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狼謠 - 卷一 · 第十三章（終）：分道揚鑣

散發著藍光的神木樹下，一男一女不發一語地並肩坐著。

不曉得過了多久，男人率先開口說道：「明天我就要走了。」

女人依舊沒有說話，只是微微地點點頭。

男人見女人沒有回話，便想著要接下去問出那個至為關鍵的問題，卻發現怎麽也問不出口。

今晚的夜空布滿繁星，宛如一碗撒上了珍珠粉末的墨魚汁。

又過了一段時間，男人終於鼓起勇氣向女人問道：「妳要跟我走嗎？」

女人聞言，轉過頭望著男人，眼眸裏像之前那樣映著夢幻的藍色。

「我不能走。」

「為什麽？」

「師父對我有恩，我必須留下伺候他老人家。」

「但……」

「對不起。」

語畢，女人低下頭，遮蔽在陰影底下的臉蛋不曉得掛著什麽表情。

男人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問出了那道問題，卻被女人果斷拒絕，不由得心神恍惚，腦袋一片空白。

男人在外面的世界闖蕩了這麽久，還是第一次對一位異性產生了不可名狀的情愫。方才也算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對異性表明心意，卻被對方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不禁感到心灰意冷。

「蒼大哥。」過了半晌，女人忽地擡起了頭，對男人露出了微笑。

男人與女人對望，從她的眼神裏感受到了充滿溫暖的情意。

原以為女人對自己並沒有產生男女之情那般的情愫，但此刻男人卻從女人的眼神中看到了那對自己不折不扣的愛意。

原來並非自己一廂情願，男人對女人所投放地感情並不是單方面的，女人亦對他報以同等的情意。女人剛剛用以拒絕的理由並非阻隔他的權宜之計，而是無法答應男人邀約的真正原因。

得知了兩人確確實實地喜歡著對方後，男人忽地感到豁然開朗，臉上也露出了與女人一樣的笑顏。

一只雙眼閃著金光的小貓這會兒從女人的衣裳裏鉆了出來，迅速地攀到神木的樹冠處，由上而下地觀賞這場即將展開的男女間的深度交流。

男人與女人漸漸地往彼此靠攏，兩人擁抱在一起，嘴唇自然而然地吻上。

這一夜，兩人似乎把握著離別前的最後一次親密接觸，他們似乎比之前更為緊密地與對方連接，仿佛快要與對方融為一體。

在這場激情的最後，男人渾身震顫地抖擻身體，牢牢地緊抱著女人，就這樣抱了一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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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穿梭在山間小徑的大卡車，在持續行駛了半天後，決定在一個架設在山腳處的驛站休憩過夜。

大卡車後面的長方形貨物櫃，載著二十多位身上鎖著鐐銬的人。這些人有男有女，年齡跨度頗廣，有的已經是上了年紀的五十來歲的老頭，有的是正值壯年的三十出頭的男人，也有的是甫到花信年華的年輕貌美的姑娘……而在這些形形色色的大人裏面，居然還有一個年齡看起來只有五歲左右的小女孩，也是現場唯一一個未成年的兒童。

