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狼是被一陣天剛破曉時,叢林中傳來的禽鳥怪叫聲給喚醒的。
一覺醒來,蒼狼發現自己正渾身赤裸地躺在神木之下,而身旁則有一位一絲不掛地女子依偎在自己胸前。
蒼狼伸手把幾綹遮掩著女子面容的發絲撥去,以此來看清楚她的模樣。在確認了身旁女子為雁洳以後,蒼狼不禁露出一抹苦笑。他原以為昨夜所發生的一切僅僅是一場夢,但看來事實並非如此。
無論是精神上受到神木的影響,抑或兩人真的忽然間天雷勾動地火,纏綿在一塊兒,他們倆在昨夜仍是確確實實地發生了關系。
只不過,蒼狼對此並沒有表現出半點懊惱,反而是抱持著一種類似隨遇而安的心情,愜意地躺在舒適的枯藤堆上,享受著林中初晨的新鮮空氣。
晨曦下的神木不再發出藍光,如同圍繞在它周遭的那些參天巨樹一樣,露出一副林中植物平日的尋常模樣。這時要是有人來到此處,鐵定萬萬想不到這就是古林中那棵傳說中的神木。他們大概會以為那只是一棵因接收不到充沛陽光,而生得奇形怪狀的畸樹罷了。
過來約莫一刻鐘後,依偎在蒼狼身上的雁洳也悠悠轉醒。
與蒼狼四目相接了一會兒後,雁洳的視線便在彼此坦誠相見的裸體來回轉移,頓時理解了兩人間所發生的事。而後她又眼神迷離地望著蒼狼,表情中包含了許多各不相同的情緒,蒼狼一時之間竟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情與思緒。
慶幸的是,蒼狼發現那些情緒當中並不存在著厭惡或尷尬,兩人間的氣氛更隱隱約約飄著一絲類似於曖昧的情愫。
兩人就這樣任由沈默降臨,彼此不說一句話,就只是一邊感受著對方的體溫,一邊聆聽這片古林傳來的各種如風劃過樹葉以及鳥類怪叫的聲音。全因兩人皆不約而同地認為,此時此刻無聲勝有聲,他們都不忍心打破這美麗的寧靜。
也不知曉過了多久,雁洳才終於露出一臉微笑,對蒼狼說:「蒼大哥,我們回去吧。」
此刻雁洳臉上的復雜情緒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比先前她那種耐人尋味的心思稍微更明瞭的少女的愉悅。
蒼狼歪頭看著雁洳,不知怎的覺得此刻的她簡直美得不可方物,不由心中一蕩。只見他楞了一楞後,方才笑著回復道:「走吧。」
兩人站起身,拾起散落一地的衣物,慢悠悠地穿上身。
這時,蒼狼不經意間瞥見雁洳的大腿內側竟留有一道已幹涸的細微血跡,登時得知原來昨夜是她的初夜,不禁訝異了片刻。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合乎情理,畢竟雁洳常年都待在這個偏僻的莊園之中,裏面除了神島凜以外便已沒有其他與她年齡相仿的男子,又豈有做『那檔事』的機會。如此看來,神島凜似乎並沒有對谷中唯一與他無血緣關系的雁洳下手,或者其實有嘗試過卻遭到了雁洳的婉拒也說不定。
蒼狼也不曉得為什麽自己會一股腦想了這麽多,臉頰竟然還發燙了起來,變得紅彤彤的。
實不相瞞,其實昨晚亦是蒼狼初破處子之身的一夜。他在以往的旅程中,雖然遇過不少對他投懷送抱的女子,當中有驛站中的獨身女浪客,也有以販賣自己肉身謀生的風塵女子,但蒼狼都無一例外地拒絕了她們,並不想與那些陌生女子扯上任何關系。
所以他實在沒有料到,這一次因應聶冷的邀約前來這個兇險異常的地獄谷闖關,卻在機緣巧合之下跟那位谷主的女弟子在林中神木的樹下殢雲尤雨一番,現在回想起來都不禁覺得不可思議。
「蒼大哥,你在發什麽呆呢。」雁洳的聲音喚醒了陷入了思考的蒼狼。
一回過神來,蒼狼發現身前的雁洳已經穿好一身的衣物,原本稍顯蓬亂的長發不知何時也早已理得柔順。他反觀自己,卻只是穿好一條褲子而已,仍在打著赤膊,連那把對自己萬分重要的太古獵刀也還躺在一旁的枯藤之上,並沒有即時背回身上。
