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蜿蜒海灣的石泥路下行,約十五分鐘的路程,淺灰色轎車快速朝茂密的樹林行駛。
車子轉個彎,最終抵達早上接獲消息之地點。樹幹之間纏繞的黃色封鎖線,一條接一條,將樹林外部所見的範圍以線包圍。
從轎車副駕駛座下來的褐髮男班休,嘴裡叼著不久前才點燃的香菸。他幾十分鐘前穿著的泳褲已換回日常便服,腰帶上則依舊佩帶手槍及甩棍。
解開安全帶後開啟車門,駕駛座那邊探頭的金髮男奧文,拾起放於後座的斜背包,將其揹好,鞋面踏上乾燥的土地。
有三個人正站在封鎖線外談話。其中一名面目嚴肅、濃眉大眼的男人,注意到人影靠近,朝班休瞥了過來。
「嗨~警長大人,我和搭檔不久前去海灘勘查情況,只發現幾個可疑人士,但應該與此次事件無關。」班休用兩指節夾住飄起裊裊菸霧的香菸,充滿陽光氣息的帥氣臉龐,掛著人畜無害的微笑。
被稱作警長的男人耳聞班休的話,眉頭下意識深鎖,以粗啞嗓音丟出問話,「可疑人士?怎麼說?」
「嗯,有個怪男主動騷擾黑契組織的人,雙方還起了衝突。怪男身上攜有火焰噴射器的手上型武器,市面上沒見過,懷疑是自製的。」班休說完,又吸了一口令人沉迷的菸氣。
「然後?」
「然後我們稍微處理一下紛爭,消滅掉怪男的武器,就結束囉。」
「等等,附近都發生命案,你應該要把嫌疑人留下調查才對,居然放走!」警長雖然不是首次面對班休諸如此類的處事態度,氣仍舊忍不住由心頭竄出,「黑契組織,就是那個大型黑社會對吧。密席澤城並沒有盤據黑契組織,那群人從哪來的?」
「看他們身上的刺青,可得知是FBC與MBZ,一個勢力範圍在霍克威城,另一個我記得是在達格城。他們只有幾人,單純放假過來玩的吧~謹守規矩的黑契組織應該不會沒事犯重罪……雖然不久前親眼看他們對怪男動刀啦,哈哈,畢竟亂招惹黑道,遇到這種下場是正常的。」班休瞥了眼站在身旁默默無語的奧文,伸出厚掌拍一記其肩膀,「搭檔也在旁邊,經過雙重確認,我的判斷不會錯誤!這城鎮就算沒有黑契組織的存在,警長也不能亂質疑他們喔。」
「我比較在乎那個攜有危險自製武器的傢伙,你們怎麼放掉他?即使或許與命案無關好了,他可是亂攻擊人的現行犯。」
警長屬於一板一眼的類型,在治安動盪的該年頭,他還是保持身為警察該要有的責任感及義務。
無論他手邊這兩位部下,總是依照心情及本意做事。
坦白說目前警風正是如此,惰性不是說改就能全盤改變,法律方面政府也非嚴峻要求遵守。加上幫派與黑道出現於各地,假設事事皆由警方認真管轄,可能每天工作量將會爆表,警方只能視情況,選擇性處理大小案件。
講求道義的黑契組織存在,而他們有向民眾收取保護費,進而維護地區治安,反而能間接使該城的警察少些麻煩事,因此是能讓他們在城鎮「正大光明」進行非法職務。
然而世上不只有黑契組織,各式各樣奇怪的惡人總是層出不窮,搞不好那個怪男還有可能……
「警長,你該不會在懷疑,在他國作惡的恐怖組織潛入河塞伯科了吧。」班休在警長還沒說出口,已先代替他闡述想法。
「不無可能,新聞播報恐怖組織挾持事件鬧得挺大的,要渡船來河塞伯科也非難事。最近上層請求加強海關安檢,對方能否用其他方法巧妙潛入,就不得而知。」警長左手順勢插上腰際,回到剛才話題,「可疑人士長什麼樣子?誰知道他有沒有攜帶其他危險武器,甚至有同夥啊。」
