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只是個酒保，你不需要對我下跪。」她冒著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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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咳，妳完全值得。正因為妳只是個酒館守門人，成天與名釀為伍，才更能顯示出妳的堅毅，我的黑暗女神。妳在酒館的事跡十分令我景仰，只是礙於那男人的存在，讓我一直沒有機會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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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查爾抿起唇，她可不認為在這裡接受敵人的誇讚是件好事；李斯特眼中的崇拜幾乎到狂熱的地步，她看過很多次這種眼神，很多帶著這種眼神的人……最後反而都會成為麻煩。她甚至可以料想到老黑爪是抱著什麼想法，把李斯特派來這裡──這是個試探──對蘇查爾最後一次的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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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怎麼做？」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一邊思考應對的辦法。
「咳，先放出妳的惡魔來吧，那名最強的魅魔。只要我們的惡魔聯手，那名術士就不會是我們的對手。」他沙啞地說著，緩緩站起身來，發出一陣輕咳。「來吧，妳馬上準備好，我則回到虛空界準備突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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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查爾緩緩搖了搖頭。「只有召喚魅魔這點不行，我必須用別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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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希望自己的聲音沒有露出破綻——因為李斯特已經抬起頭來，以訝異的眼神打量著蘇查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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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為什麼？為什麼不召喚惡魔？只要妳叫出魅魔，就連我也不會是妳的對手。」
「我不想驚動船上的人，而且我也需要時間與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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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給那些哥布林錢，他們不會管船上發生了什麼，惡魔更簡單了，材料我有準備，也能提供妳血液，這裡乘客多的是，我隨手帶走一個也沒人知道。咳咳、我的女神啊，妳不該拒絕我的提議，妳平時的表現更加自信、更加強悍，然後帶著從容不迫的笑容解決這些人。那才是我所期待的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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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查爾小心翼翼地說：「或者你能夠先回到虛空界，等我的暗號。」
「不、不行，妳必須馬上行動。如果妳不馬上行動的話──」李斯特額間冒出汗珠，幾乎要將下唇咬裂。「那就證明，妳就不再是術士方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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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威脅嗎？」她板起臉孔，表情散發出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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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這不是威脅，是我保護妳的辦法。」李斯特壓低聲音，彷彿在努力壓抑激動的情緒。「加爾德斯說妳喜歡上『那個男人』了，所以才會背叛術士，而我──我一直在追著你們，我在觀察妳，蘇查爾，咳、我在努力證明加爾德斯是錯的。如果他是錯的，我就不需要殺了妳，我可以帶妳走。」說到這裡，他難得咧嘴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只是那稱不上好看，簡直可以說是扭曲。「拜託。我想帶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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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指控太瘋狂了。」蘇查爾仍交疊著雙手，漸漸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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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有些時候我會猶豫，但有些時候……我試著努力。蘇查爾，我的黑夜女神，如果妳只是被『那個男人』所欺騙，我會盡自己一切所能來幫助妳。」李斯特伸出微顫的雙手，似乎想搭在蘇查爾的肩上，卻又因為過於敬畏而不敢觸碰。「看看妳，咳，妳仍然那麼完美，除了妳眼神裡的猶豫……我看過真正的妳，堅強，而且毫不猶豫。妳不該猶豫的。咳，告訴我，妳在遲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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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蘇查爾應該要感到好笑，但此刻只覺得背脊發寒，她可以感受到李斯特的眼神迅速變質，當一道懷疑的念頭在腦中產生後，就像墨水滴入杯中一樣擴散開來，他的表情變得扭曲、驚愕，而且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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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質問般的目光投射到蘇查爾的眼中，她張嘴想辯解，卻清楚感覺到謬吉斯的臉龐；他傷害了蘇查爾，而且毫無愧疚。謬吉斯總是一副為了她著想的模樣，同時將那把名為關愛的短刃刺進她的腹部，每次一想到自己死在他手中，她的腹部就會跟著抽痛一次，絞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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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查爾好幾次都想過傷害他，就像他殘忍地對待自己一樣。
李斯特說得對，她不該猶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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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她卻無法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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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我。」李斯特隱忍著憤怒，幾乎要作勢對她大吼。「妳忘記自己在酒館裡的模樣了嗎？妳是純潔無瑕的黑暗，明白嗎？妳是完美的！不管對著誰，妳的眼光總是那麼地──高高在上。」他甩著暗金色的頭髮，搖晃晃地後退幾步。「但妳現在卻在害怕我，害怕這個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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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她咬牙否認，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感覺，她理應對李斯特的無理感到憤怒，可是她卻被其他的念頭擾亂思緒，更多想法充斥在腦中，謬吉斯──她為什麼不殺了謬吉斯？她是不想殺人，還是只是不想殺了他？還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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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從來沒真正殺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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謬吉斯曾經這樣說過她。她立刻回想起在通道那時，她被壓在那股黑暗底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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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妳認為自己很行，不像他們淪洛黑暗，只是妳難道真的以為，當個術士公會裡的酒保就能與黑暗撇清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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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查爾渾身一顫，那些原本無關緊要的話，卻在這一刻成為了炸彈，她摟著雙臂，從未如此害怕那句話過。她一直以為自己不會被擊敗。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c7HJlUK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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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是真正的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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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然無法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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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李斯特的聲音逐漸冷淡，在喉際滾動著惡魔般的低吟。