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群雄見識淺薄,當然認不出這記將少年劍客徹底擊敗的招式,其實就是全天下最霸絕無雙的蓋世武功:煉獄九掌。他們就只是站在原地露出目瞪口呆的神情,對此刻站在臺上迎戰那瘋子的人并不是自己這件事感到萬分慶幸。
唯獨群雄當中的一流高手們,認出了那是煉獄九掌之第二式:『分庭抗禮』。
「好劍法!」神島無涯贊嘆道,「倘若你的敵人並非老夫,而是其他人,想必那人會就此死在你這一劍底下,就好比站在那邊的那位仁兄。」
神島無涯望向站在擂臺邊緣,遠離決鬥中心領域的嶽牙菀。
嶽牙菀自覺一股氣血直上腦門,想要出言反駁,卻又不得不屈居於神島無涯的霸氣底下,思考再三後決定忍氣吞聲,不作出反應。
「晚……晚輩甘拜下風……」余天昊仰臥在擂臺之上,用盡全身之力說出這番話。他感覺自己方才所受的內傷,至少得花半年來調養治療方能痊愈,未來的半年內大概無法練劍了。
「余小弟,老夫記住你的名字了。」神島無涯望著這位倒臥在地的年輕武者,對他充滿了期待,「老夫期待往後武藝更為精進的你,希望屆時你能讓老夫吃吃你們神劍派的苦頭,哈哈哈!」
話音剛落,神島無涯轉而望向仍站在擂臺一角的嶽牙菀,問道:「嶽老弟,還等什麽,出招吧。」
「神島前輩武藝超凡,嶽某又豈是前輩的對手,就不在此獻醜了。」嶽牙菀拱手致意,隨後便往後一躍,退回去天宿派的陣列。
神島這二字一出,擎天山上的衆人隨即起了一陣騷動。而後藉由臺下的口耳相傳,群雄終於得知那位站在臺上的不速之客是何許人物,皆為自己有眼不識泰山而感到萬分羞愧。
神島無涯見嶽牙菀竟毫無戰意地退出戰場,不禁不屑地嗤了一聲,繼而問道:「還有誰想要上臺與老夫一決高下?」
擂臺四下眾人面面相覷,全都指望有人能夠應邀上臺與那個怪物比鬥一番、挫一挫他的銳氣,卻又不敢親自上臺應戰,現場就此陷入了一陣無聲的靜默。
「難道所謂的武林群雄,就只是一群怯懦膽小的縮頭烏龜?」神島無涯無情地發言譏諷道。
也就在此時,位於擂臺北面的人群中,忽然有一黑影拔地升起,翻身躍上了擂臺。
在燈光的照耀下,此人現出了一張與神島無涯相似的,頗具年紀的臉龐。他的身材高挑瘦長,五官甚為俊朗秀氣,身披一件雪白色的優雅長袍,自遠處看去還以為是出自哪座靈山的道士。
「怎麽現在才上臺?」神島無涯背對著白袍男子說道。
「你剛剛不是在忙著嗎。」白袍男子笑了笑。
「的確。也算是稍微熱了身。」神島無涯轉過身,與白袍男子對望,並咧開嘴笑著。
「那就來吧。」白袍男子右腿前傾、膝蓋微屈,僅有腳尖著地。此刻的他,臉上依舊掛著優雅的笑容。
「就讓老夫看看,兩年未見的你,武藝到底又精進到何種程度。」神島無涯興奮地笑道,隨即紮了個與剛剛應付余天昊時同一式的馬步。
霎那間,擂臺上左右兩端各別往周遭迸發出極為強烈的勢。
一股剛中帶猛;一股柔中帶剛。
位於擎天山頂上的武林群雄皆被這兩股勢壓迫得快喘不過氣,有些自身修為稍淺的武者甚至抵受不住而半跪倒在地。
自剛剛為止一直擺著一副謙謙君子模樣的白袍男子,原本柔和的眼神中忽地閃出一道狠光。幾乎在同一時間,神島無涯卻已經趨身來到白袍男子的面前,右掌橫勢貫出。
白袍男子一眼便看出,神島無涯這一招乃是煉獄九掌的第一式:『橫掃千軍』。
此招雖然位於九掌中的第一式,卻沒有因其歸屬初階掌法而在掌力上有半分遜色,反而是九式中掌勁最為威猛的一招,主意為先聲奪人,在初步與敵人對攻時或直接擊退對方或給予對方個下馬威。
白袍男子似一早就預料到神島無涯這一招,故此右腳尖往前一蹴,身子隨即往後飛離,與神島無涯的左掌始終維持住一尺之遙。
殊不知,神島無涯卻忽地使勁,左掌立即搶前一尺。
眼見左掌即將印在自己的臉龐之上,白袍男子竟不慌不忙地往上掄起右拳。他這一拳說快不快,說慢也不慢,卻及時地接下對方那猛烈的掌擊。
神島無涯只覺左掌受到一股向上的外力推動,頓時就像打在了一團柔韌的水流之上,『橫掃千軍』的掌勁竟一瞬間被吸收了二成。可惜此式的掌力一出便無法回收,神島無涯也只能將屯聚於左掌的真氣藉著掌勁送出。
堅不可摧的掌勁以上揚的角度,劃過白袍男子的頭頂半空,把擂臺左側的三棵年老松樹攔腰擊斷。
未等神島無涯歸位聚氣,白袍男子就搶先地連發三拳,以神島無涯的右肩、左胸與右腹為目標。
神島無涯笑了笑,接著左右手皆兩指齊擎,飛速地劃出三道『若然花』指法,護著自身那三處地方。
如水一般柔纖的拳勁,遇上柔韌無比的氣圈,居然激發出斷石穿金的不可抗力。神島無涯和白袍男子皆被那不可抗力回彈,兩人在空中翻覆數回卸力,復又落在擂臺的兩側。
兩人相距對望彼此一眼後,竟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
