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北方探進了約莫半小時後,蒼狼開始隱隱約約地聽見一陣低頻的轟鳴聲。這即便在遠處聽卻仍能感受到那洶湧之勢的聲音,也隨著他們越往內探入而愈發清晰起來。待到兩人好不容易終於穿過北方的叢林,來到一個懸崖邊後,蒼狼這才發現那水聲源自於一個位處西北方的高達百余公尺的大瀑布。
蒼狼與雁洳所身在的懸崖,與那座大瀑布的最頂點持相等的水平方位,於是兩人能自高處鳥瞰底下那大瀑布從天而降的激流擊破河床的響徹雲霄的轟隆聲。
沒想到繼古林中那些壯麗的參天古樹,以及那棵在夜間形態瑰麗的絕美神木後,蒼狼竟然又得以在這片古林中目睹另一個宏偉至極的自然景觀,一個宛如被史前巨人硬生生挖空的極深盆地,原先連接的河床被分為高低兩端,從而形成了如此壯觀的大瀑布。
在欣賞那猶如銀河倒瀉的景致當兒,蒼狼忽然發現位於那大瀑布的中段處,竟築有一個通體雪白的長方體物事。因其外形的顏色與周遭的流水近乎一致,導致蒼狼一開始還察覺不到那物事的存在。而在這個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當中,居然參雜了一些明顯為人造物的東西在裏面,這一點讓蒼狼不禁對之心生好奇。
雁洳自然也看出了蒼狼眼中的疑惑,還沒等他發出疑問,便率先開口解答:「那是澪芝妹妹以她所制造的機械人隊伍來建造起的一個水力發電器。」
「機械人隊伍?水力發電器?」蒼狼疑惑道。
「澪芝妹妹向來對科技類的事物十分感興趣,自小就愛鼓搗一些電子與機械器件,也熱衷於電腦編程。」雁洳像是想起了某些有趣的回憶似的笑著,而後繼續說道,「所以,她以經年累月所練就的技術打造了一支專屬於她的機械人團隊,能為她達成任何指定的任務。而因為幾乎一切的科技類產物都仰賴電力這項能源,所以澪芝妹妹就命她的機械人團隊去建造那個水力發電器,從而一勞永逸地解決電力供應這個難題。」
「竟然還有這種事。我看谷中的莊園如此淳樸,還以爲裏面并無半點科技類物件呢。」蒼狼露出略微訝異的神情。
「有的,只不過都在澪芝妹妹的房間裏。」雁洳微笑道。
「我還以爲神島前輩是個古樸的人,他怎麽會允許他的女兒沉溺在那種事呢。」
「蒼大哥有所不知,師父他可是非常疼愛澪芝妹妹的,所以自然就對她那另類的興趣沒有異議。」
「我還真沒想到那位在武林中享譽盛名的絕世高手,居然會是個這般寵溺女兒的父親。」蒼狼揶揄道。
兩人之後沒再說話,而是肩並肩地站在懸崖邊,靜靜地觀賞著那轟隆作響的大瀑布。那些流水傾瀉在底下水潭發出的聲音,不知怎的竟有一種治愈心靈的作用。此刻蒼狼索性閉上了雙眼,全身心地投入在那聽著會讓人不知不覺放松的白噪音當中。
過了半晌,蒼狼方才被雁洳的聲音呼喚回來:「蒼大哥,要繼續走嗎?」
「嗯。」蒼狼點點頭,「接著走下去會到哪裏?」
「沒到哪裏,也只是在這個斷崖山繞一繞。」說著雁洳往北面望去,「畢竟再往北走下去,就會到古林的禁地。」
「禁地?」蒼狼的視線循著她的視線穿過斷崖,往北方的那片叢林望去。
他心想這片古林的禁地難道不是那個神木的所在地嗎?這片原始叢林當中居然還有其他禁地?
