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與海豹 - 【第二站：動物市集──諸羅】勸獅不成，被牛撞(4)

　　另一方面，葡雞幫的雞仔之所以沒有介入戰鬥，全拜瑪普‧尼德蘭先聲奪人所賜。

　　「真是有趣的女孩。」

　　自知早已錯失阻止哈絲蒂介入衝突的機會，瑪普‧尼德蘭非但不覺得麻煩，甚至隱隱有股莫名的雀躍浮上心頭。抓準哈絲蒂奔向獅群、即將發動偷襲的空檔，悄無聲息的接近內鬨中的雞仔，並於心中呢喃：

　　「雖然你們只是奉命行事，但還是早點回去報告失敗吧。」

　　順手摸走一把佛朗機，並配合獅群開槍的瞬間，瑪普‧尼德蘭高舉佛朗機、朝空中連開數槍。毫無預兆的近距離槍響效果群拔，數量遠多於獅子的雞仔們被嚇得咕咕亂叫，就地四散奔逃。

　　「這下子，多少可以減輕她的負擔吧？」

　　回頭看向客棧門口，不出瑪普‧尼德蘭所料，在哈絲蒂的矯健身手，以及八軒漁吉的哈波之光幫助下，獅群連連受挫，幾乎潰不成軍，只能一邊落下狠話，一邊帶著同胞逃之夭夭。

　　順帶一提，位於客棧大門口不遠處、因為兩幫找碴而起火燃燒的廚房，在客棧員工的接力澆水下，總算是擺脫祝融的手掌心。除了一面牆壁被燒得焦黑，再無其他損失。

　　「什麼！瑞格好兄弟被抓走了？」

　　走近客棧大門口，八軒漁吉還來不及鬆口氣，便被哈絲蒂帶來的壞消息嚇到翻肚。「是誰？是誰這麼大膽，竟敢抓走我等同胞？」

　　八軒漁吉不斷追問的同時，藏在脂肪底下的脖子使勁伸長，猶如一條靈動的海蛇，逼得半蹲在地的哈絲蒂只能盡力後仰，以免前者的口水噴濺到臉上。

　　「乳牛，是乳牛。」哈絲蒂一邊抹去身上的口水，一邊道出所知的情報：

　　「昨天下午，我回來退房的時候，師父被乳牛刺客偷襲，不知被帶到哪兒去了。」

　　「喔，我的哈波，怎麼辦？我們該怎麼辦？」

　　雖說是擁有相同信仰的海豹，瑞格是兼具神職身分的菁英，八軒漁吉則是黎民百姓。面對前所未見的綁架案，八軒漁吉除了擔憂同胞的安危，其思緒只能任由本能驅使，逐步走向混亂的深淵。

　　好在哈絲蒂及時出手，反覆在八軒漁吉身上輕柔撫摸、給予其舒適感的同時，試圖安慰對方：

　　「漁吉先生，別擔心。師父他，或許早就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所以事先做了保險。」

　　即使哈絲蒂的語調略顯顫抖、且急躁，但對此刻的八軒漁吉而言，簡直與海豹聖騎士一樣，穩重、值得信賴。

　　「還記得師父交給你的東西嗎？師父之前跟我說過，要是有意外發生，就把祂拿出來。」

　　「喔、對。」八軒漁吉愣了一會兒，隨後發出振奮的歡呼：「妳說得沒錯，我差點就忘了這回事。等我一下，我這就去拿！」

　　看著八軒漁吉奮力蠕動的背影，哈絲蒂正準備跟上去，卻被身後的瑪普‧尼德蘭叫住：

　　「哈絲蒂小妹，這裡有隻落網雞，好像知道些什麼。有興趣聽嗎？」

　　雖說沒有明確的證據，但也不代表兩者之間毫無關係。或許，荷獅幫與葡雞幫的反常行為，跟瑞格的失蹤有著某種連結也說不定？下意識的懷抱期待，哈絲蒂停下腳步，等待瑪普‧尼德蘭拎著落單雞仔來到面前。

