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雁洳見桌上的那壇酒經已見底,便起身再度走到廚房,從竈頭底下的櫃子取出另一個酒壇。這個酒壇內裝的並非剛剛溫醇的金門酒,而是烈度極高的銀山酒。
蒼狼見雁洳又拿著另一個酒壇回到飯廳,不禁雙眼發亮,臉上盡是愉悅之情。當雁洳把新酒壇中顏色微黃的酒倒在兩人的碗中時,蒼狼這才知道原來這並非剛剛的金門酒。待碗中盛滿了酒後,兩人便舉起酒碗對飲一番。
一碗黃酒下肚,蒼狼只覺喉嚨先是一陣燒灼感,而後一股芬芳便在嘴中彌漫,余韻悠長。
「好酒!」蒼狼呼喝一聲,把酒碗重重地放在桌上。
雁洳見狀,立即又為蒼狼以及自己的空碗斟滿酒,再度舉碗共飲。
不知不覺間,兩人竟又把這新的酒壇喝光,仿佛他們正在喝的只是普通的水。
「對了蒼大哥,你為什麽會跟聶公子一同前來這裏?」雁洳開口問道。她此刻的臉頰比剛剛更紅了。
「其實我也沒有什麽明確的目的。」蒼狼即便喝了這麽多酒,臉上依舊沒泛起半點紅,清醒依舊,「只是剛好被聶兄相邀,自己也正好空閑著,便隨同他來這裏。」
「你跟聶公子彼此認識很久了嗎?」雁洳繼續問道。
「我與他認識一天不到,就跟我和洳妹妳一樣。」蒼狼笑答。
「只不過是認識不到一天的朋友,蒼大哥竟然就答應他一塊兒前來闖谷,都不怕自己性命安危嗎?」
「我和聶兄一見如故,幫助他這點事是在所不辭的。再者,我也可以藉此機會來見一見那位享譽武林的傳奇人物,又何嘗不是一件難得的事。」
「蒼大哥想見家師?」
「算是吧。」蒼狼笑了笑,有點按耐不住內心的興奮,「畢竟要是能與尊師比劃個幾招,對我那追尋武道之路必定是獲益良多。」
「那蒼大哥大可不必擔心。只要是江湖上的英雄豪傑,並且可以闖過谷中三關,家師隨時接受他的挑戰。」雁洳笑答,順便收拾桌上的空碗碟,準備要拿去廚房的水槽清洗。
蒼狼見雁洳不只剛剛親自燒菜,就連現在清洗碗碟的工作也是她包辦,不禁問道:「為何洳妹還需親自洗碗?你們的莊園沒有仆役嗎?」
雁洳捧著臟碗碟站起身,微笑道,「平日莊園裏的大小事務,乃至眾人的衣食住行都由我一手包辦。」
「這豈不是耽誤了洳妹妳練功的時間?」
「我並不會武功,也就沒有耽誤練功這一事了。」
「洳妹妳不會武功?」蒼狼感到一陣詫異,「妳不是神島前輩的弟子嗎?」
「只不過是個掛名弟子罷了。」雁洳笑著說,臉上並沒有顯露出任何的不悅,看來不練武是她本人的選擇。
在雁洳到廚房裏忙的當兒,蒼狼這時站起身,踱步到木屋右側的一間廳房。房內若有似無地飄著一股不知名的清香,聞著聞著身體竟有種輕飄飄的感覺。
廳房的中心地段往下開了一個形狀工整的地爐,一個鐵壺懸掛在半空中,離地爐的地面僅有一尺之隔。鐵壺之下殘留著一團幾乎燒成灰的如樹藤狀的物事,觀其色澤與熱度似乎是幾天前剛燒完不久而已。
原本還想走到木屋的二樓稍作參觀,但不知怎的,蒼狼此刻忽然想坐在這個地爐邊上。倒不是因為覺得天氣寒冷,想坐在地爐邊燒炭取暖,但真正的箇中原因卻也不得而知。也或許根本就沒有任何原因,只是他突然間心血來潮罷了。
蒼狼在地爐邊盤腿而坐,雙手掌朝上地停放在雙膝之上,閉目養神。坐下不久之後,整個人竟似入定了一般。他感覺自己體態輕盈,宛如隨風飄蕩在空中的葉子一樣。霎那間,無數條流光在身旁往後飛梭,他隨後便抵達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虛空。
正當他以為此處空無一物之際,四周圍突然間爆出了各種宛若超新星爆炸的閃爍流光。
然後在下一秒,他看見了宇宙星辰。
蒼狼睜開眼之後,看到雁洳也是在他的對面座位盤腿而坐,正笑臉盈盈地望著他。
「我好像喝醉了。」蒼狼苦笑了一下。不過他覺得此刻的他竟通體舒暢,全身筋脈都通暢無阻的感覺。
「蒼大哥並非醉了,而是這地爐的神木余燼的氣味所致。」雁洳低頭看了看地爐中那團殘余的灰燼。
「神木?」蒼狼疑惑道。
「那是谷中的一棵古老神樹,家師經常燒它的藤曼來協助練功,似乎會有奇效。」雁洳解釋說,「這神木其實是三天前,風子師兄修煉內功時所燒下的。只是神木即便燒成余燼,其具備奇效的氣味仍可以持續縈繞十天,是以依舊對蒼大哥產生了作用。」
「原來如此。」蒼狼點點頭,也望了一眼地爐中的灰燼,心想難道自己剛剛是被那氣味所引導而坐下?
