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空氣,或許並不都是清新舒暢,但起碼是由自己的步履去決定。
荀非甫步出樓宇大門,一股二手煙的臭味便撲鼻而來,同時夾雜著汽車的廢氣,還有亂堆的垃圾的氣味,這就是旺角的空氣。對荀非來說,也是獲得自由後所呼吸的第一口空氣,雖然混濁又難聞,但和瀰漫天師居樓的那股清幽脫俗卻燻眼澀喉的焚香味相比,卻更加真實。
失格天師恃著口罩那降低自身存在感的能力,肆意地在旺角黑夜中穿梭,時而細細觀賞那佇立在唐樓門口的紋身大漢身上的紋身,時而笑看那些穿得花枝招展的大媽如何勾搭客人,時而研究暗巷中的枯瘦大叔如何用鼻子吸入些神秘粉末,這些在常人眼中不堪入目的場面,對荀非來說卻非常新鮮。
不知不覺間,荀非離開了砵蘭街,來到另一條滿是攤販的街道,但由於夜已深,他們都在陸續收攤了。
荀非穿梭其中,發現有個面容憔悴的長髮女子,坐在一個位於廟街角落的睇相小攤裡,卻不見睇相佬。那女子狐疑地望著荀非,似乎索覺到什麼的樣子。荀非感覺頗有趣,就走到小攤裡坐著,然後挪下口罩。
「小姐,來睇相嗎?」荀非惡作劇地問道。
「嗚哇——!」女子嚇得從摺凳上跌了下來。
荀非忍不住笑了兩聲,然後才伸手想扶起對方,但那女子仍然驚魂未定,渾身發抖地問道:「你、你是人還是…?」
「我只是個睇相佬而已。」荀非有點不好意,似乎惡作劇過頭了。
「但、但這是我的攤子呀?」女子不敢碰荀非的手,只好用發抖的手撐起自己,艱辛地坐回摺凳上。
「咦?但我看你一副困擾的表情,而且印堂發黑,怎麼看都像是個想求神問卜尋求指點的迷途小羔羊啊?」荀非搬出兒時被迫學過的一些相學和話術。
「呃…原來真的是同行啊…」女子仍然是戰戰兢兢的:「那麼…你是想來拆我檔口嗎?」
荀非第一次遇到這種人,完全不知如何應對,但惡作劇後的內疚感卻又讓他不願挪開腳步,他混亂地搔了搔頭,卻莫名其妙地回想起上代天師在傳位予他時所說的話:
『小非兒,你認為天師的職責是什麼?』
『奉司命之令,鎮邪逐惡,同時為迷途的世人指點迷津。』
『呵呵,那是長老們教你的吧?』
『對。』
『那你自己的答案呢?』
『自己的答案?我、我…不知道啊…』
『不要緊,總有一天,你會找到的,只屬於你的答案,到時,你就會成為司命之門的真正天師。』
直到現在,五年過去了,荀非還未找到屬於自己的答案,但奇怪地,此刻望著眼前這驚惶不安的女子,他卻不經意地又憶起了那段回憶,同時萌起了想要幫助她的念頭,就像之前遇過的幼貓亡魂,還有每一次搞禍了的任務裡遇見的那些可憐的怨魂一樣,只是這次的對象不再是怨魂,而是活生生的人。
「抱歉,對你惡作劇了。」荀非真摯地道歉,這時女子才稍稍放鬆了下來,然後荀非再問道:「可以告訴我你的煩惱嗎?說不定我能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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