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橡果與白玫瑰 - 團圓節

他們搬到地下住了幾個月後，兩個蛋同時孵化。

父母這才知道孩子的模樣。

粉色的蛋，雷杜哈德，有一頭血紅頭髮、紫色眼睛，是雙重性別，眼瞳裡有白十字印記。還遺傳到獨眼巨人的厚唇特徵。

綠棕花色的妮嘉蘿塞，有著茂盛棕髮，雙眼異瞳，左眼水藍、右眼灰白。

不管是雷杜哈德的十字印記，還是妮嘉蘿塞的異瞳，全都是惡魔力量的象徵，這對新生兒並非弱者，遺傳父親的天賦與素質，他們擺脫了弱者只能越傳越弱的命運。

「阿…這就是我們的孩子嗎？」利納瑞安抱起雙胞胎，左右臂膀各一個。

千辛萬苦，賠上人類的未來、冒著生命危險，險些死在地獄。

即使他與娜米拉本不該相遇，理論上一個死於父母虐待、一個死於火山爆發災害。

憑著娜米拉的求生意志二重身邂逅彼此，加上利納瑞安的犯險，強制產生兩個不該存在的孩子。

悖論越走越深…「太好了，終於見到你們了，孩子們…我們的孩子。」

這位父親抱著倆嬰兒痛哭，母親在旁無法完全理解他背後的感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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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口之家在兩個孩子稍微懂事以後，母親忽然說以後特殊節日都要慶祝。

尤其是團圓節。

「團圓節就是要包餃子吃！」娜米拉在廚房做餃子皮。

雷杜哈德與妮嘉蘿塞穿著同款不同色的洋裝，坐在各自的高腳凳上吃母親給的生蛇肉練習口腔咀嚼。

「團圓節是什麼？」

「那好玩嗎？」

倆孩子問著，嘴巴吃得滿口是血，紛紛跳下凳子、拿著寫有名字的水杯向媽媽要水喝。

「我要喝果汁。」妮妮舉著杯子說。

「我也要果汁。」小雷有樣學樣。

「好的，這壺喝完我們再一起去採莓果回家。」娜米拉從他們搆不到的櫃子裡拿果汁，倒滿兩個水杯，「小心喝，不要翻倒了。」

「採莓果，爸爸也會來嗎？」妮妮喝著果汁一邊問道。

娜米拉放下工作，洗手、擦乾，把孩子們抱回高腳凳（他們自己爬不上去）。

「爸爸不會來，他在忙著上班給學生教書。」她向孩子解釋。

這時的利納瑞安有收到十幾位學徒，他不想為了工作，遠離家庭，於是決定讓學徒一起住在地下。

他指揮死者僕從幫他擴建地底，最後乾脆建起一座地堡，也就是一家四口與學徒們現居地。

「好的，剛剛做到哪？」娜米拉回頭繼續準備團圓節，「對了，要決定做什麼餡料。」

她看向廚房牆上的傳聲筒，地堡每個房間都有互通的話筒能呼叫對方。

猶豫再三，還是把話筒拿起來︰「老公？可以來廚房一下嗎？」

『好，馬上過去。』只要是家人呼叫，一定會中斷工作呼應。

「〝嘶〞」對面的人一放下話筒就穿牆過來。

「哇！好厲害！」小雷特別愛看他穿牆，跳下椅子跑到爸爸面前。

爸爸抱起孩子，「等你大一點再教你。」他走到妮妮旁邊，坐在原本小雷的椅子上，「找我有什麼事嗎？」

「團圓節想包餃子吃，想問你決定包什麼餡？」娜米拉隨手煮了三種餡料。

「餃子餡？妳來決定就好了呀，妳煮什麼都好吃，我都可以。」

「平常我沒意見，但團圓節不行，必須遵循傳統讓一家之主決定今年吃什麼餡。」

「一家之主…」

「對，一家之主。」娜米拉一手端著煮鍋、另一手拿叉子，走到餐桌前，「妮妮，妳的碗先借爸爸。」

她把面前小碗推過去。

「我一次給你一種口味，這裡有三種。」她說著，從鍋裡叉一粒水餃放進小碗，「小心燙。」

「這就是團圓節？」小雷看著冒煙餃子問。

「團圓節是一家人聚在一起，由一家之主決定餡料口味，全家包餃子、吃餃子的節日。離鄉背井的孩子總會記得回家過節，這雖然是我在其他地方得知的節慶，但我希望它能成為我們家的傳統，小雷跟妮妮長大後也會離開爸媽，出去交新朋友、追求夢想。不管在外面遇到什麼困難，團圓節會讓你們想起家的溫暖，你們永遠有地方可以回來。」娜米拉向孩子解釋道。

