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與海豹 - 【第二站：動物市集──諸羅】結果──騷動過後，終歸平靜

　　因為海豹一族的積極介入，這場困擾諸羅百姓多年、由外國動物所引發的騷亂終於浮上檯面。

　　這段期間，瑞格從未忘卻尼德蘭家的遭遇，積極為其申冤之餘，更不忘尋訪擁有類似遭遇的人家，為諸羅百姓提供發聲的管道。當然，瑞格之所以如此積極，豹濟各三世的協助功不可沒。

　　「哈波在上，爾等於此地的所作所為，都將無所遁形。」

　　乍聽之下，此番發言或許欠缺邏輯與公允，但憑藉豹濟各三世積攢一生的愉悅，其哈波之光確實擁有抹去謊言糖衣、映照一切真相的神奇力量，任憑朱安娜、佛朗哥、達茄馬，三幫幫主率領的動物黑幫如何掙扎，終究無濟於事，只能在罪證面前俯首認罪。

　　「不行，再這樣下去，會出事的。」

　　檯面下的事情早晚會被揭發，再多的解釋也顯得多餘。然而，朱安娜始終堅信，只要能取得解釋內容的主導權，縱然是天大的罪過，也能獲得相應的赦免。

　　所以，朱安娜選擇在臨時法庭休庭期間，以提供犯罪自白的名義，邀請瑞格前往自家別墅。沒辦法，誰教身為主謀之一的朱安娜，正處於受官府監管、不得隨意外出的狀態？

　　「瑞格先生，這邊請。」

　　看了眼身上滿是繃帶、卻仍善盡左右手職責的雄獅查理，瑞格不禁眉頭一皺，覺得不帶哈絲蒂同行一事確實有失謹慎。

　　「有這般死忠的手下，怪不得朱安娜能穩坐幫主之位。看來，接下來得小心點才行。」

　　所幸這一系列的擔憂全屬多慮，從朱安娜腳戴鐐銬，新聘的當地官差手持佛朗機、於其身側戒備的景象中，不難看出諸羅官府所擁有的底氣，正處於前所未有的高峰。

　　「來啦？查理，帶客人入座。」

　　不同於過往見面時的咄咄逼人，此時的朱安娜神情祥和，讓瑞格完全無法與記憶中、那凶狠且無情的母獅相連結。

　　「瑞格海豹，吃過飯了嗎？」好在朱安娜並不習慣噓寒問暖，言語間充滿有意為之的虛假。「這裡剛好有份鮪魚套餐，要來一點嗎？」

　　「不了。謝謝妳的好意。」

　　瑞格之所以謝絕朱安娜的好意，僅僅是因為自己早在出發前，便已享用過八軒漁吉現做的鮪魚套餐。此時再吃，必然會影響到接下來的行程。

　　「我想，還是快點進入正題吧。」

　　再者，朱安娜作為此次事件的主謀者之一，想必不會無故邀請一隻海豹，尤其是身為仲裁者之一的瑞格。爬上朱安娜特意準備的草蓆，稍微調整坐姿、使頭臉正對朱安娜，瑞格選擇開門見山，向朱安娜提醒道：

　　「哈波在上，本豹作為本次案件的仲裁者之一，將視妳呈上的證詞真偽、誠心與否，予以相應的記錄與評判。還請妳好好跟本豹說說，關於貴幫在諸羅的所作所為。」

　　對於瑞格、對於整個海豹一族，真誠相對是處理糾紛的最大原則，不論對方是否為族內同胞。但聽在朱安娜耳裡，與身處上位的勝利者宣言毫無二致。竭力壓抑內心的憎惡，朱安娜決定兵行險著，將一項難以拒絕的交易擺上談判桌：

　　「瑞格海豹，你想不想知道，老娘為什麼可以跟佛朗哥一樣，從事南北雜貨生意？雖然老娘這邊的生意沒那麼好就是了。」

　　「妳這是什麼意思？」瑞格皺眉，顯然是聽出箇中含意。「該不會，妳想改當污點證人？」

　　「隨便你怎麼想，瑞格海豹。」朱安娜微笑，雙眼瞇成一線。「還是說，你想放任佛朗哥繼續佔據安全的陸路路線，壟斷南北貨物市場？」

　　朱安娜此言，正好說中瑞格此時遭遇到的瓶頸。不論是翻遍佛朗哥引以為傲的收藏庫，還是親自向佛朗哥打聽，佛朗哥不但沒有透露半點資訊，甚至還反過來嘲諷道：

　　「好好一隻海豹，走陸路幹啥？還不給老子下水游泳去！」

　　雖說是為了收集證據而製作的口錄，但一想到往後的旅途需要，瑞格不禁將佛朗哥的話放在心上，間接導致朱安娜放出該訊息時，不論是站在仲裁者一方，還是旅行聖騎士的立場，瑞格都無法視而不見。

　　「所以。」呼出一口濁氣，瑞格正色道：「關於這件事，妳知道多少？」

　　明知朱安娜用心不良，瑞格依舊選擇開口提問，一是為了案件進度，二則為了往後的旅行安全。對此，瑞格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還是被朱安娜的要求打得措手不及：

