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上九天・卷一《有女初長》 - 16、得到認同

那段日子隨著時間逐漸消失在這些靈獸的生命裡，不是遺忘，只是將它揉進血骨，每一次的呼吸間都提醒著牠們。

曾經被迫離家，無能為力的痛。

不過一刻牠們將悲傷斂起，和往常一樣不痛不癢，可心早已難以完好。

獨孤凌天聽完不由得靜默，明白那種感覺，這就如魔琊村被滅時她也是這樣的心情。

她知道完好的表面下，那顆心因無力挽救一切，親眼看著昔日同伴親人在自己眼前消逝，是如何千瘡百孔。

她從未忘卻，而是將這些回憶用力地刻入骨髓，揉進靈魂。

伴隨著心臟每一次的跳動，自己每一次的喘息，無盡反覆的提醒自己，她是背負著什麼樣的重擔。

「總有一天，我們終會重見光明。」獨孤凌天張手環住蠱雕的脖子，儘管在旁人眼裡看來是她撲進蠱雕的胸前。

那句話卻讓在場的靈獸都愣住。

牠們還會有那天嗎？牠們從來不敢奢望，但是獨孤凌天這麼一句話，竟給牠們有了一絲希望。

獨孤凌天待在蠱雕溫暖的胸前，不知道那顆冰冷堅硬的心湧起一股暖流，長年如冰的心腸被這感覺擊潰，牠始終高昂的頭顱微微低下，回應似的用鷹喙輕壓獨孤凌天的後背，加深擁抱。

