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狼是被一陣開門聲驚醒的,盡管那聲音其實微乎其微,你去不註意聽,根本不會察覺得到。
蒼狼發現現在的房內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原因在於時間已近夜晚,而且谷中並沒有裝設燈光,導致現在房內一片漆黑。聞聲翻起上半身後,他便看到一陣橘黃色的光芒自門口處映入房內,那光線也照亮了持光者的臉頰,原來是雁洳。
「蒼大哥,吵醒你了,不好意思。」雁洳緩緩地走到書桌邊,將手上的燭火放在桌上,「這燭火是供你照明用的,蒼大哥就將就著用吧。」
「多謝洳妹。」蒼狼翻起身坐在床沿。這時他才意識到原來自己剛剛躺著躺著,竟不自覺地睡了過去,而且還一覺到天暗。
「蒼大哥,現在已是晚飯時間,你餓了嗎?」雁洳關切地問道,「我已經煮好了晚飯,聶公子和澪芝妹妹現在正在飯廳就餐。」
「我就不吃了,你們吃吧。」蒼狼婉拒道。
「我不餓。」雁洳微笑著,她的笑容即便在微弱的燭光映照下依舊清麗。
「那我們倆出去走走?」蒼狼提議說。
「洳妹自當奉陪。」雁洳笑了笑,「莊園北邊的深林,是地獄谷中歷史最為悠久的古老樹林,不只棲息著許多稀世罕見的植物與珍獸,也是下午我所說的那棵神木的所在地,我可以帶蒼大哥到那兒去稍作探索。」
「聽起來很不錯。」蒼狼笑道。
「只不過那邊有些珍獸生性兇猛好鬥,蒼大哥務必小心應對。」雁洳不忘提醒道。
「別擔心,蒼大哥連那只銀毛猩猩都招架得住,還有什麽猛獸能傷得了我。」蒼狼自信道。
「在力量方面,力聖的確冠絕群獸。只是在那片古林當中,有一些形貌看似人畜無害的珍獸,因其狡黠的天性以及身負難以預測的異能,某程度上其實比力聖更為危險,蒼大哥還是小心為妙。」雁洳再度提醒道。
「洳妹教訓得好,是蒼大哥過於自大了。」蒼狼苦笑道。
為了避免引發火患,雁洳吹熄了木桌上的燭火,才與蒼狼一同走出去庭院。
此刻的夕陽已經完全沒入西邊的地平線,大地陷入一片黑暗,弦月與群星也隨之占據夜空。那棵位於庭院正中央的高大楊柳樹,在銀色月光的照映下更顯靈氣,蒼狼和雁洳皆忍不住駐足欣賞了一番。
片刻後,兩人有默契地再度邁開腳步,朝著庭院的北邊走去。他們又經過那個被一座石橋橫跨的池塘,但他們這次沒再停下腳步賞魚,而是直接繞過池塘,進入北面那條經開辟過的寬敞步道。
步道兩旁依舊是翠綠的竹林,月光穿過竹葉的間隙,落在遍地青草的道路上。
蒼狼和雁洳兩人此刻並沒有交談,只是肩並肩沿著這條步道往前踱步。兩人似乎心有靈犀,彼此所邁出的步伐如出一轍,竟同步為一樣的節奏。
隨著不斷的邁進,這條原本寬敞的步道逐漸收窄,最後終結在一個滿是灌木叢的盡頭處。
「越過這片灌木叢,就會進入那片古老樹林。」沈默了這麽久,雁洳終於開口道。
「所以之後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蒼狼以略顯戲虐的語氣問道。
「如果你不想屍骨全無地死在一只陸上魚的燈光陷阱中的話,還真的要集中精神呢。」雁洳語氣平平地回答道,臉上依舊是那副和藹的笑臉。
有時候,真的快被這女生的表情給嚇死。蒼狼暗自在心中苦笑。
即便還沒穿過這片灌木叢,蒼狼就可以隱約看到聳立在不遠處的那群參天巨樹。這些巨樹比起他剛抵達地獄谷時,在沙漠與綠洲的邊際所看到那群巨樹還要更為高大,而且形態也似乎也有略微不同。看著它們那隱藏在夜色中的模糊剪影,頓時為兩人接下來的探索增添上一份神秘。
雁洳貌似已經多次進入過這片古林,她循著某條看似隨機實則亂中有序的路線穿梭在灌木叢中,輕易地就從這一頭通到灌木叢的另一頭。蒼狼跟隨在雁洳的身後,亦是輕松地穿過這片灌木叢。
兩人現在正式踏入了古林的地域。
「你想走安全線,還是危險線?」雁洳停下腳步,轉過頭來看著蒼狼問道。
蒼狼聽到後楞了一下,覺得有一點不知所措,遂反問道:「兩者有什麽分別?」
「走安全線必定不會遇上危險生物,可以安然無恙地走到林中神木的所在之處。至於危險線,就是條危機四伏的兇險路線,只供想要刺激冒險的探索者。」雁洳不急不徐地解釋道。
「那要是我選前者的話,會不會顯得我貪生怕死啊?」蒼狼打趣道。
「那只能證明蒼大哥是個不隨意以身犯險之人,又豈能說是貪生怕死呢。」雁洳對著蒼狼微笑,她的語氣誠懇真摯,聽起來並無話中有話的意思。
