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蘭回過神來,瞧四周佈滿刺客的屍體,她驚覺這些都是祝雨竹所殺的。不過,祝雨竹是怎麼做到的?他又沒有靈力。
祝雨竹身上的金光退散後,他像被抽光了所有體力般,四肢無力,全身軟綿綿的,連站立的力氣也沒有,直接往雪地倒。周子蘭隨即跨過地上的屍體,跑過去接住他,把他擁入自己懷裏。
周子蘭關切地問:「祝雨竹!祝雨竹,你沒事吧?」
快要暈倒的祝雨竹,聽見周子蘭的聲音,勉強撐起眼皮,張開一條細縫。他瞥見周子蘭安然無羔,會心一笑,「太好了,子蘭姐姐沒事。」
祝雨竹的臉色蒼白,氣虛血弱,是過度使用靈力的後遺症。
使用過多靈力,會導致身體負荷過重,體力流失,全身軟弱無力。不過,只要及時休養和治理,其症狀則會得到舒緩。
當務之急是把祝雨竹送到最近的醫館,周子蘭背起意識不清的祝雨竹。正打算離開時,卻邁不出腳步,只因腳邊的屍體。
那是缺了頭顱的周敬忠。
周子蘭捨不得離開這裏,彷彿只要不離開,父親、母親、子萱姐姐就不會離去,會永遠留在她身邊。然而,一旦遠走,就什麼都沒有了,是真正的離別。如果可以,周子蘭想一直陪在他們身邊,那怕最後他們變成一堆白骨,她亦不捨分別。
忽然,周子蘭的耳邊傳來微弱的聲音,「子蘭姐姐⋯⋯」
周子蘭立刻驚醒,並搖搖頭,迫自己清醒,不能再想了,要接受現實。父親他們的生命已是無法挽回,但我背上的還有機會救回,不能再猶豫了。她不能再讓重要之人離開自己。
周子蘭閉上眼楮,淚珠從眼角滑落,她默默在心底道,抱歉,父親,母親,子萱姐姐,我要走了,但我會再回來的。
周子蘭向著最近的城鎮出發。路上,周子蘭為了讓祝雨竹保持清醒,亦為了令自己不再回想父親的事。她不斷與祝雨竹談天,問:「小竹,你怎麼會在這?」
半晌,因疲累而反應緩慢的祝雨竹回答:「由你離開長安後,我就跟著你⋯⋯」
周子蘭挑眉,驚訝地問:「這個月來你都跟著我們?」
祝雨竹的額頭埋在周子蘭的肩頸,低聲道:「我不想離開你。」
周子蘭回想起道別的情況,自己傷得祝雨竹甚深,但他依然跟著自己,還在危急之際救了自己的生命。周子蘭深感愧疚,並加快腳步。
「對了,小竹,你為何會突然擁有靈力?」
未待祝雨竹回答,頃刻,空中傳來「轟隆」的聲音。密密麻麻的烏雲從東方飄來,把原本萬里無雲的天空吞噬。低沉又略帶怒氣的男聲從空中傳出來,「相隔十多年,終於找到你。你這個異類!我今日定必要你人頭落地!」
話落,身穿寶藍金紋衣服的男子於烏雲間出來,其頭頂戴著白玉金邊的小冠,把他的頭髮整齊地束好。男子五官深邃,面部線條凌厲,下巴尖尖,手中拿著刻有「絕」字的玉扇,他便是主管妖精事務的神明,絕墨將軍,絕重陽。
半空中,絕重陽的身邊還有一人,其人身形龐大,頭髮卷曲,長至肩間。他眉粗細眼,上身赤裸,背著畫有雲紋圖案的大鼓。此人乃絕重陽的朋友,雷公,主管雷事,其鼓可呼電打雷。
兩人站在半空中仰視地面的祝雨竹和周子蘭。
周子蘭被兩神的到來嚇得瞠目結舌,雖然之前也曾於三界書中,得知天神的存在,但天神竟然出現在自己眼前,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不過,剛才那個藍衣公子提到要殺異類,難道他知道祝雨竹是人妖,要把他剷除?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周子蘭警惕地盯著絕重陽,留意著他的一舉一動,並抱緊背後的祝雨竹,準備隨時逃跑。
絕重陽感覺到周子蘭的敵意,但他毫不在意,更沒有分神。區區一個人類對天神而言何足掛齒。
他無視周子蘭,盯著祝雨竹,咬牙切齒道:「異類,想當年你的父母把你藏於妖界,還不知用了什麼術法,令天界的偵妖儀找不到你。本將軍苦苦追查多年,仍徒勞無功。不過,方才偵妖儀居然測出你的位置,我立刻帶同雷兄來找你。想不到你竟然匿藏在人界!」
