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即刻過去。」以幸接到防空署的緊急召集通知,掛斷電話後便衝到街上。她來不及梳洗,頂著一臉倦容、散亂秀髮,身上制服滿是皺痕。
以幸穿梭於大街小巷之中,朝防空救護站飛奔,凌晨的軒尼詩道空無一人、萬籟俱寂。雖然防空警報仍未響起,但她沒有半點鬆懈,因為敵人可不會等你準備充足才襲來。
十二月八日凌晨五時,英國接獲日本即將開戰的情報,立即動員所有守軍應戰。皇家工兵連炸毀深圳河橋樑,阻止日軍前進,然後向南後退,繼續破壞行動。防空署緊急召集所有防空救護員出動,同時全港高射炮各就各位,準備迎擊日軍戰機。
以幸向隊長報到後於救護站當值,站內眾人神色凝重,氣氛緊張。以幸一直盯着漆黑的天空,免得看漏一架飛機。即使戰爭已經開始,以幸依然無所畏懼,因為她深信香港守軍會好好保護他們,現在她只需要堅守崗位,即使炮彈在頭上落下,她也坦然接受這個命運。
上午七時三十分,日軍越過深圳邊境入侵香港,工兵部隊開始破壞青山道和大埔道。戰爭初日,大部分市民都鎮定如恆,大小商店、餐廳、銀行都照常營業。市民如常上班上課,巴士電車都擠滿乘客。
嗚—————嗚—————
上午八時,灣仔突然響起刺耳的防空警報,車水馬龍的軒尼詩道頓時陷入癱瘓。行人仰望着橙黃色的天空,一臉茫然。電車、巴士、汽車停在路上,不知所措。
「係防空警報啊!大家快啲去避難!屋企喺附近嘅就返屋企,唔係嘅就匿喺騎樓底或者避彈牆後面!」防空救護員衝到馬路疏散市民。
「呢邊!呢邊!巴士同汽車泊嚟呢邊!」以幸一邊揮手一邊小跳,指揮車輛泊到路旁,乘客則在其他救護員指示下走到騎樓下躲避。
「我扶你啊,婆婆。」以幸扶住一名步履不穩的老婦。
「乜唔係演習嚟咩?」老婦看上去氣定神閒。
「唔係演習嚟㗎,真係打緊仗啦,你要小心啲啊。」政府的確說過今天會有防空演習,但是從防空署的緊急召集來看,以幸認為這絕不是演習,而是敵軍真正來襲。
…
防空警報轟鳴下,華民政務司署內眾人如坐針氈,那魯麟忙於聽取匯報,佐義則在一旁整理情報。日軍轟炸機於上午八時襲擊啟德機場及深水埗軍營等設施,由於香港沒有空軍駐守,守軍只能以高射炮還擊,難以退敵。可是日軍空襲成效也不大,未能癱瘓機場運作。這天早上壞消息接二連三,除了日軍襲來外還有一個消息震驚佐義。
「偷襲珍珠港!?」他拿着電報的手不禁顫抖。
昨夜凌晨,日軍突襲了美軍位於夏威夷珍珠港的海軍基地,並於同一時間取道泰國入侵英屬馬來亞,正式跟英美兩大強國宣戰。
佐義抱頭嘆氣,集中精神分析戰局。韋恩曾經說過,要是日軍侵港他們只有戰敗投降一路。三個月過去了,現在局勢如何?雖然香港得到兩營加軍增援,但是他們大多都是新兵,尚待訓練。相反日軍長時間在中國作戰,經驗豐富。加上盟軍軍力主要集中在歐洲戰場,即使最近數月已開始轉移部隊,仍未足以跟日本一戰。現時的確是日本開戰的黃金機會。也許正如韋恩所想,我們面前只有窮途末路。
「佐義!跟我到總督府一趟。」接到電話後那魯麟站了起來,穿起灰色西裝外套步出政府總部。他們在總督府的會議室跟楊慕琦和輔政司詹遜見面,準備下午的立法局緊急會議。