「這天一定要回家對嗎？」妮妮問道。

「可以的話，真的不行也不勉強，重要的是團聚過節的回憶。」

「呼、呼。」小雷幫忙吹涼餃子。

利納瑞安拿起小碗，把水餃倒進嘴裡，「嗯，還有嗎？只吃一個嚐不出味道。」

娜米拉又給他一粒。

「吃不出來，再來一顆。」

「讓你試味道不是讓你直接吃飽，再給一個就要試其他口味了喔。」

蔬菜、肉、海鮮三種餡，利納瑞安還是考量到孩子們喜歡吃肉，決定今年包肉餡。

娜米拉在準備餡料時，他回到學徒面前，繼續把課堂收尾。

等學徒都離開教室，剩他自己，寄宿在鐮刀刀柄的希姆雷德說話了。

「團圓節，好像很好玩。」

「希姆也想一起包餃子嗎？」

「我沒關係的。」

利納瑞安知道他很羨慕弟妹有健康的身體，隨時都能與父母互動。

但對亡靈而言，意識與記憶留存於世，寄宿在物體上、能和感知者清晰對談都是非常辛苦的事。

就算給他訂製一副全新身軀，一樣沒能幫他減負，反而增加負擔也說不定。像這樣陪在身邊已經很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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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是餃子皮，先給你們一人一張。」娜米拉在廚房給小孩示範包水餃。