「是的,那片區域是嚴禁進入的。」雁洳臉上竟露出一閃即逝的不安。
「為什麽?」蒼狼當然察覺到了雁洳的不安表情。
「因為那裏面住著……一個人。」
「一個人?」
「嚴格上來說也不算『住著』,應該說是被師父囚禁在北面的古林。」
蒼狼露出了頗為驚訝的神情,那位傳聞中我行我素、不問世事的神島無涯,到底是為了何事而把一個人囚禁在他谷中的原始叢林之中?好幾個想象的故事隨即浮現在蒼狼的腦海中,接二連三地上演著,當中參雜了各種關乎恩怨情仇的橋段。
「那個人到底做了什麽,讓神島前輩將他囚禁在此地?」蒼狼還是忍不住問道。
「這故事說來話長,簡而言之,就是那個人害死了師母,所以便遭到師父這般對待。」雁洳回答道。
聽雁洳這麽一說,蒼狼才突然發現自他入谷以來,不但還未見過神島無涯本人,連他的夫人也沒看過一眼。原以為地獄谷夫人只是侍奉在閉關中的神島無涯旁邊,故此沒出現在蒼狼的面前,但沒想到原來她已經不在人世。
「師母是一個十分和藹可親的人,無論對待任何人、從販夫走卒到都是一視同仁,是一個心地極為善良的優雅女性。但萬萬沒想到,她卻不幸遭逢此劫。」雁洳不禁露出惋惜的神情,而後她的臉上竟罕見地出現了細微的慍怒,「那個人,是一個武功極為高強的人,就連師父也無法輕易取他性命。所以師父就只能將那人逼往這片古林,然後用奇術陣法把他囚禁在此,讓他終生不得外出,在這片森林裏孤獨終老。」
「比起直接將他殺死,或許這個懲戒對那個人來說還更加痛苦。」蒼狼有感而發。
「我本來也是亟欲把他給置諸死地,但後來想想,讓他終日只能與奇獸們為伴,吃喝拉撒都只能在這片古林裏解決,而且身旁沒有半個人可以聊天解悶,如此折磨他某種程度上還更能解心頭之恨。」雁洳點點頭,表示同意蒼狼的說法。
蒼狼當然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到底確切是發生了什麽事而最終導致了那場悲劇,因為他感覺到雁洳並不想聊這件不愉快的往事。再加上蒼狼其實對於刨根究底別人的過往這行為有點反感,除非對方心甘情願地與自己分享,要不然他絕不會輕易觸犯別人的隱私。
語畢,兩人往右饒了這片斷崖半圈,然後停下腳步就近地望了北面叢林一眼。蒼狼能看到不遠處拉了一條以示警戒的紅布條,意思當然便是警告來者別進入紅布以後的範圍。
兩人瞅了那紅布條一會兒後,便繼續往前邁步,走到了那個大瀑布的所在地。
剛剛在遠處張望就已經被那大瀑布震懾得無法言語,原以為走到了臨近處更能感受到這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震撼,但沒想到卻因為離得太近反而看不了這大瀑布的整體,無法真正地欣賞到它的美妙之處。
「我們稍微走到這激流的上遊吧,那邊有一條特意打造來跨越水流的石川路徑。」雁洳邊指著這條極寬之河的上遊處邊說道。
「那樣太麻煩了。」蒼狼微笑著搖搖頭,然後伸手輕輕挾著雁洳的腰,右足一蹬,往眼前的激流躍起。
即便攜帶著兩個成年人的重量,但蒼狼依舊遊刃有余地在大瀑布以上湍急的水面上踏了十余步,倚靠著與聶冷不相上下的輕功越過了這片河域。
抵達對岸的陸面後,蒼狼才溫柔地放下雁洳。
雁洳對蒼狼的這個舉動沒有半分驚訝,臉上也毫無羞澀,她僅僅擡頭望了蒼狼一眼,露出淺淺的微笑。
不知怎的,此刻的兩人,即便不道出任何語句,都仿佛已經知曉對方心裏在想什麽。或許在經歷了昨晚的事後,兩人無論在生理或是心裏層面都更加靠近了彼此。
兩人接著繼續踱步在斷崖邊,不消一會兒便回到剛剛的起點。
「蒼大哥,什麽是芭芭耶嘎啊?」在兩人朝著神木的方向往回走的當兒,雁洳突然間問道。
「嗯?」面對這個問題,蒼狼突然間反應不過來。
「就是,剛剛凜師兄說你是芭芭耶嘎。」
這時蒼狼才回憶起,昨天在林中與神島凜交手之後,神島凜的確對他說出了那四個字,以表明自己聽過他在江湖上的傳聞。
「那只不過是我在江湖上闖蕩時,被那些無聊人取的外號罷了。」蒼狼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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