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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哥......你先休息會吧......寧哥已經沒事了，你也別緊張了......」江謀仁看著曹宇直泛著血絲的雙眼，一邊低聲道。
醫師診斷為輕微腦震盪。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qwqaRd5Te
此刻魏寧正吊著點滴，留置針插在手上，將佈滿傷痕的手腕翻出來，和曹宇直打了照面。
曹宇直心想，這是他第二次在自己面前毫無防備的模樣。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AuNyxhYFm
第一次，是他因為膝蓋受傷而被痛暈。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m6PR7bG3u
第二次，是因為他的疏忽、他的錯。
人的一生能有幾次容許疏忽的機會？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np7jBUV7Q
數不清，也無法預料，但你不能抱著僥倖的心態，去想你還有幾次機會能夠承擔風險。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RI1dNfvSv
承擔得起嗎？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vGhSDSajC
承擔得了嗎。
若是今天他決意輕生，那自己能原諒自己嗎？這對一個有精神疾病的人來說，並不是不可能的。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vvKySJsGp
PTSD於曹宇直而言就是夢魘，無論是當年發生在小童身上的種種不堪，抑或是「殺死」魏寧的一切未知記憶。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KSC0SeeJ0
曹宇直自認沒有再次面對死亡的勇氣了，他不想看見第二次，也不想再「死」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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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宇直的長指輕輕摩挲著魏寧手上深淺不一的一處處刀傷，將目光鎖在了左臂長達十公分的疤痕上，低聲說：「不，我不放心。」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js8MufSYm
杜弗蹙起眉，說：「宇哥，魏寧不是小童，也不會是第二個小童。當年發生的總總，未必就會在他身上重演。」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YAxsSRu3e
曹宇直雙眼盯著魏寧的長睫，「......我也希望如此，但我不敢賭。」他輕嘆口氣，又道：「今天謝謝你們，你們先回去吧。找時間請你們吃飯。」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syviChAHx
江謀仁拉住還想勸阻的杜弗，朝他搖了搖頭，「好，有事情隨時聯絡，別總想著自己扛。寧哥要是醒了就知會我們一聲。走了。」
曹宇直聽見他們遠去的腳步聲，病房內就只剩下他們二人。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NQeoJlky4
魏寧的臉色十分慘白。
醫生替他做完傷口處理以及各種檢查後，診斷結果除了輕微腦震盪以外，另一段話卻讓曹宇直記在心裡無法釋懷。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q4pJNiEDW
說出這段話的另一個醫生，是他父親的摯交好友，亦是他的小舅。大舅舅是盧教官，小舅舅是市立醫院的盧醫師。他聽到消息隨之趕赴，只因為他，便是當年小童的主治醫生。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aeB1jbt5D
是一位心理醫師。
魏寧手上的諸多傷疤不難看出是刀傷，更甚至可能是自殘所留下的痕跡。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gBdnMT0rw
曹宇直抬手輕撫過那道新的、泛著血色的傷痕，心裡閃過無法忽視的酸楚。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iprJ2YsqN
他為何與小童如此相似？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pIOPsB4xc
PTSD是不容忽視的心理疾病，從魏寧那日被刀劃傷，並且在他眼前失態可見一二。
但讓他病發的原因是什麼？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NUeLh3NmG
是血？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gvDYuMyul
是刀傷？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MSQDN5zFh
抑或什麼畫面？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u4vxTvwJ2
這些曹宇直只能全憑猜測。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ijCza7hrV
但令他擔憂的是，往往PTSD患者，都會伴隨著其他心理疾病。曹宇直也能肯定魏寧有，但是確切到底是哪一種？他不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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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童是大舅的兒子，而他是個典型的PTSD病患。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xhpoMJOuv
PTSD，中譯為創傷後壓力症候群。引起原因很多，以當年的小童來說，起因推斷為同儕之間的霸凌。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qFLMJkGbA
小童臉上有一片黑色胎記。人們往往都是帶著有色眼光在看人的，這點小童深有所感。因此而遭受到的排擠、言語侵害、行為侵害，多到數也數不清。而他唯一親近的人，是當時年僅國一的曹宇直，他的不安、他的害怕、他的種種面對人群的排斥，曹宇直都是明白的。但當時的他並不理解。
時間久了，他開始不耐煩了。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BHlevMU0z
勸解無用、安慰無用、開導無用。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c1fb3rhrc
他只是國一啊，他能怎麼辦？甚至於當他發現小童找他傾訴的頻率減少時，還暗自鬆了口氣，可他不明白那是情緒敏感的病患查覺到了異常，而選擇再次封閉自己。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jbN1vNeBw
他害怕、他逃跑、他輕生。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kf3jH6KPc
當曹宇直意識到時，已經再無法挽回了。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xIKVpMalh
那年，曹宇直尚才國一下學期，而小童只是小六。小童在他眼前如斷了線的木偶般墜落，畫面停格在他雙腳呈現出怪異的扭曲，瞪大著雙眼，後腦溢出大量鮮血的畫面。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tWylMRuJx
久久不曾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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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舅說，魏寧的狀況並不好。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uDRtTlObv
手臂上諸多刀痕，以及頸上刺青──那個鮮紅的中窩部位，據推測應該是菸頭燙傷的痕跡。有人曾經拿著菸，徑直燙上他命門的脆弱肌膚，這很有可能是引起他PTSD的原因之一。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ACjhbIPlo