「嗯嗯,黑短髮、臉頰凹陷、一臉鼠子樣。唉呀唉呀,上回的麻煩解決了,等到他搞出下一波事再去處理即可。一般民眾報警的原則應是如此吧~沒出事,警察要怎麼去逮捕呢?」
班休仍然那般不以為意,令警長直搖頭。
好吧,他沒輒,反正下屬中又不是只有他這副德性。就差在班休和奧文,完全不會為自己的隨性用藉口包裝。
「呃,請、請問……」而從班休走來後,就被中途打斷話語的老人支支吾吾開口,「我、可以繼續講下去嗎?」
老人身旁的老婦人則面帶一絲懼怕,彷彿到現在還無法平復情緒。
他倆是住在樹林附近的小老百姓,因為案件關係而現身於此。
原來警長本在忙著詢問目擊證人線索,先前還趕跑一堆只顧看戲的圍觀者。他清清喉嚨,將注意力放回兩位老人身上。
「不好意思,請繼續說明你們當下目擊到的情況。」
「好的……早上我和老伴享用早餐到一半,鄰居忽然衝來叫我們出去看,他、他面色相當狼狽。認為出大事的我們趕緊跟去,沒想到、沒想到有幾年之交的友人……從體型及衣著看我認得是他,他的臉爛成一團,而右手還……」老人憶起早晨目睹到驚悚且血腥的畫面,實在出人意料之中,他的胃部感覺一陣翻攪,話語不禁打住。
尤其慘遭毒手的是平時會來往的朋友,老人就更加難承受帶來的衝擊。
「嗯,他的右手與臂膀分離了。」警長代為老人闡述,畢竟他先前有初步從第一線前來拉封鎖線的警察那聽來消息。
一名中年男子,臉部不但產生大面積灼傷,右手還遭斷肢,極大機率是被刀具所砍。
被害者以扭曲姿勢橫躺在地,警方到現場時已無生命跡象。周遭草地濺灑斑斑血跡,其致命傷似乎位於腹部。
此時,被派去第一現場處理的人員快步由樹林深處走了過來,在警長面前報告初步鑑別結果。
被害人遺體被專人送走作後續處理,而現場除了血跡,就剩疑似扭打過產生的凌亂腳印,沒有找到凶器或任何毛髮、體液等線索。
其中一名負責人員,把拍到的被害者照片遞給警長過目。
「唉呦,先不要,這畫面真慘。」班休稍微瞄了相片一眼,便順勢轉開視線。其實他並非不敢看,只是現在不想看。
奧文倒是站於警長旁,以清漠空靈的藍眸觀望照片內容。
「……硫酸……吸水性、脫水性、氧化性……水解反應後,蛋白質及脂肪分解……燒傷……」奧文推測可能為導致被害者毀容的物件,以細小青澀的嗓子道出斷句字眼。
「硫酸燒傷?兄弟,還沒經過化驗,一看照片就能知曉。我看你很適合充當人體化驗器呦。」班休認為奧文比化驗證據的儀器還強。
化驗器還沒發明得十分精確,偶爾仍會造成誤差,但不知為何從奧文口中說訴說的答案,九成都挺準確的――尤其問他數理或機械方面的事。
「通常是如此。」奧文更是靠以往所見的例子,給他一個常見解答。
「不確定是否為凌晨就發生慘案,昨晚附近並沒有傳出激烈吵架聲之類的,結果當發現時已來不及了。」老人瘦小的身子微微駝背,更顯滄桑。
「友人獨居沒有親屬,但他做人踏實真誠,與附近居民相處融洽,不可能和人結怨。真不曉得有誰能如此狠心……」老婦人緊握老人布滿皺紋的掌心,說到一半,眼淚撲簌簌落了下來。
「極大可能是無差別殺人。有些人想犯罪時不需任何理由,犯罪甚至是他們的樂趣。」
警長看過許多案例,部分人是因錢財、仇恨或感情而預謀;部分人純粹只將犯案當作生活中的樂子,或三觀扭曲的人生意義。
「真是感謝配合,我們會想辦法找出兇手。兩位先請回吧,有問題我們到時會再請教你們。」
ns 15.158.61.6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