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與海豹 - 【第二站：動物市集──諸羅】亂上加亂，唯悅不亂(1)

　　從旁人的視角看去，哈絲蒂的拍肚聲既清脆又響亮，呼喚出的哈波之光極其刺眼，別說朱安娜的獅眼承受不住、痛得滿地打滾，就連瑪普‧尼德蘭也不得不轉過身、以雙手遮眼，方可抵擋光芒的入侵。

　　嗚嗚，嫁不出去了啦！儘管有注意到一獅一人的反應，但在強烈的羞辱感驅使下，哈絲蒂不僅不敢正眼望去，更索性豁出一切、進一步昇華哈波之光。

　　最後，當哈波之光終於散去，被光芒佔去的視野恢復後，位於哈絲蒂正前方的地面上，足足有六人份之多的鮪魚套餐，正散發出魚肉所獨有、潮濕與鮮甜兼具的氣味。

　　「──？！」

　　與朱安娜的困惑相比，哈絲蒂顯得十分難為情，只因為她在方才，確實有過想吃鮪魚套餐的念頭。加上哈波之光助人實現願望的特性，這才使得鮪魚套餐出現在他們面前。

　　為了緩解沉默所帶來的尷尬，哈絲蒂不得不陪笑道：

　　「那個、要是您還沒吃飯，這個給您吃。很好吃唷。」

　　「不了。老娘對鮪魚過敏。」

　　瞥過地上的鮪魚套餐，朱安娜總算收起方才的質疑，抬頭注視哈絲蒂，如新月般的眼眸閃過狡獪的漆黑光芒。

　　「既然妳是瑞格海豹的徒弟，又剛好知道瑞格海豹被綁架的內幕，老娘該用什麼方式看待你們才好？」

　　說完，朱安娜站起身，邁出打量獵物時的獨特腳步、在二人身邊繞圈，試圖進一步猜測哈絲蒂的意圖。其視線之壓迫，令哈絲蒂感到芒刺在背，不知該如何是好。

　　「怎麼，咱們不是在討論瑞格海豹、還有本幫被抹黑的事嗎？老娘這不是要聽妳怎麼說了嗎？。」

　　見哈絲蒂遲遲沒有開口，朱安娜眉頭一皺，本就不多的耐心被削去一大塊，話語間參雜低沉的呼嚕聲。雖說哈波之光可以帶給哈絲蒂愉悅，並消弭恐懼的生長，惴惴不安的情緒卻始終徘徊於內心，未曾真正的消失。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就讓我幫妳們梳理一下狀況。」

　　瑪普‧尼德蘭早已看出哈絲蒂的緊張，且看出她在短時間內難以克服。為求後續的交涉順利進行，瑪普‧尼德蘭只好以協助者的身分，為哈絲蒂承接開啟話題的工作。

　　「我們都知道，現在的狀況，是瑞格先生被綁架、妳這邊也因為佛朗哥的謠言，成了替罪羊。但很不巧，我跟哈絲蒂小妹都知道，事實正好跟佛朗哥說的完全相反。」

　　話說到這裡，如果再不分享我方擁有的情報，只怕朱安娜也無法接受兩人的誠意。遵照母親的交代，瑪普‧尼德蘭決定道出自己親眼所見、乳牛刺客綁架瑞格的詳細過程，再由哈絲蒂親口道出瑞格此刻的下落。

　　「哈波之光絕對不會出錯。師父他，就在佛朗哥的農場裡！」

　　在瑪普‧尼德蘭的刻意拖延下，哈絲蒂總算緩過神、暫時將恐懼擱置於心底，並趁著朱安娜知曉真相、憤恨地咒罵佛朗哥的當下，不疾不徐的提出此行的真正目的：

　　「如果，您願意跟我一起去農場、幫我救出師父的話，師父會幫您解開誤會的。」

　　「蛤？」不料，朱安娜不願買帳，甚至嫌惡的回道：「要老娘吃飽沒事，帶著兄弟姊妹去找佛朗哥麻煩？又不是腦袋被獵人打一槍。」

　　就這點東西，也敢來跟老娘談？年輕人就是年輕人，太年輕了。真正令朱安娜感到不悅的，是哈絲蒂提出的回報，根本不值得她出手。

　　更進一步的說，縱然哈絲蒂、瑞格有能力在最短的時間裡，為自家洗刷莫須有的罪名，他們也無法向自己保證，在這之後的變化，是否能往有利於荷獅幫的方向發展。比如荷獅幫的勢力增長、西班牛幫的活躍程度等等。

　　「咦？為什麼？」哈絲蒂不明就裡，說了半天，仍是那一套說詞：

　　「只要師父能站出來、幫您說幾句話，事情不就解決了嗎？而且，做壞事的明明是那群大笨牛，您就不想去教訓牠們嗎？」

　　「那又如何？」面對哈絲蒂的孩子氣，朱安娜臉上的凶惡氛圍早已消散，莫名的疲憊取而代之。「如果妳說的壞事，是指綁架之類的，老娘也沒有少做過。再說，咱們的名聲如何糟糕，也影響不了咱們在這兒的生意。」