蒼狼尷尬地笑了笑,便繼續穿上他的粗布上衣,背上裝著獵刀的刀鞘。
「洳妹。」蒼狼忽地開口說道,甫一說完連他自己都訝異了。
「是。」雁洳轉過頭望著蒼狼,臉上依舊充盈著愉悅。
「時候尚早,不如我們……」蒼狼佯作咳嗽了一聲,「不如我們繼續在林中逛逛?」
聞言,雁洳微微地揚眉,然後笑答:「蒼大哥想繼續逛,洳妹自當奉陪。」
於是乎,兩人離開了那棵長得奇形怪狀的神木,往古林的北方繼續探進。
早晨的古林與夜晚的它相比,多了一份悠閑自在的氛圍,也能仰賴陽光的照射而得以看見周遭的景色。這時,蒼狼才終於能真正一睹這些生長在原始叢林中的高聳巨樹的模樣,與夜晚時僅能看到它們的輪廓相比確實截然不同。
蒼狼和雁洳慢悠悠地一前一後行走在這片沐浴在晨曦之下的古林中,步履既輕盈又寫意,盡情享受著這僅屬於兩人的悠閑時光。
這片據聞十分危險的谷中古林,也登時全然褪去了昨夜的那種陰森與恐怖,轉眼變成了一片猶如世外桃源般的極樂聖地,給予人一種恍若夢中的感覺。
只不過,這場夢境很快就又被一陣怪鳥的叫聲給打破。
從剛剛醒來至今,蒼狼就已經聽過不少次那陣怪鳥的鳴聲,他不禁向雁洳問道:「到底是什麽動物發出那陣叫聲?」
「那是不死鳥的叫聲。」走在前方的雁洳回應道,說話的當兒並沒有回過頭。
「不死鳥?」蒼狼一聽到這個有點超現實的名字,不由自主地蹙著眉,「這又是什麽玩意兒?」
昨夜才聽到一個叫陸上魚的異獸,然後現在又從雁洳的口中聽到一種喚作不死鳥的怪鳥,他自覺嘴角已經快要失守了。
即便希思羅大陸地大物博,存在著怎樣的奇珍異獸也不足為奇,但陸上魚和不死鳥……這兩只東西聽起來也太荒誕離奇了吧?
「牠真的就鳥如其名,處於一種無論如何都死不去的狀態。」這時雁洳已經察覺到蒼狼快要忍俊不禁,便回過頭來對他微笑,「我曾經看過牠被林中的猛獸硬生生撕成兩半,陳屍在一團蕨類植被上。但過了一個小時,當我又回到該處察看的時候,發現那只不死鳥居然活生生地駐足在當地的一棵巨樹的樹梢上,仿佛剛剛什麽也沒發生過。」
「妳怎麽知道那是同一只鳥?」蒼狼很快就發現了疑點。
「那的確就是剛剛被撕成兩半的那只鳥,因為我認得牠右邊翅膀上的那個胎記。總不可能出現另一只不死鳥,就這麽剛巧在右翼處有著跟剛剛那只不死鳥一模一樣的胎記吧?」雁洳解答了蒼狼的疑問。
「既然牠號稱不死,那這片古林中豈不是四處都能看到牠們?」蒼狼再度發問。他這一問也不無道理,畢竟假如一個生物擁有了不死之軀,那就代表牠們的死亡率為零,那就算牠們的生育率比一般生物低上不少,牠們的族群數量也總有一天會在古林中泛濫成災吧?
雁洳邊倒著走便迎著蒼狼微笑,她似乎早就預料到對方會問這個問題。
於是她接著解釋道:「據我這些年來的考察得知,不死鳥是無法繁衍下一代的。」
蒼狼瞪大了眼睛,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得知了這個真相後,他心中的疑慮也獲得了解答,而這一切也顯得合理了起來。
「妳是之前來過這片古林無數次,然後每次看到的都是特定的那幾只不死鳥嗎?」蒼狼進一步問道。
雁洳點點頭,又補充道:「而且牠們看起來跟往昔一樣,體型並沒有變大,樣貌更沒有變老,就跟僵屍一樣。」
「我的天。」蒼狼倒抽一口氣,心中懷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微妙心情,「大自然果然神秘莫測。」
只可惜,那一天蒼狼只聞得鳥聲,卻始終未見到鳥身,錯過了一睹這種如鳳毛麟角般存在於天地間的幻獸真容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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