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面的大堂登記後,我們經過了不同的檢查站,包括行李安全和重量檢查,身體機能狀態檢查等。幸好奧蘿拉的黑眼圈並沒有令她通過不了檢查,更令人振奮的是兩位女仕的行李也沒有過多,不需要我們來分擔。不知經過了多少道向下走的自動運輸帶後,我們好像來到了一個離地面很遠的地下大堂。這裡比想像中人要多,也許因為這是進出港都的主要通道吧。來到這大堂,首先我們要注射一種肌肉增強劑,每一小時會注射一次,共三次。據出入境工作人員表示,在注射後我們的肌肉強度會倍增,反應因人而異,所以有些人需要注射第四次確保肌肉強度指數達到能支持每小時三百公里的跑速。在每一劑量之間,工作人員會替跑客作一些檢查來確保身體的反應正常,同時跑客會聽取跑道使用指引及對高速跑道保護裝備的講解。不可缺少的當然是重新學習走路的教學,這也是為何增強劑要分三次注射的其中一個重要原因。
這半天可能是我們自上學以來最認真聽講的一次,至少對我來說是最認真的一次吧。這次也是受到最嚴格評核的一次,對運動神經比較優秀的我和小龍來說,當然不是個大問題,精力過盛的小綠也勉強通過了評核,不過對睡眠不足的奧蘿拉來說,這可是一道大難關。最後幾經辛苦終於在我們通過評核的一個多小時後,奧蘿拉也通過了。一瞬間大家都鬆了一口氣,應該是時候回家了吧…可惜這只是剛剛開始而已。
穿着這身保護裝束,終於能完全感受到高科技都市的厲害之處了。雖然它好像只是一件緊身衣配上幾件裝甲一樣的配件,但製造的物料聽說是可以抵受高溫和嚴寒,不單可以使保護裝束內保持恆溫,更可以把跑客在高速移動時產生的體溫能量轉化成保護裝束的通訊系統電能,從而使跑客可以持續以高速跑動十小時以上也不會有體溫過高的情況。那些裝甲般的配件除了有行李背包和滑翔平衡輔助器,還有着地緩衝輔助等等。最重要的應說是頭盔的部分,以製造光學天幕的物料製成的屏幕,使通訊用的訊息影像都可以在眼前顯示,還可以變成玻璃般透光的狀態,使跑客可一睹路上風光。除此之外,因為跑客在到達目的地前都不能脫下裹住全身的保護裝束,所以基本上是不可能在途中飲食或排泄的。幾星期不飲食和排泄,聽起來是天方夜譚,但透過頭盔內的營養液,這一道難題也給解決了。蓋上頭盔後,當保護裝束完全裹住跑客全身後,營養液會注滿頭盔和跑客的體內,緊貼身體的保護裝束會收集並分析跑客的身體狀態數據,從而調節並產生所需的營養液濃度,充當人類生存所必需的氧氣,水和營養。不枉我花了這麼多的精力,認真地聽工作人員講解,總算記憶還是很深刻的。
終於要出發了。我充當四人小隊的先鋒,首先戴上所有裝備,走進了每次只可容許一人進入的出發預備室。坦白說,給那營養液灌滿的感覺真的不太好受,相信曾經有人在途中吐了出來吧。預備室內出入境工作人員再次對我作最後檢查並且以頭盔內的通訊裝置說明一次在境外的注意事項。
「一切正常。+500401-3,準備好了嗎?」控制室工作人員的聲音在頭盔內聽得異常清楚,可能是在液體和空氣內傳聲的差別吧。
「準備好了。」
「好。一切順利,旅途愉快。」工作人員剛說完,我眼前的閘門便開啟了。我戰戰兢兢地走進了那個「黑洞」,腳上感覺到是一條略為向上的斜道。頭盔上的射燈隨即開啟,前方果然是一條寬闊的斜道,看牆壁有點陳舊的感覺,但還是很堅固的樣子。我繼續往前走,強化後的肌肉給我一種隨時可飛起來的爽快感覺,實在是難以形容。我不禁向前加速走了幾步…是能突破極限的快感吧,我一邊走一邊開始歡呼起來,縱使在斜道上急行也沒有吃力的感覺,真的很想一口氣跑到目的地啊。
眼前出現了點點柔和的光線,是斜道的出口吧,是人生真正踏出港都的第一步!我急不及待一直向前衝,瞬間加速至比架空自動車還要快的速度。「再快一點會飛起來吧。」我興奮又緊張地把心聲也說出來了。我保持着這速度,在正要離開出口的時候閉起雙眼,猛力一跳,躍升到半空中,背上的滑翔平衡輔助器也隨即啟動了,把我這學習飛翔的鴕鳥慢慢帶回地上。我張開雙眼,萬分期待外邊世界的藍天白雲和自然景色,可是眼前的景象跟早上在港都內看到的完全不同了。
我慢慢地遠離港都出口的「黑洞」,前方雖然是一條寬敞的道路,可是旁邊的都是密密麻麻的石屎建築,灰朦朦的。儘管建築物間穿插着樹木和纏繞的根莖,這也不是在港都內透過天幕所看到的綠林吧。雖然嗅不到頭盔外的氣味,但是光想想這漫天灰塵的感覺也讓人透不過氣來。呆望着這片石屎森林,我留意到地上是濕漉漉的,是正在下雨嗎?今天早上不是一片天晴嗎?難度我們訓練了幾小時後開始下起雨來了?我回看背後的港都,它就在港口的對岸,有如一個極其巨型的水缸。天幕呈半透明的狀態,泛起淡淡的天藍色,都內的建築物還清楚可見,難度這就是…晴天嗎?
