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了這片樹影迷宮已經有十分鐘,但蒼狼卻一直在同一片區域徘徊。
他自己當然也意識到這一點,因為他曾在一面他所經過的樹墻上刻下一道刀痕以作記號,而他現在已經是第三次看到那個記號了。
蒼狼感到一陣困惑,明明自己方才已經牢牢記住了每個道路的分岔,基本上『會引回原路』的路線已經被他盡數篩除掉,以至於只剩下一條理應會把他帶往正確的通道,但為何又回到了原點呢?
他一邊思考一邊下意識地往前行走,不一會兒又來到了第一個分岔路口。
所謂事不過三,要是此刻的蒼狼仍舊像只盲頭蒼蠅四處亂竄,重蹈覆轍的話,那他就跟個傻子沒什麽區別了。於是他停下了腳步,站在那個分岔路口之前,陷入了一陣沈思。以正常的邏輯來推論的話,蒼狼自覺剛剛的路線理論上絕對不可能回到原點,也就是說這個樹影迷宮當中的亂道並非由直觀的邏輯所構成,而是暗藏著某種隱晦的規則。
素聞地獄谷的谷主不止精通威懾武林的獨門秘技:煉獄九掌,就連一些旁支外道如奇門遁甲也深諳其理。這就不難解釋為何眼前這個迷宮不遵循世間常理,而是獨自建立了一套既定的運行邏輯。換言之,若想解開這個迷宮,就必須理解其根處的運行邏輯,一切純碰運氣的枉然舉動皆是徒勞無功罷了。
蒼狼駐足在分岔路口之前,一邊思考一邊望著那根插在地面上的火把。
雖然在森林裏安置火把似乎不是個明確的選擇,畢竟可能會有火患的隱憂,但這卻又是非實施不可的一個舉措。只因這片樹影迷宮周遭的樹木都高聳入雲,完全遮蔽了天空的陽光,假如沒有那些每隔一個路口就出現的火把,身在迷宮當中的人便會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如同盲人的狀態。
這時,一陣風劃過蒼狼的前方,火把上的焰舌隨風搖曳。
而在同一時刻,一道微乎其微的電流也閃過蒼狼的腦海。這種奇妙的感覺,就像某個陷入瓶頸的作曲家,在看到某日泛紫的晚霞後靈光乍現一樣。
蒼狼趁著風尚未停息,走向分岔路的左邊入口。
往前再步行了約莫二十步以後,蒼狼在第二個分岔路口前再度停下腳步。停頓了片刻後,他選擇了右邊的通道,接著是右邊、左邊、中間、中間、右邊……
當走過了五個分岔口,正以為自己終於一窺這片樹影迷宮背後的奧秘後,蒼狼驀地發現自己居然又返回了原點,因為他又看到那個刻在樹上的印記。
原以為只要隨著火焰搖曳的方向來選擇道路,就能解開這個迷宮,但沒想到最終還是被引回了起點。
蒼狼情不自禁地笑了一聲,原來剛剛那靈光乍現只不過是一絲妄念,自己實際上離真相還有一段距離。
事已至此,蒼狼自知已陷入僵局,他目前並沒有什麽新的想法,或許只能一直待在原地直到時間結束。不曉得另一邊的聶冷闖關闖得如何,他是否已經解開這個迷宮,擺脫了這個困局呢?想著想著,蒼狼踱步到第一個分岔口的火把跟前,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團位於木棍頂端的紅焰。
不知怎的,蒼狼的直覺告訴他,若想要解開眼前這個深邃幽暗的迷宮,這根火把……不,這團火焰將會是其中的關鍵。
而根據以往無數次闖蕩江湖的經驗,蒼狼的直覺十之八九都是正確的。那或許是一種與生俱來的類似狼族的嗅覺,或者要將之稱為第六感也未嘗不可。過去他曾經多次憑藉著這種說不出所以然的直覺,屢屢從岌岌可危的局勢中死裏逃生。或許想要在這險象環生的江湖中生存,這種異常玄乎的直覺某種程度上比身負高強武功還更為重要。