　　該死！這笨丫頭，聽不懂老娘在說什麼嗎？朱安娜暗自叫苦，並思考是否該把自己的要求擺上檯面，但這樣一來，又顯得自己趁人之危、有違過往所建立、凡事不求人的高傲形象。

　　殊不知，朱安娜這一系列心理活動，早已被瑪普‧尼德蘭看在眼裡。若不是母親再三交代、不可在此環節插手，瑪普‧尼德蘭幾乎就要湊到哈絲蒂耳邊，給予明確的提示。

　　「……」

　　另一方面，面對勸說無果的停滯局面，哈絲蒂表面上陷入沉默，內心卻波瀾四起、彷彿所有可能性都被浪花吞噬，直到朱安娜終於不耐煩，親口下達逐客令：

　　「夠了。要是沒別的事的話，老娘要去睡午覺了。」

　　「不行！」

　　快！快想辦法啊！不然朱安娜要跑了。叫住朱安娜的瞬間，哈絲蒂下意識的感到不妥，甚至閃過自己即將被獅群圍攻的想法。如此壓力山大的情況下，哈絲蒂猛一咬牙，索性豁出去、說出其人生中鮮少說過的謊話：

　　「如果、妳幫我救出師父的話，我會請師父幫、幫妳實現一個願望！」

　　換作是其他人，朱安娜勢必會仔細思考箇中真偽，不過，眼前的少女可是海豹聖騎士的徒弟、哈波的忠實信徒。換個角度思考，即使這承諾真是謊言，也能成為一筆不小的籌碼、換來可觀的回報。

　　「總算是說到重點了。」朱安娜回頭、返回原地坐下。「老娘還以為，妳這小丫頭被那瑞格海豹給教笨、忘記交易的規矩了。」

　　仔細端詳哈絲蒂又驚又喜的稚嫩臉龐，再瞥向一旁、為哈絲蒂感到欣慰的瑪普‧尼德蘭，朱安娜不禁暗自竊喜，嘴上卻一如往常、高高在上的說道：

　　「如果妳說的願望，是指哈波神的祝福，老娘也不是不能考慮，帶上幾個兄弟姊妹，把瑞格海豹從牛棚裡帶出來。」

　　(ΦωΦ) (ΦωΦ)

　　只要是朱安娜親口答應的事情，勢必會以最快的速度展開、執行、完成。尤其在聽完哈絲蒂的救援計畫、得知乳牛刺客的存在後，其內心的急切更是可見一斑。

　　「原來，是牠們倆搞的鬼。但願牠們就像小丫頭說的，在農場的某處吃草。」

　　「女士，為何要這麼說？」雄獅查理不解，巨大的獅頭微微歪斜。「雖然是背叛咱們的同鄉，可牠們實在是不好對付啊。」

　　「是這樣嗎？」

　　望向西斜的太陽，朱安娜憤然道出埋藏於心中、始終無法釋懷的念想：

　　「你不覺得，就是因為這樣，我們更應該趁這次行動，好好的關照牠們，難道不是嗎？」

　　剎那間，雄獅查理憑藉多年的相處經驗，嗅出朱安娜所展露出、充滿硝煙與焦炭的仇恨……

　　(ΦωΦ)└( ఠൠఠ )┘

　　夕陽西下，位於諸羅東面、一望無際的翠綠草原上，一間農舍林立、柵欄遠高於尋常成人的農場，正逐漸被燈火的光芒點亮，使得它看起來像是個被無形的玻璃罩所保護、黑暗無法入侵其中的精緻模型。

　　至少，對躲在距離農場極遠、一棵位於某民房後方的大樹上，視線緊盯農場的哈絲蒂而言，確實是如此。

　　「吶，瑪普哥哥。」

　　想當然耳，哈絲蒂並未因此而忘記此行的重點。眼看天色終於徹底轉黑，卻仍不見半頭獅子出現，哈絲蒂難掩心中的憂慮，向蹲在一旁的瑪普‧尼德蘭詢問道：

　　「那個朱安娜，會不會突然反悔、不來幫我們？」

　　「為什麼會反悔？」瑪普‧尼德蘭理所當然地回道：「妳沒看到她答應妳的時候，眼睛睜得有多大？呼──，想不到，瑞格先生的信仰這麼值錢。」

　　瑪普‧尼德蘭並沒有說錯，在朱安娜的眼中，沒有什麼報酬比得過哈波所引發的奇蹟。但對此時的哈絲蒂來說，本應浮現的安心感卻沒有如期出現。

　　我是不是、做了不該做的事？

　　儘管救援計畫的成功率確實獲得提升，但這種輕易丟出承諾，而且是丟給朱安娜這類素行不良之徒的行為，是否為瑞格所樂見？哈絲蒂或許無法判對其中的對錯，但她明顯感受到，自己的內心正遭受前所未有的考驗。

　　「哈絲蒂小妹？」瑪普‧尼德蘭沒有錯過這段沉默，主動開口關心：

　　「怎麼了？這不是要去救瑞格先生了嗎？不打起精神可不行喔。」

　　瑪普‧尼德蘭言之有理，哈絲蒂也點頭表示認同。但心中的疙瘩始終存在，甚至在無形中，影響到哈絲蒂的感官，以致瑪普‧尼德蘭注意到周遭變化的當下，哈絲蒂差點變成後知後覺的凡人。

　　「牠們來了。我們也跟上去吧。」

　　新月之夜的漆黑，絕非單純的黑暗，彷彿連聲音都能一併吸收、徹底消去萬物的存在證明。憑藉過人的運動神經，哈絲蒂與瑪普‧尼德蘭先後從大樹上躍下，悄無聲息的踏上諸羅大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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