妖氣是妖精施行術法時,所釋出的氣息。每隻妖精都有獨一無二的妖氣,縱使是兄弟,他們的妖氣亦會有些許分別。
而偵妖儀則是通過偵測妖氣,推斷妖精的位置。若妖精的妖氣被絕重陽錄入偵妖儀中,那麼只要該妖精使用法術,偵妖術便會知道它的位置並告知絕重陽。
另外,天界的妖生書記錄著所有妖精的妖氣,每當有妖精出生,它便會自動記錄妖氣,以方便天神監察妖精。
周子蘭瞇起眼尾,眉心緊鎖,絕重陽的話令她想通了一些事。
她終於明白為何祝雨竹沒靈力,這是他的父母對他的保護。祝雨竹的靈丹被父母封起了,使他無法使用術法,亦不會釋放妖氣,所以偵妖儀才找不到他。
但,我,卻破壞了這一切⋯⋯
當時祝雨竹目睹周子蘭遇險,心裏十分焦急,想救她,但又無能為力,而這種無力、焦急、不甘則化成最好的養料,助長祝雨竹的靈力,令他的靈力短暫暴增。由於祝雨竹是人妖,其靈力本已高於常人,靈力增強後,更沖破了靈丹外的封鎖,化成光陣攻擊刺客。
周子蘭想,若沒有自己祝雨竹便不會使用術法,亦不會被天界找到,是自己害了祝雨竹。
絕重陽向雷公道:「雷兄,請召雷,讓那隻異類死於天雷吧!」
周子蘭瞳孔微微曠張,把背後的祝雨竹輕放在地上。
此時的祝雨竹已是昏迷,失去意識了。
周子蘭張開雙手擋在祝雨竹面前,向絕重陽大喊:「不可以!」
祝雨竹的身體已是十分虛弱,如果此刻再受天雷他會死的!
周子蘭不知自己哪來的勇氣,竟敢與天神對抗。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再躲起來,之前,她膽小懦弱,只會躲在馬車裏,不敢出來,所以才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人離開自己。這次,她不會再躲,也不會旁觀了!
寧為玉碎,不作瓦全!
周子蘭咬緊牙關,用堅毅不屈的眼神盯著絕重陽,表示自己絕不移開半步。
絕重陽不屑地輕笑,道:「哼!一介凡人都敢在本將軍面前撒野?!不知死活!」然後,展開手中玉扇,朝著周子蘭一揮。
旋即,一陣烈風向周子蘭襲來,周子蘭失去平衡,倒在地上。其後,地面毅然生出蔓藤,將周子蘭牢牢纏緊,使她無法動彈。
沒了周子蘭的礙阻後,絕重陽向雷公點點頭,示意可以了。雷公隨即將背後的鼓轉至胸前,拔出鼓棒,開始敲打。雷公每打一下,天空便發出「轟隆」的聲音,閃電亦開始出現。鼓聲一次比一次響亮,而閃電的次數也愈來愈頻繁。周子蘭的心跳隨著鼓聲加快,她不斷掙扎,但依然無法逃脫。
直至第十次鼓聲,一道白光劃破天空,似箭如梭地向著地面的祝雨竹進發。
周子蘭嘗試叫醒依舊昏迷不醒的祝雨竹,大喝:「祝雨竹!!!快跑!」
「祝雨竹!醒來!!!!!!!」
可惜,太遲了,當祝雨竹醒來時,天雷已是近在咫尺,無法閃避。天雷狠狠劈在祝雨竹身上,待雷光消散,地上已是空無一物,連一粒塵垢都沒有。
祝雨竹真的死了⋯⋯
以後,再沒有白衣少年,亦不會有人追著周子蘭,喚:「子蘭姐姐!」
綁著周子蘭蔓藤鬆開了,她急忙跑到天雷落下的地方,可是那裏除了燒焦的痕跡以外,什麼都沒有!周子蘭不敢相信眼前之事,她蹌踉退後幾步,身體止不住的發顫,淚水如決堤般湧出。她茫然的雙手在空中四處摸索,似是想抓著什麼,那怕是祝雨竹的骨灰,但又什麼都抓不著。
她蹲在地上,掩面痛哭,怎麼會這樣?不可能!他怎可能就這樣死了!不可能的啊!我不信!!
周子蘭的心在絞痛,靈魂在撕裂,很痛,真的很痛!她能感覺有人在她的胸口裏硬生生地掏了塊血淋淋的肉出來,那是周子蘭的心僅餘不多的完好地方,而現在她的心已是支離破碎。
周子蘭仰頭,向著天空大喊:「祝雨竹,你回來啊————!」
然而,沒人回應她,她的叫聲猶如掉進大海的石頭,一去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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