於是,蒼狼倏地往前劃出一記手刀,火把上的火焰隨即當場熄滅。
原本被火把照得通亮的迷宮在一瞬間暗了下來,然後位於蒼狼四面八方的樹墻內部都發出了一陣細微的動靜,緊接著的便是接連不斷的穿透空氣的咻咻聲。
數以百計的尖銳的箭矢,同一時間從四面八方朝蒼狼襲來。
蒼狼先是身形往後一墜,躲開來自前後方的箭。接著他迅速拔刀出鞘,以肉眼根本捕捉不到的超高速劃出一個完美的圓弧,把來自左右的箭全數砍斷。至於那些從天而降的,幾乎快要紮進他皮肉裏的箭,只見他沒有握刀的左手往上貫出一道範圍極廣的氣勁,將九成的箭矢震開,余下的一成則剛好落在蒼狼的腰際右側、肩膀斜側以及大腿外側的泥地之上。
這些漏網之魚的箭矢並不在蒼狼的預料當中,慶幸的是它們全都與自己的身體差之毫厘地錯過了,不然自己或許會因此受了重傷也未可知。
右腳一蹬地,蒼狼借助反作用力騰空升起,翻身站穩腳步。這時,一幕奇象隨即映入他的眼簾。那面位於火把後方的樹墻,不知何時竟打開了一個容許三人並肩同行的甬道。這條通道的兩側每隔一段距離都會安置一根點燃的火把,以至於整條通道都是通明的。
或許,這條甬道才是引領他離開這個該死迷宮的正確路線。
雖然不知道進入了這條突然出現的甬道會否又踏入陷阱,但以目前的選項來看,蒼狼似乎也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於是乎,蒼狼一鼓作氣,毅然決然地沖進了那條甬道。他沖刺的速度猶如獵豹,手持的獵刀縈繞著鋒利的刀氣,發出瘆人的嗡鳴聲。此刻的他,有著應付一切突如其來的機關陷阱的絕對自信。什麽炮火飛箭長矛,就盡管放馬過來。
盡管蒼狼的奔跑的速度極快,不過他竟然花了整整一分鐘才終於跑出那條筆直的甬道,可想而知這條通道是多麽的長。只不過一路上,他並沒有如他想象那般觸發機關,而是風平浪靜地通過了那條道路。
離開了那條甬道,一陣耀眼的光線自四面八方襲來,霎時之間刺眼得蒼狼都睜不開眼睛。
待習慣了明亮度後,蒼狼才發現甬道以外是一片廣袤的草地。他擡頭看了一眼天空,被烈日當空的景象提醒他現在為午後時分。剛剛因為一直處於陰暗的迷宮之中,幾乎忘了現在仍是白天。
「果然是蒼大哥,這麽快就解開了迷宮。」一把男聲自蒼狼的左手邊傳來,自然是與他一同闖關的聶冷。
聶冷的身上毫發無傷,不曉得是他經歷的迷宮內容與蒼狼不同,通過某種別的途徑解開迷宮之余也避開了陷阱,抑或他跟蒼狼一樣以一己之力化開了那些致人於死地的暗箭。
「我差點兒就要原路折返,去跟雁洳姑娘聯絡一下感情了。」蒼狼笑了一笑,順手還刀入鞘。
「不會吧。」聶冷苦笑,「要是你臨陣逃脫,我可就傷腦筋了。」
「先別說這個,你看見那東西了嗎。」蒼狼收起了笑容,雙目遙望遠處的某個方向。
「體型這麽大,實在很難不留意到。」聶冷望向蒼狼視線的同個方向。
有一只身形巨碩、胸脯之上印著一個大大的叉號胎記,渾身銀色毛發的大猩猩斜躺在遠方的草地上,正愜意地享受著日光浴。
「那東西該不會就是傳說中的那玩意兒吧?」蒼狼狐疑道。
「很遺憾地說一句,恐怕你說的是對的。」聶冷的表情也轉為認真。