「那我選危險線吧。」蒼狼並沒有思考再三,直接答復了雁洳。他此舉其實也並非逞強,或是要在雁洳面前死要面子,而是因為他打從骨子裏本就是個熱衷冒險與體驗刺激的男兒。
「確定嗎?」雁洳的臉上並沒有露出憂心或是興奮的表情,依舊是平和的笑容。
蒼狼點點頭,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
剛剛走在灌木叢時,尚能依靠夜空投下的月色來辨識道路,但現在一踏入古林當中,枝繁葉茂的參天古木群便幾乎擋住了月光,再加上穿梭在這片古林之際,實在不宜點燃火把來照明前路,以免因此引來兇險異獸們的註意,是以蒼狼此刻所身處的林間烏漆抹黑,能見度並不高。
好在他早就習慣了這種漆黑,視力也因為習武的緣故比尋常人更為澄明,所以行走起來並無什麽障礙。至於雁洳,則是毫不猶豫地邁著腳步在林中前行,一副宛若行走在白天的古林似的模樣,不曉得是因為她也擁有過人的視力,抑或她已經走過這條路無數遍,路線圖早已烙印在她的腦海當中。
「這條路線會遇上妳剛剛說的陸上魚嗎?」蒼狼跟在雁洳的身後,輕聲問道。
「有可能。」雁洳邊回答邊繼續往前走,並沒有轉過頭。
「所謂的燈光陷阱是什麽?」
「你懂一種叫做鮟鱇魚的深海魚嗎?」
「我知道。」
「陸上魚就是陸地版本的鮟鱇魚。」雁洳給出一個簡潔明了的介紹。
蒼狼在腦海想象了一下何為陸地版本的鮟鱇魚,浮現在腦中的圖像是一只長了四條腿、頭頂著一個發光腺體的魚怪,隨即被這個想象中的生物給逗笑了。
兩人接下來停止了交談,而是默默地往前探入這片古林。
行進在這片森林當中,望著那些生機勃勃的高聳老樹,蒼狼至今還是難以置信自己現在是身處一個沙漠中的龐大綠洲。一路上所看到的那些形似喬木的巨樹以及鋪滿地面的蕨類植被,讓蒼狼有一種來到了希思羅大陸中位處赤道的如『長京森林』或『雷龍森林』的熱帶雨林的錯覺。
而長京森林,蒼狼其實幾年前有到過該處一次。
蒼狼那時候自官府那裏接過一張懸賞單,任務是活捉一個在夢鞍山山腳處的鄉鎮作惡多端的采花大盜。那個采花大盜專挑孕婦為他的狩獵目標,而且每一宗案件的犯罪手法都相同,皆是先殘暴地性侵該孕婦,然後一刀劏在受害者隆起的孕肚上,劃破一個血淋淋的開口將腹中胎兒取出,放在受害者的雙手之上,再讓受害者擺出一副正在抱著嬰兒的姿勢,最後失血身亡,可說是一個窮兇惡極的變態性侵犯。
那個采花大盜已經在當地斷斷續續地犯案了半年之久,而且每次犯案的時候都能巧妙避過鎮中的攝像頭,躲過官府的耳目。再加上,因為夢鞍山位於偏遠的窮山僻壤,人口單薄,是以首都鳳城的朝廷高官並沒有打算增派人手破案,這個采花大盜就因此一直逍遙法外,繼續危害夢鞍山山村的居民。
蒼狼便是在如此嚴峻的局勢下來到夢鞍山的,並且從官府那裏接過這個燙手山芋。當中的緣由除了要解救當地的居民,就是官府設下的懸賞金額太吸引,足以完全負擔他接下來一年的旅程費用。
於是,蒼狼用了差不多一星期的時間,終於在鎖定了幾個潛在的受害者人選後,終於在第六天等到那個采花大盜再度犯案,得以逮個正著。只是原來那個采花大盜輕功卓越,竟然三兩下身法就逃離了蒼狼的擒捕。
兩人就這麽一逃一追,來到了位於夢鞍山南邊的長京森林。采花大盜藉著高超的輕功與叢林的掩護,蒼狼一時之間竟也無法將他擒住。待蒼狼在這片熱帶雨林中持續追逐了那大盜約莫一個小時,才終於耗盡了他的腳力,將他捉拿歸案。
蒼狼現在所身處的這片地獄谷古林,無論是氣候還是植被結構都與他幾年前到過的長京森林十分類同。但從兩座森林的樹木外觀來看,前者的年歲很明顯比後者更為年長悠久。雖然蒼狼未曾到過與長京森林並駕齊驅的雷龍森林,但他心想即便是雷龍森林的歷史也絕沒有他現在所身處的這片古林源遠流長。
一個坐落在戈霽沙漠當中的綠洲,裏面竟然潛藏著這麽一座不曉得已經存在於這世上無數年月的原始森林,而此刻蒼狼竟然就站在這片奇跡的大地之上,這也讓他那由自己所編寫的、獨屬於自己的希思羅大陸遊記,又畫上了濃墨重彩的另一筆。
這時,一直走在前頭的雁洳忽然間停下了腳步,蒼狼見狀,也一並止住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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