「這次的收獲還不錯啊。」卡車司機把車子泊在停車位後，對坐在副駕駛座的臉上有著刀疤的男人說道。

「那還要感謝那邊的官府如同虛設，我們才可以肆無忌憚地燒殺擄掠，哈哈哈！」刀疤男大笑道。

這兩個人屬於某個在長沙城位居二線的新興幫派，主要做的勾當就是人口販賣。

那些裝在貨物櫃裏的人都是他們從長沙城偏僻的村落活捉回來的當地居民，正準備把他們帶到鳳城的黑市裏當奴隸賣掉。

這個驛站離鳳城還有半天的路程，只要明天一大早啟程，就能在明天傍晚以前抵達目的地，趕上在明晚八點正舉辦的黑市拍賣。

卡車司機和刀疤男進到驛站之後，就大聲嚷嚷地叫店裏的服務員送酒水和小吃過來。

「搞定了這一單買賣，領到老大給的獎勵金後，一定要到小紅帽那裏叫幾個小姐來爽一爽。」刀疤男把雙腳直接放在桌面上，雙手扶著後腦勺地靠在椅背上。

「不過那個村子的老人也太多了吧，最值錢的年輕婊子才捉到四個，虧死了。」卡車司機不悅地嘖道。

「不是還捉到一個五歲的嗎？那玩意兒可值錢了。」

「年紀這麽小，又不能幹，買回家幹什麽啊？」

「誰說不能幹？這世界的變態可多了！」

語畢，兩人旁若無人地大笑起來。

他們簡直把店內的其他客人當作空氣，毫不忌諱地高談闊論起來。

也就是他們這一番毫不思慮後果的舉動，決定了他們往後的下場。

就在服務員把酒水和食物端上桌，兩人準備大快朵頤一番之際，一個玻璃杯忽然從店內的角落處橫飛過來，把那瓶裝著琥珀色的烈酒酒瓶整個擊碎。

從破碎酒瓶內四濺的烈酒噴得兩人渾身都是，而正當他們準備站起身來怒吼，詢問到底是哪個狗雜種幹的之時，他們發現自己的喉嚨竟然發不出聲音。

原來是兩塊裂掉酒瓶碎片，像鬼魅般地劃過那兩人的咽喉，各別開了一道極深的血口。

卡車司機和刀疤男一起捂著自己那不停噴血的喉嚨，睜大眼睛地望著對方，露出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店內的人們在發出一陣驚恐的尖叫聲後，全部都奪門而出，離開這個發生兇殺案的現場。

吧臺內的兩個酒保則是嚇得雙腳發軟，只能顫抖地駐足在吧臺裏面繼續機械式地擦拭著酒杯。

「吵死了。」坐在店內角落的一個魁梧男人一邊埋怨一邊站起身。他把數張鈔票放在桌面，就走到驛站的停車場去。

大卡車貨物櫃的鐵門被一股怪力硬生生掰開，一道光從外面射入陰暗的貨物櫃內。

貨物櫃內的人們全都不敢輕舉妄動，只是渾身發抖地看著那個站在出口外面的高大身影。

「出來吧，你們自由了。」那個高大身影說道。

聞言，貨物櫃裏面的人們隨即發瘋似地魚貫而出，逃離這個對他們而言如同地獄的空間。

正當魁梧男人想要轉身離開之際，他驀地發現貨物櫃裏面還有一個小女孩沒有動身。

那個小女孩並沒有像剛剛那些人那樣渾身顫抖，露出驚恐萬分的表情。魁梧男人在微弱的光線照射下，看到了那個小女孩毫無表情的臉頰。

小女孩雙眼無神地看著貨物櫃的地板，就像一個沒有生命跡象玩偶。

魁梧男人搖了搖頭，而後走了進去，蹲在小女孩的面前：「妳還不走嗎？那些壞人已經不見了。」

小女孩沒有回答，依舊死死地望著地板。

「妳的家在哪裏？」

「……」

「記得妳的爸媽叫什麽名字嗎？」

「……」

魁梧男人停止了發問，只是邊苦笑邊搖頭，然後把小女孩抱起來。

「明天以後，老夫大概就會退隱江湖了，妳就當老夫的閉門弟子吧。」魁梧男人擅自決定道，也不管這個小女孩是不是個習武的材料，抑或她是否願意練武。

總之，先把她暫時安置在一個敵方，明天老子可要上擎天山去會一會那些所謂武林五大派的家夥，讓他們瞧瞧何為真正的武功。

魁梧男人自信地哼了一聲，抱著小女孩往驛站外林間小道的陰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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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房間裏，籠罩在天花板所發出的白凈日光燈之下。

倘若跟別人說這個房間就在古意盎然的地獄谷莊園當中，那個人肯定不會相信。

只要是你說得出口的科技品，諸如電腦、機械作坊、電子工作臺、鐳射機臺、全自動手術臺、海陸用機械人部隊等等，你都可以在這個房間內看到。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澪芝的雙手在電腦前面的鍵盤上瘋狂遊走，輸入她已知範圍內尚未嘗試的外科手術代碼，「明明做了斷層掃描，顯示你手部的筋脈血管都連接好了，為什麽你還是使不上力？」