　　「老娘告訴你路線，你幫老娘這裡說點好話，這樣豈不是兩全其美？」

　　訊問的最後，朱安娜笑得邪魅，彷彿看穿瑞格的內心。或許是不甘受到朱安娜的要脅，瑞格一改先前的平和，面色陰沉地回應：

　　「本豹乃此次事件的仲裁者，並非促成和解的說客。」

　　說罷，瑞格起身離去，絲毫沒有注意到朱安娜投向自己的眼神。那眼神似笑非笑，彷彿在告訴瑞格：

　　「只要你有需要，歡迎隨時來訪。」

　　回程路上，路面的塵土、路邊的雜草都與來時相同，沒有任何明顯的變化。除了從不等人的太陽，以及在不知不覺間、占據瑞格內心的猶豫。

　　「難道，真的只剩下這條路了嗎？」

　　側著身子、處在轉身與不轉身之間，瑞格的煩惱尚未得出結論，一聲熟悉的呼喚自諸羅方向傳來。定睛一看，竟是瑪普‧尼德蘭。

　　「我看哈絲蒂小妹很擔心瑞格先生，想說先過來看看。還好您沒事。」

　　仰望瑪普‧尼德蘭發自內心的微笑，再回憶他為母親所做的一切，瑞格總算能夠理解，身處兩難的迷途者，為何會編織出白色謊言、只為成全自己所認為的美好。

　　「呵呵，能有什麼事？」瑞格笑道：「你該看看那些新來的官差，那可比篝火還要火熱。相信再過不久，就算我跟教宗離開這裡，諸羅也能靠自己走出不一樣的風景。」

　　「真的嗎？」

　　看似懷疑的回應，實則充滿對未來的期待。只見瑪普‧尼德蘭兩眼放光，彷彿已經看到那光明的景象。沒有作惡多端的動物黑幫、更沒有無端找麻煩的同鄉，本就欣欣向榮的諸羅市場，在新制度的管理下走向另一條繁榮道路……

　　「啊！對了。」

　　不過，對於青春年少的瑪普‧尼德蘭而言，如此具體的未來並非他一人所能想像。此刻的他能想到的，只有向眼前的恩人表示感謝。

　　「瑞格先生，這個給你。是我這兩天抄寫好的。」

　　瑞格正疑惑對方手中的紙張為何，瑪普‧尼德蘭主動攤開紙張，興高采烈地說道：

　　「哈波保佑……是這麼說的，對吧？多虧瑞格先生陪我走一趟，我才能在離開農場前，找到父親大人的地圖。當然，哈絲蒂小妹也幫了很多忙。」

　　收下地圖抄本的瞬間，原本盤據在瑞格心中、如蛇般煩人的兩難思緒，霎時化為沙塵，默默的隨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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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光飛逝，隨著案件順利進行，各種訴訟、事後處置逐漸步上軌道，瑞格身為仲裁者的工作也逐漸告一段落。是時候離開諸羅，踏上尋找山火鳥羽毛的旅途。

　　不過，這一次，向來對旅途興致盎然的哈絲蒂，竟意外的平靜，甚至反過來向瑞格提出請求：

　　「可不可以，再待幾天？」

　　瑞格本想追問原因，卻因為哈絲蒂的支支吾吾而作罷。對瑞格來說，雖然無法知悉哈絲蒂真實的想法，但從她與瑪普‧尼德蘭形影不離的情形研判，想必與青少年必經的某種過程脫不了關係。

　　不過，這孩子，什麼時候跟他好上的？懷抱必然會浮現的困惑，瑞格並不打算干涉此事，而是選擇陪在哈絲蒂身旁，默默地觀察這段因患難而生的情愫，直到約定的時間到來為止。

　　那是個陽光明媚的早晨，作為旅途的嶄新開端，可說是再適合不過。

　　「那個、瑪普哥哥。」

　　佇立於異國木屋門前，本已道出臨別話語的哈絲蒂，其稚嫩的俏麗臉蛋上忽地浮現一抹毅然，與她脫口而出的邀請同樣唐突。

　　「要不要，一起去旅行？很好玩唷。」

　　類似的話語，瑪普‧尼德蘭早已在這段時間裡，聽過不下數十遍，自己也確實對哈絲蒂所描述的種種產生興趣。只可惜，身為諸羅的一份子，他也有不得不親自完成的事情在身。

　　「謝謝妳邀請我，哈絲蒂小妹。可是，荷獅幫的事情還沒處理完，我實在不放心，讓母親大人一個人面對朱安娜。」

　　「說、說得也是。呵呵。」

　　這不是哈絲蒂第一次聽聞該理由，只能以微笑帶過這段尷尬，隨後再度說道：

　　「那麼，還請瑪普哥哥保重。」

　　不等對方有所回應，哈絲蒂隨即抱起瑞格與行李，飛也似的離開木屋，穿過人來人往的諸羅市中心，最終跨過諸羅北部地界。

　　「好！接下來要往哪兒走，師父？」

　　「等等。」半睡半醒的瑞格猛然睜眼。「讓我看看喔。」

　　又一次的，不等瑞格拿出地圖，哈絲蒂自顧自地說道：

　　「先往山上走，對吧？」

　　說著，哈絲蒂邁開腳步，打算直奔眼前的山林，卻被瑞格的一句話阻止：

　　「哈絲蒂，方向反了。先往海邊走才對。」

　　聽聞瑞格平靜如常的招呼，哈絲蒂這才有如大夢初醒，下意識的伸手抹去眼角的淚水，一邊調轉方向、一邊向瑞格問道：

　　「師父，為什麼，瑪普哥哥不答應我，我會覺得難過？」

　　瑞格聞言，並未立刻回答，而是抬頭、向哈絲蒂展露欣慰的笑容，接著才緩緩說道：

　　「我有沒有跟妳說過，我在在歐羅佳追求伴侶的故事？那位女士，可說是我遇過最豐滿、最溫柔的雌性……」

第二站：動物市集──諸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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