屏幕上顯示了「請跟隨着指示開始移動。」的提示。不可以再停在這裡發呆了,再不離開的話他們也許不能出發的了。管它是雨是晴吧,也就只是天氣轉變罷了,在高速跑道停下不知道會有什麼嚴重後果的,還是快快前進吧。我跟着屏幕上的指示開始加速,不久便離開了可以看到港都的範圍了。沿着跑道一直向北走,雖然還未能加速至最高限速,但這已經是我從未以自己雙腿能達到的速度,太不可思議了。
「紅鴕鳥,聽到嗎?」這好像是小綠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和平時不同,但會這樣稱呼我的也只有他們三人吧。
「是小綠嗎?」
「是啊~我剛走出來了,怎麼會在下雨的,早上明明還是天朗氣清。」
「你回頭看看港都吧,不就是天晴嗎?」
「什麼,怎會這樣的。原來在外面看港都是這個樣子的,淺藍色的大水缸一樣,哈哈。噢,神樹也在呢!」小綠似乎完全沒有給內外不同的天氣和景色影響心情,還是一如以往的幹勁十足。
「小綠,小綠,你再不起程的話,他們便不能出發了。」
「可是…我還想看看這邊的神樹是什麼樣子…」
「那我不等你的了。」雖然我這樣說,但其實我也不可以在高速跑道停下來等她,只可以在下一個休息站停留時等待他們。下一個休息站好像是在從前稱為西安的地方,高速跑道絲綢之路路段,西行線路的起點。
「算了算了,回程時再看吧。我現在出發了~」
「不就是一棵大樹罷了,有什麼好看呢。」我以完全不感興趣的聲音說。
「出發前我曾經到了港都內的神樹處祈福,那時想過如果在樹頂上俯瞰的話究竟會是怎樣,可是基於體力不足和不許靠近的規定下,都沒可能登上樹頂坐坐。現在有着超級人類般的體能,當然想試試爬上這邊的神樹看看啊。」
不愧是小綠,對着神樹祈福也可想到這種古怪點子…我們一邊各自地跑着,一邊閒聊也沒有半點喘不過氣來的感覺。過了不久,奧蘿拉和小龍也逐一加入,大家都全部出發了。我這個先鋒比其他人都要早一些看到從未見過的景色。雖然以現在的速度,身邊的東西都一瞬即逝,但是較遠的景色還是清楚可見。自從進入了最高限速區域以來,像出口那些墓碑一樣的石屎建築群也減少了很多,一大片的綠色草坪也隨處可見,當然也少不了一些佈滿樹根或藤蔓的破舊屋子。
「真的很難想像這裡曾經是一片有數以十億計人口的土地。」小綠帶點驚訝地說。
「或許他們都住在其他地方吧,我們也只看到高速跑道經過的地方,不是嗎?」奧蘿拉回應說。
「出發前腦讀過一些資料,這片土地也是人類四大古文明發源地之一,直至歐洲的工業革命後便變得相對落後起來,恐怕是遭歐洲人入侵蹂躪過後,像南美洲的古文明一樣消失了吧。」
「謝謝小龍的資料提供,可是我不認同這一點,工業革命之後幾百年的歷史大都只是些零碎資料,或許這個地方的人撃退了入侵者,發奮圖強,技術突飛猛進,已經全部移居火星吧。」我自鳴得意地說。
「紅鴕鳥說的也不是沒可能呢,可能是他們察覺到地球已不適合居住,所以找另一個星球移居去了,並且留下了部分技術,成就了現在的七個高科技都市呢。」小綠的聲音像是很逗趣般,和議着我的觀點。「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正是我這次的考察目標呢。」
「小綠要加油啊。」
「奧蘿拉也要一起加油啊。」
「你們兩個不要這般『恩愛』,可以嗎?」我無奈地說。似乎我們整個旅程也會聽到她們的「打情罵俏」吧。
「我們就是感情非常好的好姊妹,你恨不了的~」小綠俏皮地說。
我給眼前出現的風景吸引住了,對小綠的說話不以為然。一望無際的綠色平原和小山丘後好像有一團若隱若現的煙霞在山谷間洶湧翻滾。那是港都內從未見過的景象,可能這就是真正的大自然,我們永遠無法體會的東西吧。從前住在這片土地的人類倒是挺幸福的,每天也可以看到這些美麗的自然景色,山岩奇石,相比我們一直只困在港都內,每天過着重複的刻板生活,可以到處跑到處看不已是世上最幸福的生活嗎?
