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那一片黃沙的景色大概已經持續了一個小時,大至遠處連綿山嶺的形狀,小至黃沙細粒的分布,幾乎都一摸一樣,絲毫不帶任何變化。因此,蒼狼也不可避免地在這一小時的行車期間的後三十分鐘接連打了三次哈欠,第三次的哈欠之重甚至自淚腺擠出了水分。
到底什麽時候才會到達下一站?對於這個問題,蒼狼絲毫沒有頭緒。畢竟他從來不看地圖,他這輛老舊的車也沒有裝設衛星定位系統。至於為什麽不用手機的導航程式設定路線,是因為他這一輩子從未擁有過手機這個東西。
或許應該這麽說,蒼狼從小到大都對科技類產品都不感興趣。當同齡的小孩在玩著某公司最新推出的擴增實境遊戲時,蒼狼手握他爺爺祖傳下來的太古獵刀,探入他家附近的叢林裏與山賊兵戎相見。他以前的故鄉曾經有一度山賊為患,搞得村子人心惶惶。
為了杜絕這種恐懼,蒼狼只身一人闖進危機四伏的叢林,手持那把比當時年幼的他還要高的獵刀,誓言要殺盡那群可惡的山賊,還村子一個安寧。
那一天,他揮舞著沈甸甸的太古獵刀,在樹林裏直接搗破了一個山賊窟。鮮紅的血液潑灑在年幼的蒼狼身上,染紅了他白色的上衣和半張的臉龐,也浸濕了他那一頭長發。
拖著那裝有五個人頭的麻布袋回到家後,家中的母親看到她那渾身沾滿血液的孩子,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倒是躺在藤椅上看電視的老爸,僅僅瞅了蒼狼一眼後,便又回到那四方熒幕中的世界。
「你瘋了嗎?!」母親一邊驚恐的眼神投射在蒼狼的身上,一邊用毛巾拭擦她孩子身上的血跡。
「沒有。」蒼狼認真地回復道。
「從今天起你被禁足一個月!明天我要帶你到村委會去上報今天發生的事!」母親大聲斥責,現在的她簡直氣得火冒三丈。
這時,坐在藤椅上的父親終於忍不住笑了一聲。這對母親而言極具挑釁意味的笑聲,引得母親立刻轉過頭來瞪著父親,嚴肅地問道:「請問有什麽好笑?」
「有什麽好上報的,就算妳說給村委會的那班人聽,他們也只會非常感謝我們的兒子。再說,妳兒子是為村子懲惡揚善去了,妳應該為他感到驕傲才對,至少他比我有出息多了。」父親苦笑道。
「驕傲?」母親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坐在藤椅上的那個男人,「殺人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嗎?」
「殺人並不值得驕傲,但是殺惡人就另當別論。」
母親聞言,連忙擡起她的右手想說些什麽,卻又什麽也說不出。
「神經病!」欲言又止的母親,在等待了十秒鐘後,終於撂下這句狠話。她頭也不回地走回自己的房間,不一會兒遠處便傳來響亮的砸門聲。
蒼狼與父親四目相接了一會兒後,便各自回到各自的生活軌道上。父親繼續看電視上播的無聊真人實境秀,打發無聊的周末時間;蒼狼默默地走進廁所洗澡,把身上的臟汙洗凈。
那一夜,正當蒼狼躺在床上快要睡著之際,他房間的房門被輕輕地打開。就算處於背光的狀況,不過蒼狼仍舊從人影的身高得知打開門的人是他父親。
父親坐在了床沿,與睡眼惺忪的蒼狼對視了一眼,說道:「不是說過等你成年以後再把刀交給你嗎?」
「等不及了。」蒼狼誠實相告。
「你去殺賊便殺賊,為什麽還把他們的頭砍下來?」
「我要擺在村口讓那些賊人看,侵犯我們村子會有什麽下場。」
父親露出若有似無的微笑,摸了摸蒼狼的頭:「也罷,就當作提前傳承給你吧。記得要好好保管。」