　　「好了。」搖了搖手中的雞仔，瑪普‧尼德蘭故作兇惡地說道：「為什麼要來這裡搞事？不說的話，把你的頭給擰下來。」

　　「咕、咕！」短促的尖叫過後，雞仔在難以停止的顫抖中，連聲答應道：

　　「說、我說。別把我送到湯鍋裡，拜託！」

　　畢竟只是隻雞仔，牠所知道的事情並不多。不過，當雞仔提及「荷獅幫與葡雞幫聯手綁架歐羅佳海豹純屬抹黑，是西班牛幫無端造謠」一事，著實帶給哈絲蒂不小的震撼。

　　「什麼鬼啊？」哈絲蒂雙手抱胸，難以置信的歪頭。「抓走師父的，不是兩頭乳牛嗎？什麼時候變成牠們做的？」

　　「──！？」雞仔還來不及叫出聲，便被瑪普‧尼德蘭的一記手刀敲暈，化作軟綿綿的尖叫雞。

　　目睹這匪夷所思的一幕，哈絲蒂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只能任由瑪普‧尼德蘭伸手取下腰間的麻繩，牢牢套住雞仔的雙腿。

　　「唉。」瑪普‧尼德蘭搖頭，莫可奈何的說道：「別這樣看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沒辦法？什麼沒辦法？」

　　雖然只是重複瑪普‧尼德蘭說過的話，但哈絲蒂心中的疑問，確實透過言語、如實傳達給對方。或許是受不了哈絲蒂的既期待、又怕被訓斥的注視，瑪普‧尼德蘭撇過頭、避免四目相對的同時，鄭重地道出心中的擔憂：

　　「既然謠言是西班牛幫搞出來的，那我們更不應該讓牠們知道真相。要是這麼做的話，肯定又會像昨天那樣，變成一場大戰。」

　　儘管哈絲蒂並未立刻理解其中的利害關係，但在注意到瑪普‧尼德蘭極其細微的顫抖後，哈絲蒂沒有繼續追問，而是輕輕點頭，裝作自己已經理解。

　　「既然瑪普哥哥這麼說，那肯定沒錯。」

　　簡單的一句肯定，確實能帶給他人欣喜與自信。不過，對瑪普‧尼德蘭而言，哈絲蒂純真、無邪的話語所承載的意義，似乎還有其他意義。

　　「這只是、我的推測啦。」

　　為了掩飾內心的莫名躁動，瑪普‧尼德蘭故作戒備、警惕的張望四周，卻沒想到自己的動作之大，意外引起哈絲蒂的關注。

　　不但陪我一起找師父、保護我，還告訴我重要的事情。瑪普哥哥，真是個好人。備感溫馨之餘，哈絲蒂不忘在心中立誓，在救出瑞格之後，一定要好好告訴瑞格，以糾正他對瑪普‧尼德蘭的第一印象。

　　「找到了，找到了！小姑娘，快點過來啊！」

　　正當兩人之間的氛圍逐漸轉粉之際，八軒漁吉宏亮的呼喚單刀直入，將哈絲蒂渴望拯救瑞格、十萬火急的緊張感搬上表面。哈絲蒂毫無猶豫，趕緊拉著瑪普‧尼德蘭進入客棧，來到八軒漁吉所在的接待廳。

　　「小姑娘妳看，這光球一閃一閃的，是什麼意思啊？」

　　一踏進撲滿米黃色榻榻米、中央擺有一張長矮桌的接待廳，八軒漁吉立刻趕到哈絲蒂腳邊，催促她來到長桌邊上，各種疑問接踵而來：

　　「瑞格好兄弟應該有跟妳提過吧？」

　　「咦？漁吉先生，您不會用嗎？」哈絲蒂大感意外，急切之情不亞於八軒漁吉。「昨天回來拿行李的時候，我不是有跟您說過嗎？」

　　「這個嘛。」

　　伸出小短手、撓了撓腦袋，八軒漁吉猶豫一會兒，決定以行動代替解釋。只見他按照哈絲蒂記憶中、瑞格所描述的順序，左拍肚三下、右拍肚三下，緊接著兩手同時拍肚兩回，最後再重複上述動作兩次，完成對光球的祈禱。