蠱雕的動作讓她心底歡喜，獨孤凌天感受了會牠的溫度，離開龐大的身軀，正想開口說些什麼懷中突然一沉。

熟悉的嗚嗚聲鑽入耳中，垂眸看了一眼，就認出這是她曾救過的白狐。

「這小傢伙特意前來，說是妳為牠解契，等妳進入內核時要吾見過妳。」蠱雕銳利的鷹眼，直射獨孤凌天懷裡的白狐。

方才的心情一瞬回籠，依舊神氣昂揚。

本不想見獨孤凌天，原以為是為得回報而來的修者，卻沒料到當牠親眼看到這獨特的小女娃，心中被塵封的輕狂恣意，竟一點一點的被勾起。

嚮往著和她，到外面的世界再看一看。

「解牠契約是看不過那人傲慢，牠倒是快活了，我可能就要大難臨頭。」獨孤凌天對自己調侃一番，輕撫著懷裡被蠱雕威壓嚇得瑟瑟發抖的白狐，青澀小臉帶著無畏的笑意。

蠱雕沉默的站起身，數丈高的豹身顯得獨孤凌天和其他靈獸是多麼渺小。

經歷萬年而內斂的雄厚氣勢，心神都因這一刻越發期待，「上來。」蠱雕的聲音彷彿從九天之外傳來，悠揚霸氣，鑽入獨孤凌天的耳裡，剎那那顆心沸騰不已。

她像是拋卻一身束縛，艷麗的雙眼燃燒著火光，獨孤凌天將白狐放在自己的肩頭。

掌下木之靈力幻形為鞭，嗖一聲纏上十丈高的樹梢，借力使力蹬上寬大的樹幹，一手攀著眼前枝條，再次借力躍上上頭粗長的木枝。

眨眼間獨孤凌天來到，蠱雕視線所及之處。

又見獨孤凌天手腕一抖，鞭影如蛇纏上離蠱雕較近的枝幹，這時她身體微仰，腳尖一蹬把自己盪到了半空。

白衣飄揚，紅髮似火。

她的笑聲張揚肆意，嬌小的身軀在空中一個扭腰，穩當的落在蠱雕的背上。

「小女娃好身手啊。」靈獸們為獨孤凌天行雲流水的矯健身姿驚訝時，蠱雕讚揚了一聲。

身後羽翼在她落下的瞬間，大展數十丈的翅膀，羽毛根根尖銳似鐵、硬如鋼，牠一展翅幾乎有了遮蔽半邊天的錯覺。

蠱雕仰頭髮出一聲鷹嘯，清戾悠長，隨後振翅而飛。

底下剎時狂風忽起，將樹林吹得東倒西歪，被塵沙迷了眼的眾靈獸，遙望著蠱雕飛遠的身影。

恍惚間回到古夢荒澤的時候，牠們盡情的奔騰嬉戲，隨心所欲，是多麼的快活。

多年後，牠們都記得一清二楚，那時輕狂的小女孩的話語，靈活的身影。

早在那刻，成為牠們目光追隨的所在。

「這陣詭異的風，是怎麼一回事？」內核裡不少世家和強者的隊伍，被蠱雕掀起的大風搧離核心範圍，直接送出外圍。

留下的無不是身經百戰的老狐狸，閃神過後是動作一致的結起屏障，以保護隊伍裡實力淺顯的歷練弟子。

其中一支隊伍，在幾個二十來人的世家裡就顯得異常單薄。詭異的是，他們周圍一片空曠，完全無人靠近。

更加奇怪的是，不過兩三侍衛和一頂泛著黑金光芒的古樸轎子，什麼動作也沒有，轎子竟然能在強風中不搖動半分，侍衛更若無其事的自在行走。

一副悠閒的模樣和在場眾人相比，立馬就顯露出高低之別。

在這強者為尊的世界，誰也不敢冒險上前。

要是倒楣碰上喜怒無常的老妖怪，賠了性命不說，自身的家族也不保，那就是得不償失了。

轎子裡端坐著一名男子，他全身如籠罩薄霧般難以辨認，唯有那雙清澈見底的水色眼眸清晰能見。

他的目光望著一處方向，似乎穿過了簾子、穿過了人群，穿過迷霧、森林，穿過靈獸、高空。

就在那刻，他本一身似雪山之蓮的高潔氣息，彷彿遇春而消融。他一手欲抬未抬，好似要想捉住什麼，卻又不敢去觸摸，最後只能發出一聲嘆息。

清風徐來人不識，花開花落終歸去。

獨孤凌天正在蠱雕背上，抱著白狐開懷大笑，白嫩的雙頰浮上淡淡的紅暈，這一刻她是忘卻那夜淒然的孩童，沒有生殺、沒有憂慮。

突然間她像是警惕的小獸，收斂了玩鬧的心思，銳利的眼神直往東南處望。

「小女娃，怎麼了？」生為獸類一向對危險很是敏感，而獨孤凌天的氣息實在過於尖銳，讓蠱雕都不得不開口詢問。

當獨孤凌天望向東南方，那種被人看透的感覺早就消失不見。快得讓她有了錯覺，但自己的直覺向來準確，難不成真搞錯了？

她雙眸微垂，有些疑惑的喃喃回道：「大概是錯覺……」

蠱雕沒再開口，駝著獨孤凌天在空中翻轉了一圈，突如其來的舉動又逗得她笑出來，牠便不在空中多做停留，振翅往更加深處去。

察覺到蠱雕隱約的急切，獨孤凌天乾脆閉上雙眼，淨空心思感受著風的吹拂和雲的撫觸。

她將身體化作了風和雲，成風時她去追逐雲的身影，一觸即散，不停反覆。

化作狂風呼嘯，兇猛地肆虐稻田；亦做淒淒晚風，帶走無數思念惆悵。

更當瀟灑的微風，不帶雲彩不帶昔。

成雲時她去圍繞各個峻嶺高峰，依戀不止，仰望不止；化作陰雲落雨，憫他人或嘆自己。

做幽幽薄霧，遮掩銀月擋思愁，更當自在的白雲，不念朝夕不念憶。

那是萬古風流，天地悠遊；

那是共存共生，相依相忘。

千變萬化間，又何嘗不是眾生百態？

蠱雕的鷹眸裡滑過詫異，最後化為驚艷，詫異於獨孤凌天能在牠背上、在這高空明心感悟，驚艷於她小小年紀竟，不斷給牠各種驚喜。

莫名的，蠱雕心底更想隨獨孤凌天離開獸恆山，那顆沉寂已久的心，為獨孤凌天的到來而逐漸跳動滾燙。

「主子，可是發生了什麼事？」轎子外的五個侍衛，一聽到這細微的嘆息，散漫外表下皆閃過鐵血肅殺的氣勢。

幾乎迅速的讓人難以察覺，可在場沒人是省油的燈，不一會就見一些隊伍避得老遠。

男子雙眼微闔，眼角上挑，看似愉悅卻有淡淡的愁，「依舊是絕頂悟性，野獸直覺啊……」簡單兩句遙遠一眼，就將獨孤凌天的天賦點了出來。

那是要有多了解多關心，才能有這般為她喜悅，為她而憂的心情？

蕩漾的心湖終於漸漸平靜，不再是為獨孤凌天而溫柔的語氣，「等會速戰速決，我等不能多做逗留。」男子抬眸，那雙水色眼瞳不再有任何情緒，如雪山冷寂。

五個侍衛得令後，仍做無關緊要貌，等著時機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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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得到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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