他選擇以這樣的刺青紋路去覆蓋它，在心理學的解釋上，極有可能是這件事情於他十分重大，以致他無法釋懷，所以讓他將蜘蛛的八足，雋刻成人手五指的模樣，時刻提醒著自己，用力掐著自己，不讓自己有喘息的機會，這是一種對自己的心理暗示。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oHMLVrQhH
一種要自己時時牢記的心理暗示。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ogwRYbKLy
一種不讓自己好過的心理暗示。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Ksh4o50PS
而對於一個曾經將脆弱展現在你面前的PTSD患者，你的一言一行，都能導致病情逐漸和緩或者加速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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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宇直的手還在魏寧的傷口上摩娑。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bFvqL8Roi
他察覺到魏寧的手緩緩移開，倏地抬眸，對上了魏寧不帶任何思緒的雙眼，淡漠得令曹宇直膽寒。就像是當年小童瞪大雙眼看著他，展露出滿是鮮血的空洞表情，那是無聲的質問。
「......魏寧？」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Skg7qrnR4
「頭還痛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wXimI1HkH
「......你......那篇貼文......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的，只是我......」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7ZdztRt3B
曹宇直再無法淡然面對。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2RxLGN6ht
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可能影響到他，因為他曾經隱藏的脆弱意外暴露，因為他不想讓人知道的一面被人發現，所以曹宇直對他的態度不能在此刻表現出懼怕或退縮，更或者是有任何負面情緒，敏感的他們是能夠察覺到的。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nqcpDssOX
當他們察覺到了，他們多半只會想逃。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dafigggyE
他不想他成為第二個小童。
可很多患者他們對於自己的失常，甚至是沒有自覺的。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L124zvyX0
他曾意識過自己同旁人不一樣嗎？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s8MZWSWAX
他曾意識過自己情緒時有失控的具體原因嗎？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hvhG6vchw
他曾意識過自己可能是需要治療的嗎？
魏寧的表情在他無數次的關懷下不曾改變過半分。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YgalgzJaW
時間流逝著，嗓音沙啞著，內心焦灼著，可曹宇直的耐心，卻持續沸騰著。他不敢鬆懈，不敢直接拋出疑問，亦不敢面對所有未知的可能。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bfFbyj7Zy
曹宇直看見魏寧緩緩偏過頭，直視天花板，半晌，他緩緩閉上眼簾。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EzKJlR7SA
曹宇直的內心在這一刻涼透了。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uQDRtpoTD
他關切的話語停頓，許久後才低語：「......累了就睡一覺吧，我陪著你。」
時間一分一秒逝去，十分鐘過去了，他意外聽見魏寧終於開了口：「......你曾與PTSD患者接觸過。」這是句肯定句，卻令曹宇直渾身一僵。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HmZRVxmjn
他又說：「我是，我自己清楚。」他慢慢睜開眼，長睫微微搧動著，像是蝴蝶停駐在清晨的枝葉上晃動，映出底下泛著淚光的雙眼，如露水似的波光粼粼，「我也許會自殘，但你不必擔心我會輕生。」
他轉過頭，對上曹宇直錯愕的眉眼，可他的目光似乎看的不是他，而是某個令他難以忘懷的過去，「我在這世上，仍有牽掛在。」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gPc8EqSl8
眼眶裡打轉的淚滾滾而落，不是滴在枕頭上，而是猝不及防低滴進曹宇直心底，泛起一圈漣漪，「我試過了。可我退縮了。所以不會再有了。」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YggufWxzX
他停頓了許久，嗓音有著不難察覺的哽咽，即便神色平淡，也依舊能瞧見他心底的波瀾，那是他在言語間朝自己發出的詰問：「你能明白想死卻不敢死是甚麼感受嗎？你能明白當你自己成為你內心厭惡角色的模樣時，那種想就此一了百了的心態嗎？」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CdWcXcu12
他自嘲地一笑，說：「我排斥的不是你，也不是同居二字。別人怎麼想，是要覺得同性戀噁心還是我這人到底跟誰在一起，這我不管。我在意的是別人因為我而對你投以異樣的眼光。我在意的是自己在別人眼中的形象，竟然和我厭惡的人格特質畫上等號。」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YUkCnhKWF
「但實際上我沒有。」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3jayRpnnE
「我沒有因為錢而靠近你。」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Nylbp53h8
「我更不會因為錢，而接近任何人。即便要我死，也不會。」
§落花的碎嘴時間§
這是咱們寧寧第一次選擇和宇哥開誠布公。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SoIYE7uFj
宇哥快疼疼寧寧吧QQ
※以下重話預警。※
PTSD其實很常見，只是不見得所有人都能明白。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SRevGLsGS
這種病引起的後果可輕可重，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3a9kkBzEo
輕的時候不自知，重的時候能要你命。
當年的我明白，但我無能為力。
就像寧寧一樣，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nkouAvajc
他知道、他無能為力，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XJtDGdQuf
但同時他也無可奈何，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L6BcupbTZ
因為沒有人願意幫助他。
在他付出的同時，更怕的是被人橫插一刀。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cNElt8ueG
別做那種無恥的人，真的。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AKL0kZKvL
那對任何人而言都很難捱，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gkV0HZOf3
更可能對PTSD患者造成永久無法抹滅的傷痛。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1cA5AJJVI
在心裡頭一步步潰爛、一點點侵蝕，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jUPYrqx0I
直到最後，他們對人性已經不抱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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