「妳已經做了妳力所能及的事，剩下的就聽天由命吧。」聶冷看著自己那包紮著白繃帶的右手，露出無奈的苦笑，「而且我也不想再被手術刀切開手臂了，算了吧。」

「不可以！」澪芝雙手用力地拍在鍵盤上，發出響亮的聲音，「我怎麽能讓阿冷你因為我而變成個……」

句尾原本應該銜接著的『廢人』二字，硬生生地吞回進澪芝的肚子裏。

「沒事，現在最重要的是妳已是自由身，還有我們倆從此可以一同浪跡天涯，看遍這世上的一切美景。」聶冷笑道。

「但是你的右手……」澪芝離開了電腦臺，走到聶冷的面前憐惜地撫摸他的右手，眼眶泛著淚。

「別擔心，總會有辦法醫好的。」聶冷安慰她道，即便他根本對此毫無把握。

昨天跟神島無涯對決時，雖然聶冷成功以風吟手接下了對方威力無窮的一掌，但是卻因此而導致自己的右手筋脈盡斷。

澪芝見狀，立即帶聶冷到她專屬的工作室去做緊急治療。憑著高科技的全自動手術臺以及她儲備在硬碟裏的外科手術代碼集錦，成功在五個小時內為聶冷完成高精密度的筋脈連接手術。此外，澪芝還運用了先進的超聲波物理治療來加速療程，照理來說聶冷在翌日的今天，右手的機能就該要恢復到原本的七成左右，但沒想到卻連兩成都達不到，這徹底逼瘋了堅信科學之力的澪芝。

這也變相證實了這世上，並非所有事情都能單靠科學來解決。這也是為什麽希思羅大陸上那些傳統的武醫大夫，在如今這個科技昌明的時代依舊能占有一席之地的緣故。他們能透過某種科學也無法解釋的方法，來治療武者們在打鬥中所受到的或輕或重的內外傷。

而對於武林上有哪位大夫具備能治愈他傷勢的醫術，其實聶冷心中已經有個人選。只要能在茫茫人海的江湖當中找得到行蹤詭秘的『他』，或許自己受的傷就有恢復的機會也說不定。

那夜，澪芝通宵達旦地坐在電腦前面，繼續尋找任何可能治愈聶冷傷勢的方法。

而聶冷則跳到樓宇的屋頂去，一邊喝著從廚房裏隨意撿來的酒，一邊欣賞那掛在夜空上的皎潔月色，而後漸漸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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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原路返回到地獄谷的入口後，蒼狼就看到那兩輛停放在河邊的越野車和哈雷摩托車，依舊好端端地待在原位。

想當然爾，這裏方圓百裏盡是無垠的黃沙，別說人了，就連半個活物都難以發現，自然也不會有盜賊偷走他和聶冷的車。

「也是時候要分別了。」聶冷望著前方那一片黃沙，感慨地說道。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蒼狼笑了笑，與聶冷看向同一片沙漠。

「你下一站會去哪裏？」

「不知道，到哪便是哪吧。」

「隨風飄蕩？」聶冷忍不住笑了一笑。

「沒錯，隨風飄蕩。」蒼狼還以微笑。

雖然兩人相識的時間不足一星期，但卻仿佛有種已認識對方好些年月的老朋友的感覺。

今日一別以後，也不曉得何時能再相逢。但是江湖男兒們的道別從來都是既幹脆又瀟灑的，所以兩人之後也沒再拖泥帶水，只是互相比了個手勢致意，便各自回到自己的越野車和摩托車。

一早就已坐在哈雷摩托車後座的澪芝，這時朝著蒼狼揮揮手，大聲喊道：「蒼大哥！真的很謝謝你陪阿冷來闖關！我們有緣再見！」

蒼狼一步躍入車內的駕駛座，笑著對澪芝招了招手，便關上車門，發動引擎。

未等蒼狼驅動越野車，聶冷就率先載著澪芝往與綠洲反方向的那片黃沙駛去。

伴隨著一陣響徹雲霄的排氣管聲，哈雷摩托車以近乎時速三百公裏的速度往前沖刺，不一會兒便消失在一陣被輪胎掀起的沙塵當中。

蒼狼笑了笑，然後右腳踩在油門上，駛入那片看不見盡頭的浩瀚沙漠。

他朝著某個不知名的目的地邁進，並期待著接下來的旅程又會遇上什麽有趣的事。

畢竟，這也是作為一位自由自在的浪客最大的樂趣，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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