人用微弱的聲線道:「帶著⋯⋯子萱子蘭快逃⋯⋯幾十年了⋯⋯你可記得成親時⋯⋯我說過的話⋯⋯」
周敬忠眉頭深鎖,咽哽地道:「當然記得,你問情是何物,我答直教生死相許⋯⋯」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周子萱和周子蘭擔心周夫人,便偷偷揭開門簾,不料,正好目睹周夫人倒下一幕。雖周夫人並非周子蘭親母,但她對周子蘭十五年的教養之恩已令周子蘭視她為親母。周子蘭瞳孔曠張,不敢相信眼前之事,她雙手抱頭,淚水從眼眶順落,無力地搖頭,「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的聲量愈來愈高昂,搖頭的動作亦變得瘋狂,她放聲尖叫:「啊——⋯⋯」
此時,周子萱捂著她的嘴巴,不讓她發聲。周子蘭別過頭,瞅見周子萱淚流滿臉,但她依然咬緊雙唇,不發出絲毫聲音,通紅的雙眼死死盯著周夫人的身影,要親眼目睹周夫人的離世,這是她對母親的尊重以及送行。
周子萱溫熱的眼淚打落在周子蘭的臉頰上,使她冷靜下來。她明白周子萱的用意了。現在,黑衣人的專注力都放在官兵和周敬忠身上。若周子蘭尖叫,無疑會引起黑衣人的注意,吸引更多黑衣人前來,令她們的狀況更艱難。
因此,她們不能輕舉妄動,只能靜靜地注視著周夫人,銘記她的犧性以及生命。
牛頭馬面如期而至,周夫人的手從周敬忠手心滑落,最後的氣息也隨之消散。
周敬忠無聲的落淚,他伸出手,為周夫人蓋上眼眸。突然,一道劇烈的痛楚不期而至,周敬忠往後摸只感到陣陣溫熱,強烈的鐵銹味湧入鼻子。
方才站在遠方的黑衣人,已走到周敬忠的身後,拿起明晃晃的劍插入周敬忠的背部。
背後的力度不斷加重,周敬忠能感到血肉的撕烈。很痛,真的很痛!可是他不能就此倒下,他還有要做的事,要守護的人!
周敬忠放下周夫人,把手伸到背部握著劍身,將它往上提。
作為文官,周敬忠不知自己哪來那麼大的力氣,竟然能壓制著黑衣人,把血淋淋的鐵劍從血肉中抽離,血如湧泉般噴出,打濕了雪地。黑衣人被他突如其來的反抗嚇倒,放開了鐵劍,怔愣在原地。旋即,周敬忠轉身,手中的鐵劍也轉了一圈,冒血的手心握著劍把,往前俯衝,鐵劍穿過黑衣人的身體,黑衣人隨即倒地。
周敬忠不管背上的傷口,跑近馬匹,拿起鞭子拼力一打,馬隻受到驚嚇,不顧一切地向前奔跑,黑衣人為避免被馬隻踢倒,紛紛讓路。看著馬車遠去,周敬忠的心也安定下來,總算不失妻子的託負。
此時,周敬忠瞥見前方的黑衣人正在向馬車發射暗器,他頃刻撲倒黑衣人,暗器也射偏了。黑衣人片刻推開身上的周敬忠,打算追上馬車,但是腳腕卻被什麼拉著了。
周敬忠死死扯著黑衣人,心裏想著不能讓他走,不能讓他傷害子萱和子蘭!黑衣人揮了揮腳,依然甩不走周敬忠,他不耐煩地咂嘴,抽出長劍,往周敬忠的脖子一割。
血液濺出,圓滚滚的頭顱落地。
黑衣人逃離束縛,跑向馬車。
在顛簸的馬車中,周子蘭透過車門看到全幕,她大喊:「爹——————!」
她的叫聲隨風消散,並不能傳遞給誰,而她所叫的人亦不會回應她。
隨著官兵、周夫人、周敬忠的相繼倒下,周子萱和周子蘭成為黑衣人的頭號目標,周子萱無必要阻止周子蘭的尖叫,而且她亦沒有這個心情。
即使周敬忠拖慢了單個刺客的行動,但其他刺客在馬車遠去之時,早已跟上。他們緊貼著馬車,保持著一個階磚的距離。
為了擺脫刺客,周子萱試圖爬出馬車,爬到車頭,控制馬匹,加快馬車的速度。不過,馬車太抖了,周子萱一旦不小心,便會被摔出車外,所以她只能小心翼翼的。
頃刻,強勁的劍風襲來,馬車散架,馬匹逃脫,周子萱和周子蘭雙雙跌落在雪地。刺客們加快腳步,將她們包圍。
周子萱用兇狠的眼神盯著眼前的黑衣人,眼眸裏載滿了憤怒、憎恨、不屈,或者還有少許的害怕和驚慌。然而,這刻它們都被藏起了,她就如發狂的野獸般,不顧一切,眼裏只有獵物。
周子萱抽出腰間用來防身的小刀,高舉小刀,毫不猶豫地躍起,於半空向前俯衝,並大喝:「周家人寧為玉碎不作瓦全!!!!」
烏髮隨風飄動,青衣隨風揚起。
可惜,勇氣和鬥志並不能減少武力的差距,黑衣人對準她下半身的空隙,拿起大刀從右到左地向上劈。溢出來的血液沾濕周子蘭白皙的臉頰,把她的視線染紅,一切都如豔麗的血液般,驚人心魂。
周子萱的身體垂直墜落在雪地,「呯!」周子蘭怔怔地凝視著周子萱,她知道周子萱最後一句話是和自己說的,叫自己不要放棄。
周子蘭抹掉臉上的血液,撐著軟弱無力的膝蓋站起來,縱使她很害怕,但她不能退後,與其乖乖送死,倒不如背水一戰。現在的周子蘭和周子萱一般,
這種不屈和韌性是在周家血液內流躺的寶物。
周子蘭調動全身的靈力,手心冒出比半時大一倍的青藍火焰,奮盡全力地把火焰投向黑衣人。
可笑的是,周子蘭的攻擊根本不足掛齒。黑衣人側身一躲,避過火焰,輕鬆解決周子蘭的全力攻擊。
黑衣人捉著周子蘭的頭髮,把她提起來,周子蘭懸垂於半空,脖子被迫拉直。
黑衣人舉起方才砍殺周子萱的大刀,看來周子蘭要和她的姐姐落得同一下場。
在大刀將要落下時,遠方一道尖叫響起,「啊——————!」
周子蘭認得這是祝雨竹的聲音,難道他還未走嗎?
半透明的黃色光波從聲音的源頭迅速擴散,衝向黑衣人。每當光波踫到黑衣人,黑衣人就會全身爆血,失血而死。
黑衣人想避開光波,不過,光波就像長了眼般,追著黑衣人不放,直至把他們迫到死角,光波便會無情地奪走他們的生命。
捉著周子蘭的黑衣人也因光波的攻擊身亡。周子蘭見光波快踫到自己,以為自己會命絕於此。
可是,十分神奇的,光波直直穿過周子蘭,卻沒對她做成任何傷害。
當最後一名黑衣人倒下時,周子蘭看見祝雨竹傲立在雪地中,而他的眼瞳竟由淺灰變成了墨綠!
註: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出自金代詩人元好問的《摸魚兒·雁丘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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