「我明白了，不管原因為何，妳都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酒保女孩了。我……很失望。」他的身子浮了起來，被一道藍霧包覆，身影開始顯得模糊，像是要消失在黑暗中，只餘下那道接近啜泣的尾音，狠狠甩了蘇查爾一巴掌。「我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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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別過頭，有種再次被羞辱的憤怒。身體痛苦到要裂成數片，就像完整的鏡面被一拳打碎，冰冷的面具脫了下來，憤怒無止盡地裸露，不管是對謬吉斯，或者是李斯特，她只感覺到一股極欲宣洩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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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李斯特的魔法氣息完全消失於船上時，她清楚聽見一道腳步聲朝她走來，停在離她不遠的地方。蘇查爾嚥下唾沫，直盯著李斯特消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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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不需要抬頭也知道是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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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謬吉斯。」蘇查爾抬起頭，聲音微顫，卻能從中聽到冷酷。
「發生什麼事了嗎？」男人的聲音帶著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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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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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次對上謬吉斯的臉龐，以及他略帶驚訝的表情；蘇查爾向他走近的同時，嘴裡無聲地吐出咒語，一道道符文在她的手中成形，魔力凝聚的暗影箭射向男人身後扭曲的空氣，以及被包覆在藍霧中，若隱若現的李斯特。
黑色的灼燄在李斯特周圍炸開，阻止了他攻擊的動作，李斯特護著身子發出瘋狂的低吼，重新消失在虛空界中，只剩下大片煙霧在原處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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謬吉斯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麼，他的目光銳利，動作俐落地勾住蘇查爾，將她帶離船艙；魔法爆炸的聲響引起哥布林們的騷動，越來越多人往船上聚集，驚慌地互相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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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往人群走，別表現得太驚慌。」謬吉斯扣住她的肩膀，將她摟在懷裡低聲問：「知道對方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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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李斯特。加爾德斯派來的術士。」蘇查爾的聲音毫不猶豫，帶著一絲激動。「這沒有用，他會殺了整船的人，然後靠虛空行者的能量躲進虛空界。他靠這個方式不讓我察覺他的魔法能量，也能靠這個方式在任何地方重新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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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蘇查爾說話的同時，前方無人的空間再次產生變化，李斯特的身影迅速自虛空當中衝出，以匕首刺穿離他最近的一名食人妖乘客。蘇查爾立刻停在原地，只見身旁的船員與乘客驚慌四散，而李斯特蒼白的臉龐帶著淚痕，張開被染紅的枯槁右手。「我要親手結束妳的性命，咳，心愛的女神，這會使我痛苦，但妳必須死。妳必須在還沒墮落之前被我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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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妳眾多狂熱信徒之一。」謬吉斯下了定論，然後被蘇查爾踩了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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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必須死，謬吉斯，你不配成為術士的一員。」李斯特的雙眼像是被鮮血染紅，全身遍佈藍霧，數道暗影在他頭上凝聚，蓄勢待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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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這是在搞什麼！」一名哥布林船員發出尖銳的吼叫，他轉身想逃開，卻因為腿軟而跌坐到地上，對上李斯特怒不可遏的紅色雙眼。「停駛！停駛──快靠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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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必要！」月影像一道月光的殘影出現在他們身前，聖光的力量壟罩在眾人身上，擋下李斯特的暗影魔法；黑色的能量與聖光交擊，李斯特的氣息再次消失，只剩哥布林驚恐的喘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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謬吉斯微笑地勾起嘴角，將幾個金幣丟到哥布林身旁。「別靠岸，繼續開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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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哥布林咬牙瞪了他一眼，抓起錢幣匆促跑向船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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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哪裡了？」石槌也來到一旁，舉起他的黑色巨鎚，上頭刻著的符文火花四射，看來是附了魔法。
「虛空界。」謬吉斯不慌不忙地說著。「他喜歡藉著躲在虛空界裡行動，以免自己受到傷害，身上佈滿的藍霧也能吸收攻擊。月影，持續用聖光製造保護，千萬別中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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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很簡單，蘇查爾是術士，那就把惡魔叫出來，從虛空界抓人就行了。」月影立刻反應過來，讓聖光的力量溢滿全身，身上的月袍似乎也因此散發出柔和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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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望向她。但她卻沒有回應，而是握緊拳頭，然後輕輕搖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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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搖頭是什麼意思？她為什麼在搖頭？」矮人暗暗抽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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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簽約的惡魔與我斷了連繫。」蘇查爾小聲說著，似乎連自己也不願承認這個事實。「如果要我現在叫出惡魔，除非重新簽定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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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祖的石頭啊。」石槌低聲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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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也皺起眉頭，匆促地瞪了謬吉斯一眼，像是不明顯的埋怨；然後她啐了一聲，飽滿的紅唇向下撇，喃喃唸著詛咒般的字眼。「你最好想個辦法，謬吉斯。他可以跟我們耗上一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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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真的沒辦法召喚惡魔了？」他低頭望著女孩。
蘇查爾別過頭，不願對上謬吉斯的眼神。「我沒時間說明，至少目前肯定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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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還未說完，眼前的空間又扭曲起來，像是產生水波般的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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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我們會有辦法的。」謬吉斯說著，不自覺地露出惡魔般的微笑。「……事實上，我已經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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