「對了蒼大哥,家師現在仍在閉關當中,需要等到三天後的中午才出關。」雁洳忽然間想起這件事。
「那這三天,就勞煩洳妹妳了。」蒼狼點頭致意。
「要是蒼大哥不介意的話,洳妹這三天可以帶你四處遊歷此谷。」
「那蒼大哥就先謝過洳妹的好意了。」
「那我先帶蒼大哥到院中的客房去,好嗎?」
「那就麻煩洳妹了。」
兩人自木屋走出,途徑剛剛那個涼亭之時看見兩人正在亭內下棋。蒼狼定睛一看,發現竟然是聶冷和澪芝二人。
聶冷一看到蒼狼,臉上大喜,立即站起身跑向他,說道:「蒼大哥,你終於出現了,我還以為你消失到哪裏去了呢。」
「剛剛洳妹招待我到院邊小屋去就餐喝酒,所以才離開了這庭院。」蒼狼回復道。
聶冷一聽到蒼狼竟然稱呼那個先前把關的雁洳姑娘為洳妹這般親切,不免對蒼狼投以意味深遠的笑容,旨在暗地裏挖苦蒼狼:沒想到你不落人後,這麽快也結交了個俏姑娘。
「對了,都還沒跟你介紹。」聶冷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轉過身望著仍坐在亭內的澪芝,伸出左手把視線導向她,「這位就是我在嶟煌城結識的澪芝。」
「澪芝姑娘,妳好。」蒼狼拱手致意。
「蒼大哥好!剛剛阿冷已經把你的事都告訴我了,真是感謝你冒著生命危險隨同他前來闖關,要不是我都不懂何時才能見到他呢。」澪芝高興地說道,而後再深情脈脈地望著聶冷。
「聶兄,我就不打擾你們倆談情了,先行一步。洳妹她正要帶我到客房去看看。」蒼狼對聶冷說道。
「沒問題蒼大哥,我們倆也不打擾二位了。」聶冷說著,來回地望了蒼狼與雁洳各一眼,然後對著蒼狼挑挑眉。
雁洳見此情景,並沒有露出嬌羞的表情,就只是微微勾起嘴角笑著。
雁洳要帶蒼狼去的客房,其實就在剛剛澪芝為聶冷療傷的宅院當中。
這棟宅院與剛剛院邊小屋相比大上了不少,有足足五層樓之高。其建築結構雖依舊為純木材風格,但卻在極盡簡樸的建設中生成了一股出塵脫俗的典雅氣息。
根本無需雁洳相告,蒼狼就已經知道眼前這幢形似簡樸卻內裏蘊藏著極致高雅的宅樓,便是地獄谷谷主神島無涯前輩生活起居的地方。蒼狼仰望著這幢氣勢不凡的高大樓宇,心中不禁為之生一股崇高的敬意。
果然從一個人所居住的場所,便能看出此人的氣度與個性。
此刻的蒼狼雖還未見到神島無涯本人,卻仿佛已經看到他本人站在自己面前。
「蒼大哥,客房就在樓房的第一層,請進。」雁洳打開了房子第一層的木門,伸手請蒼狼入內。
蒼狼點點頭,先雁洳一步走入屋中。
屋內的陳設看似與剛剛的院邊小屋相差無幾,但實際上卻華貴了不少,這可以從那擺放在各處的花瓷與字畫看出端倪。即使蒼狼對這類事物一知半解,但他的第六感告訴自己那都是些價值連城的稀世珍寶。尤其是那幅掛在正廳的名為『千軍萬馬』的水墨畫,筆酣墨飽的畫作體現著畫師每一下蒼勁有力的落筆,畫中所表現的萬馬奔騰氣勢磅礴,讓觀望者仿佛身歷其境。
蒼狼霎時之間竟被那幅水墨畫震撼得不能自已,呆呆地站在原地瞻望。
「蒼大哥,你的房間在這裏。」這時的雁洳早已走到右側廊道的入口,對著蒼狼叫喚一聲。
蒼狼回過神來,立即應道:「來了。」
雁洳領著蒼狼走到位於廊道盡頭的一間房,雙手輕輕地推開門,兩人一同走了進去。
這間客房頗為寬敞,而且如床褥、衣櫃、書桌等家具一應俱全,房間角落處更設有一所浴室,用來招待蒞臨谷中的客人絕對綽綽有余。
「蒼大哥,你就先休息一會兒,有什麽事就到庭院找我吧,我待會兒會在那裏打理一些事。」雁洳微微地躬身。
「勞煩洳妹了。」蒼狼點頭致意。
待雁洳走出房間,關上房門後,蒼狼便把身上的隨身物件都放在書桌,然後躺在床鋪之上稍作休息。
只是,那幅千軍萬馬圖依舊在他的腦中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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