「嗯。」蒼狼點頭。
忽然間,一道黑影自右前方的黃沙底下拔起,從原先的條狀迅速向左右擴展,形成一整片的鋪天形態。蒼狼定睛一看,發現那竟是類似漁網的物事。發射它的人似乎經過了精密的計算,漁網不偏不倚地落在蒼狼的車子在三秒後抵達的公路路段,瞬間便擒捕住整輛車。
落入陷阱中的蒼狼並沒有慌亂地掙扎,反而直接停下了他的越野車,靜觀其變。
不一會兒,東邊的黃沙丘便往上噴發,一個腳踏輕便飛行器的人瞬間登上了半空中。接著便是西、東北和西北的黃沙接連爆發,自然是另外三個開著同型號飛行器的人。
這四位不速之客一瞬間就包圍了蒼狼,不讓他有絲毫的逃脫空隙。只是,那四人似乎不知道蒼狼根本就沒打算過逃走。
越野車的擋風玻璃忽地自上而下地收入引擎蓋,蒼狼縱身一躍,拔出系在腰間的匕首於半空一劃,車前的捕網隨即被切開了可供一人穿過的破口。
跳出越野車的蒼狼在空中翻了個跟鬥,泰然自若地站在滾燙的泊油路上。
「現在都什麽年代了,你開的這是什麽玩意兒啊?」頭一個冒出來的貌似首領的男人,不敢置信地看著那輛舊得幾乎可以放在博物院展覽的越野車。
另外三個人一聽見,便同時間地爆笑出來。
「看他這副窮酸樣,大概沒什麽東西可掏吧?」
「怎樣也得拿一些東西走吧,要不然連捕網的錢都虧了。」
「你們到底懂不懂啊,就是古董車才更能賣個好價。」
另外三個爪牙接連口吐惡言。
「沒錯,你們待會兒打歸打,記得千萬別射中那輛車。」首領男笑說,自他身後取出一把在黑市買來的軍用級R-4鐳射手槍。
爪牙們聞言,同時自身後抽出同型號的R-4鐳射手槍,瞄準那個站在泊油路上一動也不動的男人。
蒼狼瞇著眼睛遙望遠方,他看到這條公路在視線內的盡頭處有個黑點,那應該就是這條沙漠公路的第一個驛站。
「好想坐下來喝杯小黃梅啊。」蒼狼嘆了一口氣,轉瞬之間便將手中的匕首迅速射出,不偏不倚地插在了東北方那個爪牙的脖子上。
爪牙還來不及慘叫,就已經被噴湧而出的鮮血嗆到發不出聲,從飛行器上掉了下來。
其他三個人眼見自己的同伴在眨眼間被幹掉,並沒有花多余的時間驚訝,而是反射性地同時扣動扳機,朝著泊油路上的那個男人連番射擊。只是幾輪攻勢下來,三人卻連男人的影子都摸不著,每一束鐳射都僅能為熱得近乎龜裂的泊油路開出一個窟窿。
「啊!」位於西北方的爪牙忽然間失去了他的雙腿,喪失了『立足』能力的他自然也從飛行器上摔下來。
「媽的!」位於西方的爪牙望著自己那不斷噴血的腹部,一邊咒罵一邊用手扶著自血口滑出來的腸子。
首領男見狀,立即把手槍自高空丟下,而後擡起雙手徹底投降:「別……別殺我,我給你錢!」
「我不缺錢。」男人的聲音自首領男的身後傳來,猶如魔鬼的呢喃。
「你……你想要什麽?我什麽都可以給你。」首領男開始渾身發抖。
「我要你死。」男人冷道。
鋒利的獵刀貫穿首領男的身體,發出一陣刀刃劃過皮肉的聲音。首領男低嗚了一聲,在刀刃從自己身上抽出的時刻跌下飛行器。
重重落地後的首領男,仍留有最後一口氣。他用盡渾身的力翻過身,仰天地伏在地上。至少,在臨死之前讓他看最後一次的藍天。這時,首領男看到那個手握一把長刀的男人,站在屬於他的飛行器之上,長刀的刃面上刻有一道不規則的形似波浪狀的紅紋。
首領男不可抑制地圓睜雙眼,露出一副極度驚恐、仿佛見到了鬼似的神情。
「芭……芭芭耶嘎!」似乎用盡渾身的力,首領男在斷氣前喊出了這個名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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