　　然而，說也奇怪，當八軒漁吉呼喚出的哈波之光緩緩飄向光球、看似即將融合的同時，原本一閃一閃的光球驀地爆發光亮、將八軒漁吉的哈波之光盡數吞沒，隨後便再無其他動靜。

　　「為什麼，漁吉先生的祈禱沒有作用？」

　　緊盯再度發出閃爍光芒的光球，哈絲蒂百感交集，拼命的回憶昨日中午時分，瑞格交代的種種細節。不論是節奏、響亮程度，還是細微的角度誤差，無一不被哈絲蒂層層檢視、並由八軒漁吉一一重現。

　　「呃──，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見事情陷入瓶頸，一旁的瑪普‧尼德蘭終於按捺不住，緩緩來到哈絲蒂身旁，一字一句的道出心中的疑問：

　　「瑞格先生當初說的祈禱，一定要是海豹來做嗎？」

　　「那、那是當然啊。」孰料，哈絲蒂的反應出奇的激烈。「誰教哈波是海豹一族的神明，只會回應海豹的祈禱？」

　　然而，經哈絲蒂這麼一說，瑪普‧尼德蘭正準備接受這一說法的同時，趴在桌上的八軒漁吉當即跳下矮桌，急忙辯解道：

　　「小姑娘啊，妳這麼說可就錯了。哈波雖然是我等信奉的神明，但祂並不介意海豹一族以外的族群向祂祈禱。」

　　此話一出，隨即引起瑪普‧尼德蘭的好奇，也讓哈絲蒂陷入莫名的慌張，巴不得死死捏住八軒漁吉的豹嘴。

　　只可惜，深植於心的倫理觀念如同甩不開的口香糖，死死黏住哈絲蒂的衝動，最終導致哈絲蒂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八軒漁吉道出真相：

　　「只要誠心誠意的的向哈波祈禱，就算是小姑娘，也能發出不遜於我等的哈波之光。」

　　說到這裡，八軒漁吉像是被點醒的迷途海豹，興奮的喊道：

　　「喔，對！小姑娘不就是瑞格好兄弟的徒弟嗎？如果是小姑娘的話，肯定能深入光球核心，讓祂聆聽妳的祈禱。」

　　至此，關於哈波教信徒的祈禱方式，瑪普‧尼德蘭已經瞭解個大概。僅剩的唯一謎團，大概只有哈絲蒂莫名堅持的抗拒心態。

　　「好、好像是有這麼一說沒錯啦。」只見哈絲蒂滿臉通紅，目光閃爍不定，似乎想做最後的掙扎。「可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出讓祂滿意的祈禱……」

　　「別猶豫啊，小姑娘。」

　　八軒漁吉艱難的抬起上半身，趴在哈絲蒂的大腿上，水潤的大眼充滿殷切的期盼。「瑞格好兄弟現在生死未卜，只能由妳發出祈禱、讓哈波指出瑞格好兄弟的下落！」

　　一邊是師父的安危，另一邊則是難以放下的羞恥心。應該以哪邊為重，哈絲蒂的內心十分清楚，也恨不得能趕緊嘗試。然而，瑪普‧尼德蘭就在身旁，前所未有的窘迫有如蟒蛇，將她的羞恥心牢牢纏在身上，想甩也甩不掉。

　　「試試看吧。」

　　不知何時，瑪普‧尼德蘭來到哈絲蒂面前，輕柔而堅定的說道：

　　「我這麼說，或許不大適合。不過，現在能夠拜託的人，只有妳了。」

　　仰望對方的臉龐、感受其中散發的莫名力量之餘，哈絲蒂點頭如搗蒜，同時鄭重的發出提醒：

　　「瑪普哥哥，在我祈禱的時候，千萬、不可以偷看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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