「話說紅鴕鳥想考察的題目是什麼?」小龍的問題打破了我只顧欣賞風景而造成的沉默。
「我…你…你問我嗎?」突如其來的面試式問題,我一時不知如何反應,而且,這問題我根本想也沒想過。「我…我當然…不告訴你啊。」
「為什麼?我們不是好朋友嗎?為什麼不能告訴我們?」小龍的聲音聽來有點焦急。
「小龍,他可能還沒想過呢~」小綠一點也不客氣地把我所製造的煙幕一語道破。
「這不可能吧!總會有個目標才會選擇去阿爾卑斯城的,不是嗎?」
「咳咳…到了阿爾卑斯城後看到什麼有興趣才決定也可以吧,用不着這麼緊張吧。」打從開始時我便是因為受小綠和奧蘿拉所託而一起上路,阿爾卑斯城有什麼特色,我根本沒留意過。
「其實…我也未決定題目…」傳來的是奧蘿拉的聲音。「…雖然是我的提議…我只想過阿爾卑斯城會安心一點…對不起,給大家帶來了麻煩。」
「不打緊啊,奧蘿拉,我就是猜到你的苦衷才應承和你一起去阿爾卑斯城的,反正阿爾卑斯城的啟示錄圖書博覽館對我的考察題目也有好處啊。」小綠所說的圖書博覽館是一個把全球搜集回來的書本供人借閱的地方。對我們這些能夠腦讀的新一代來說,這個地方就好像走進自己的腦袋裡找東西一樣,基本上沒有太大的意義。不過這裡所陳列的一些新作品或新發現的書本,對我們來說也是個未開發的新世界,需要以眼睛為輸入媒介來記錄和解碼的。
「我並沒有要責怪誰的意思,只是有點驚訝大家都沒有詳細的計劃過才決定往哪裡考察。」小龍好像對自己的過度激動反應顯得有點不好意思。
「那小龍是有想考察的題目才跟我們去阿爾卑斯城的嗎?」好奇的小綠緊接問道。聲音也帶點難以置信的感覺。
「我是要尋找我崇拜的民族英雄的事跡和體驗流落異鄉的感受而前往的。」
「原來是這樣…流落異鄉的感受不就是哪裡也可以嗎?」奧蘿拉也不禁問道。
「不同的,奧蘿拉。小龍所追求的是像我們腦袋中的零碎片段般,一個人前往那個充滿白皮膚住民的地方,以拳頭教訓那群欺負弱小的壞人。那地方好像叫…」
「羅馬!」我搶先說出這個舊城的名字。這個城市聽說就是現在的阿爾卑斯城的古名,難怪我當天找小龍一起往阿爾卑斯城考察,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對!所以我一早已經決定了要去阿爾卑斯城走一趟。」
「那不就是個膚淺題目,這也能考察的嗎?」我忍不住揶揄了小龍一下。
「關於民族英雄的考察一定可以的!」我聽到小龍的怒吼,相信我在他身邊的話,一定要給好好教訓,可惜我和他現在有十五分鐘以上的距離,真的可惜。
不知不覺已經接近傍晚的時間,望着夕陽緩緩落下,西方一條真實存在的地平線上,深紅的天色慢慢變暗,青蔥的大地漸漸給黑暗包圍,映襯出掛在天空上的閃爍繁星。儘管大地上的人和物如何改變,唯獨這景色經歷千萬年也始終如一吧。黑暗中頭盔上的探射燈開啟了,引領着我完成今天最後兩小時的旅程。為了避免在黑夜高速前進而發生危險,並且讓活動了近十小時的肌肉得到舒展,跑客都必須在夜間停留在休息站一晚,等待日出後再繼續行程。
明天開始,我們便要踏上這段連接着兩大古都的路段,這段古道以傳說中的神聖布料「絲綢」命名,相傳這產自東方的布料非常柔滑舒適,比任何布料都更要高貴的樣子,深得西方人士喜愛。貿易旅團把握商機而開拓的這條道路便成了絲綢之路。很諷刺地,以質地柔滑聞名的絲綢,當成了道路的名稱後,反變成了一片粗糙的沙漠。未抵達絲綢之路路段的起點前已稍微看到那沙塵滾滾的境況,古時的人究竟有多強悍才能在這一望無際的沙漠上建立一個都市…
那麼…未來的五、六天……不就是要一直在沙上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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