「神島兄的這套指法可真是秒極,未知此武功喚何名?」白袍男子笑問。
「與剛剛余小弟的門派名有異曲同工之妙,皆帶個『神』字。」神島無涯邊說邊擺出剛剛的指勢,「如意神指。」
「此武技取名有如意二字,莫非除了剛剛那防禦式以外,還有其他花樣?」雖然第一次見神島無涯使此神功,但白袍男子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
「果然是李老鬼,直覺總是這麽準。」神島無涯大笑,「只不過,要想見識其他招式,就視待會兒的戰況而定了。」
「這麽沒自信嗎?不像你。」白袍男子雙手背在身後,面容和善。
「老夫這如意神指才剛剛初步鉆研而出,尚未練得爐火純青,面對像你這種一流高手大概沒有余裕使出全式。」
「那還不簡單,在下接下來絕不會用敝派上層武功,只用本派入門初階武功:『上陽拳』如何?」
「哼,你這不是在侮辱老夫嗎。」神島無涯不屑地嗤一聲,「你就盡管使出渾身解數,只要逮住時機,老夫自會露兩手給你看看。」
「既然如此,神島兄,請。」白袍男子笑了笑,伸出右手示意比武繼續。
並無半點拖沓的空白對峙,兩人的身影幾乎在同一時間消失在原地,相互趨近以後雙掌與雙拳如迅雷閃電般交互對擊,擂臺上頻頻爆出可怖的破空裂帛之聲。
每一下掌與拳的對轟,都不可避免地往外滲出氣勁的漣漪,導致在周圍觀戰的群雄們不由自主地往後倒退五大步,以避免遭受臺上兩位高手招式的余勁傷及。
只不過短短的半分鐘,神島無涯已與白袍男子過招了百余回合。彼此間誰也不讓誰,各自都使出了十成功力來對攻。兩人的武藝及內功修為已臻化境,深不可測的內力所催發出的一招一式,竟引起了周身的空氣呈扭曲之狀,實屬武林高手對決中難得一見的奇觀。
圍在擂臺周圍的武者們,無一不被眼前這場驚心動魄、洶湧澎湃的比武給震撼得瞠目結舌,一時半會兒說不出半句話來,只得沈浸在那兩位高手精妙的使招與拆招當中。畢竟,這可是他們此生或許僅此一次的機會,可以目睹兩位當世絕頂高手的對決,倘若能從中偷得一招半式或者領悟出某種竅門,自身的武功修為便會有質的飛躍,定當受益無窮。
原以為自己無法在與白袍男子的對決中,有余裕使出如意神指中除了『若然花』以外的其他指法的神島無涯,終於在與對方對接了百余招後逮住一次難得的機會,在白袍男子一次左拳前傾過甚、招式用老之際,右手食指至小指的四指往掌心回收,大拇指按壓在食指的第三節指腹之上,向白袍男子的頭臉激射出一道淩厲無比的氣劍,此乃如意神指中以出其不意之勢進攻的『雷鳴卦』指法。
比起神島無涯登峰造極的煉獄九掌,這式初出茅廬的『雷鳴卦』對白袍男子而言威脅並不過大。只是話雖如此,那也是神島無涯以體內深厚內力所凝聚出的一發殺招,又豈能敷衍待之。故此,白袍男子毫不輕敵地以稍微突出中指指節的右拳護身,嚴正以待地想要化解掉這發氣劍。
殊不知,就在白袍男子那裹著真氣的右拳與那道氣劍接觸之際,白袍男子頓時感到一股麻痹感自右拳中指開始往手心方向爬梭,迅速地蔓延至囊括右拳及腕部的前臂。這陣針刺似的的麻痹感,也讓白袍男子不禁頓了一頓,身形呆滯了片刻。
神島無涯見機不可失,連忙趁著這個空擋使出一記堅不可摧的『橫掃千軍』,直攻對方心門。
白袍男子見狀,連忙回收右拳於胸前及時格擋,千鈞一發地接住了神島無涯這一掌。
「怎樣?」神島無涯豪笑一聲,露出頗為得意的表情。
「秒極!秒極!」白袍男子氣血直沖腦門,面容亢奮異常,與剛剛謙謙君子的他所展露出儀表大為不同。
在接下來的對招中,白袍男子不敢再徒手接下對手的『雷鳴卦』氣劍,而是僅僅閃而避之,以免再次遭遇剛剛那致命性的僵直。而且也不曉得是什麽原因導致,接下來無論白袍男子如何以強技相逼或示弱誘招,神島無涯都沒再施展如意神指中除了『若然花』與『雷鳴卦』以外的指法,讓白袍男子不禁惋惜。
兩人此後又再度對接上百招,卻彼此不占半點優勢,始終不分勝負。
這場由神島無涯與白袍男子所展開的比武對決,不知不覺間已成了這屆武林大會的最後一舞。
那些在場的所謂位居一線的武林高手們,在見證了這場超乎想象的對決,無不自慚形穢,果斷放棄了這個上臺展露自身武藝、為自己在武林中揚名立萬的寶貴機會。
他們當下所能做的,唯有好好欣賞眼前這場激戰,以及仔細從中習得半分半毫武學竅門而已。
那一天,掌與拳的交鋒震撼大地,在武林群雄、以及剛剛那位被神島無涯擊敗後讓同派師兄弟攙扶下臺的少年劍客心中,烙下了永不磨滅的史詩般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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