傳說在希思羅大陸之上,存在著遠超尋常生物的四頭巨獸。牠們因其常人所無法企及的力量,而被冠以『四大聖獸』的稱號。牠們各自棲息在不同的地域,因各自習性與飲食不同而從未相互接觸,繼而成為各自領地的霸主。某些宗教人士甚至尊稱某只聖獸為他們教派的精神領袖,還以牠的形象構築了雕像來膜拜供奉,不曉得吸納了多少誠心的教徒。
而現在位於這片大草原之上的猩猩,根據其外表特征來推斷,應該就是被尊稱為『力聖』的巨獸銀毛猩猩。
蒼狼忽地想起,剛剛雁洳姑娘所說的某種比機關陷阱更致命的東西,她話中所指的大概就是眼前這頭巨獸吧。
「看來想要進入地獄谷這一舉動,乃是瘋子之行徑。」蒼狼凝神斂氣,丹田不斷輸送真氣至周身百骸,已然進入了作戰狀態。
「那還真的幸好我遇上了蒼大哥你這個瘋子。」聶冷忍不住露出微笑。這下子他也終於意識到為什麽之前會被那些人回絕自己闖關的邀約,還真的一不小心就會斷送性命。
「雖然不知道這關的內容為何,不過我覺得還是不要驚動牠比較好。」聶冷建議道。
「照你說的辦。」蒼狼點首。
兩人有默契地沿著空地的邊緣行走,在與力聖保持一段安全距離的情況下視察現場的環境。經過一番仔細的觀察,兩人發現這片廣闊草地除了他們倆剛剛走出的甬道外,並無任何其他出口。他們也試過離開草地,轉身鉆入草地以外的叢林當中,但都會被奇異的陣法引導回去草地,根本無從繞道而行。
「那個谷主果真是個狠人。」眼見一場大戰在所難免,蒼狼的右手已經不自覺地搭在獵刀的握柄之上。
「我沒記錯的話,這關應該是『智』關吧?」聶冷罕見的捏了把冷汗,「怎麽忽然間給我上這齣戲。」
「你這道問題問得很好。」蒼狼轉過頭望向聶冷,「也就是說,我們並不需要憑武力戰勝那玩意兒,要不然就已超出『智』關的規範。」
聶冷恍然,說道:「這依舊是一道謎題。」
蒼狼點首,示意聶冷的思路正確:「只是要想知道謎題的內容,除了喚醒那只巨獸以外別無他法。」
「也唯有這樣了。」聶冷苦笑道。
蒼狼抽出了太古獵刀,刀身上的波浪狀紅紋在陽光的照耀下更顯亮眼。
聶冷雙手交叉旋擺,一股上層之風已然纏上雙臂。
一個晃眼之間,迅猛的刀氣與淩厲的氣勁同時向位於草地正中央的巨獸襲去。待兩道利氣快要抵達巨獸的身上,只見牠猛地一睜眼,朝著那意圖暗算牠的攻擊狂吼一聲,不費吹灰之力就化解了敵方的招式。
巨獸的狂吼聲已經非震耳欲聾四字足以形容,蒼狼與聶冷似乎隱約看到眼前的空氣遭那沖擊波擠壓得視覺扭曲。蒼狼自認從未見過如此攝人心魄的畫面,在萬分之一秒的間隙當中,他甚至為自己此次前來地獄谷闖關的舉動感到一絲後悔。
經由自身卓越的反射神經驅使,蒼狼和聶冷都及時躲過了力聖的吼聲沖擊波。只見原本兩人駐足之處,後面的叢林被吼音盡數摧毀,成了一幅樹木東倒西歪、植被全遭連根拔起的慘烈光景。
這一下響徹天際的狂吼聲,當然也傳到了地獄谷深處的莊園之中。10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RSJTHMXZZ
原本坐在地板上閉目養神,暗自氣運周身修煉內功的魁梧男人,不禁睜開了雙眼,咧開嘴笑著。10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w8LCWMry9
「可別不小心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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