「我決定動用緊急權力法令,宣佈本港及其領海進入緊急狀態,由即日起實行燈火管制,直至另行通知。詹遜將會在中午於憲報發出緊急通告,草擬中文版本的任務就交給佐義你了。」徹夜未眠的總督略帶倦容,但仍事必躬親。
「知道!」佐義提起精神,期望他的年輕活力能派上用場。
「那魯麟,你去跟華人報業代表會面,告訴他們大英帝國必定會不惜代價保衛香港,讓他們用正面報導穩住民心,並呼籲市民參與民防事務。」
「明白,我下午會跟他們會面。」
「下午二時立法局會召開緊急會議,請各位依時出席。晚上八時我將於電台發表開戰演講。佐義,你替我草擬講詞,緊急會議後交給我。」
「沒有問題!」
回到政府總部後佐義先把詹遜發佈的緊急通告譯成中文,然後便隨總督到立法局跟各界代表舉行緊急會議。每當有空閒時便絞盡腦汁,寫出既能凝聚市民,又能激勵人心的演講。下午六時,佐義匆匆吃過晚飯便趕到廣播局,為開戰演講做好準備。此時英軍已順利破壞大埔道、青山道及九廣鐵路等交通要道,並於大埔一帶與日軍接戰,成功伏擊其斥侯,隨後繼續向醉酒灣防線後退。日軍則兵分四路,繼續向南推進。
…
「以下將由香港總督楊慕琦爵士發表演講。」
「各位晚安。本人以香港總督之身份在此公告。英美領袖數月來極力阻止戰爭漫延,無奈已告失敗,逼使我們不得不參戰。日本帝國狼子野心,意欲侵犯鄰邦主權,破壞我們一直擁護的自由、博愛、以及正義!作為文明世界的一份子,我們唾棄戰爭。但是在此存亡之際,戰爭則是必要之惡!因此我們必須對日作戰,甚至更進一步對德作戰。此戰結果將會影響諸君之性命、家人、財產、免於恐懼之自由、不為蹂躪之自由。於此本督向諸君保證,守軍定當竭盡所能、不惜代價保衛香港。友邦中國堅強對抗日軍多年,如今我們將與中國人民及偉大的蔣委員長並肩作戰,聯合同盟國一起對抗邪惡的軸心國。面對來勢洶洶的敵軍,我們必須團結一致、上下同欲。此戰或曠日持久,或艱難困苦,本督再次呼籲諸君積極參與民防事務。在今天的空襲中,各民防團體悉數出動,他們所展示的無私和勇氣令人敬佩,能與諸君共抗外敵,本督深感榮幸。最後請諸君在戰火中保持冷靜謹慎,守望相助。」
…
「還真有那傢伙的風格。」作為總督祕書和華民政務司助理,由他來協助撰寫講詞也不足為奇。
晚上八時,韋恩帶領蘇格蘭營A連第七排駐紮在城門水塘以西的菠蘿壩。在營地吃過晚飯後,他和數名輪休士兵一起圍在收音機前收聽開戰演講。
「完了嗎?排長。」部下問。
「嗯,看來是完了。大家聽到總督的說話嗎?無論有多艱苦,我們也要竭盡所能保衛香港!」韋恩向部下訓示。
「明白!」
「很好,大家回到崗位準備輪班。」
韋恩在陣地內走了一圈,站在山坡上向南遙望,在漆黑的天際中依稀認出金山的輪廓。日軍距離醉酒灣防線已經不遠,兩天後這裏必定會有一場大戰。縱使迷惘,縱使無力,他仍是蘇格蘭營的排長,抵抗外敵定必當仁不讓。
「兄弟,你也在努力吧。」在維多利亞港對岸,身兼多職的他肯定忙得不可開交。
「放心吧,我會好好守護英國人的尊嚴。」說罷韋恩便步回營地,為即將到來的大戰做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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