利納瑞安收拾好教室就來廚房報到，長桌預前留了他的座位，父母坐在左右兩側夾著孩子。

「拿這個小鏟子挖一些肉餡，不能太多，太少會只吃到麵皮。」

就像變魔術，麵皮和餡在她手上成了一枚柳葉餃子，另外三人都沒看清手法。

「這是魔法嗎？」妮妮拿走包好的餃子觀察是怎麼辦到的。

「不是，跟魔法不一樣，這是手藝，雖然也是通過練習學到的東西，但相比魔法來說簡單一些。」

一邊說一邊捏好一枚月牙餃。

「跟剛剛的不一樣。」小雷捏緊手上的餃子皮躍躍欲試。

娜米拉抓著不安分的小手，引導他攤平捏皺的麵皮、拿小鏟子、加入肉餡、對摺麵皮，「兩隻手抓住上面，把邊緣按緊，這就包好啦！很簡單吧！」

她離開座位用同樣方式去教妮妮。

利納瑞安在旁邊等著，結果她教完妮妮，親了女兒臉頰就要回自己位子上。

「我...也不會！不教我嗎？」他也想被抓著雙手引導教學。

「你小時候我就教過了阿。」娜米拉轉身道，「而且也是用這種方式。」

利納瑞安羞紅臉頰，耳朵發熱，「都多久以前的事了。」目光避開娜米拉，「我已經忘記了…再教我一次嘛。」

「你呀，肯定每年團圓節都會忘記怎麼包吧。」

「我年紀大了，這也沒辦法，麻煩妳每年幫我複習。」

「哼，好吧。」她走到利納瑞安背後，抓起對方手雙手。

大人的手相對小孩來說更好引導，就戀愛角度來說，這也是種十指相扣。

「什麼？這樣就完成了？！」利納瑞安拿著成品驚呼！

「這本來就不難阿。」

男人盯著她四隻眼睛看，想用眼神傳達某些訊息。

但娜米拉沒有反應，他只能開口：「太快了，再來一次。」

「臉皮真厚還知道故技重施。」

「我只擅長法術跟研究，其他事都做得很糟，孩子們都比我會包。拜託嘛，再牽一次手…不我是說再教我一次。」

「不敢相信你學生看到你這一面做何感想？」她再次抓起利納瑞安雙手，這次稍微放慢速度引導。

「嘿嘿，是他們來向我拜師的，又不是我求他們來，想走也無所謂。」話畢餃子也捏好了。

「媽媽，媽媽。」小雷叫她。

「小寶貝怎麼了？」娜米拉回應著一邊回到位子上。

「想看其他形狀。」孩子一下捏了好幾個，形狀從歪七扭八到與樣品一致都有，現在想嘗試其他樣式。

娜米拉拿來麵皮和小鏟子，手藝熟捻的做出幾款，「還有各種形狀…這是裙邊餃…這是什麼形狀？」

「三角形！還有嗎？」

「有的有的，兩邊向內摺起來是信封餃，把餡放在中間，捏緊四邊，這是十字餃，跟小雷眼睛裡的圖騰一樣。」

利納瑞安開始自己練習，包幾個比較簡單的形狀試試。說忘記並不是撒謊，他是真的不會。

妮妮想自己重現媽媽的手藝，全神貫注疊摺子。

小雷看著材料捏進媽媽手裡，一折一捏就能變出不同樣式，每個都想試試看。

「最後這種需要兩張麵皮，餡料夾在中間，邊緣捏一圈摺子。你看，又大又圓，有點像餡餅。」娜米拉把最後一種餃子交給小雷。

「這是…太陽公公。」

「呵呵。」兩個大人相視而笑。

小雷從椅子上站起，高舉餃子，「太陽公公在天上。」

那枚餃子在他眼中就像真的太陽，就著壁爐火光閃閃發亮。

這時妮妮也完成手上的柳葉餃，捧在手裡，兩眼放光。

「有沒有更大的餃子呢？」利納瑞安要做給希姆。

娜米拉把四個餃子交互疊好，圍成一圈，「餃子也可以疊成派，這種要用煎的。」

利納瑞安接過樣品，自己學著做一個。

「媽媽！妳看我做的！」妮妮跳下椅子給娜米拉看她模仿的柳葉餃。

「妮妮真棒！做得好像喔。」媽媽抱著她，去坐她的位子，讓她坐在腿上，「桌上這麼多，喜歡哪一種？媽咪教妳。」

「唔，肚子餓了。」妮妮靠著她，伸手推推母親乳房。

「寶寶餓了嗎？那我們把包好的先下鍋煮。」

「奶奶。」女兒撒嬌要喝奶。

「媽咪會一邊餵妳，不用擔心。」她用平時哺乳的姿勢抱好妮妮。

正要起身又被利納瑞安按回椅子。

「妳專心餵她，我去煮吧。」

「你可以嗎？煮過頭的話，皮跟餡會分開的。」

「不就是煮到浮起來嗎？能有多難？」利納瑞安收走所有餃子，走到預先燒好的滾水鍋前下水餃。

娜米拉以為他會搞砸，結果沒有，水餃煮得恰到好處。

一家人的第一個團圓節在美味與歡笑聲中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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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們吃完餃子、刷完牙，利納瑞安抱他們回去兒童房上床睡覺。

小孩的床架也是骸骨構築而成，棉被是綿羊毛與蛛絲被。

整間兒童房都是蜘蛛、惡魔與亡靈骷髏裝潢風格。

閒暇時他會帶孩子走出地堡，去平時採集食物的樹林觀察生物。

尤其是死去的動物、昆蟲，利納瑞安會把孩子們叫過去，跟他們說明死亡的意義以及後續能為它們做的事。

他不會從復活與利用開始教，而是先講對生命的尊重，世間萬物都是世界的一部分，生物再弱小都值得被重視。

妮妮看著收集來的各種動物屍骨，趁身邊沒人，擅自把骨頭重組，做出一隻勉強看得出是馬兒的袖珍馬骨架。

她只想賦予它們新生，沒有惡意。

利納瑞安接手那個標本，填充、縫製成一個飛馬娃娃。

現在娃娃被小主人抱著睡覺，也許夢裡玩具會動起來，妮妮可以乘著牠去冒險…。

爸爸會坐在兒童房等他們睡著才走。

小雷很努力裝睡，好不容易爸爸推門離去、腳步聲漸遠，他躡手躡腳溜下床、開門，往廚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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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米拉方才勸走利納瑞安先回去休息，她想獨自收拾殘局。

「剩下的邊角料拿來做羹湯好了。」餃子皮被隨意搓成團，肉餡加入麵粉增稠，做成肉羹。

「？」她在盛水時感覺門邊有人，「我們的小客人準時光臨了呢，進來沒關係，爸爸不在這。」

小雷走進廚房，看到桌子被收得一乾二淨，轉頭問道︰「今天有剩飯嗎？」

「有哇，剛才剩下餃子皮跟肉餡，今晚剩飯是綜合羹湯。」

「耶！唔？！」歡呼一聲又自己摀住嘴。

「噓，小聲點，爸爸來了就沒有剩飯囉。」

小雷點點頭。

惡魔都有偏執惡性，這會決定他們長大後成為哪個領域的競爭者。

小雷提早長出角、惡性也提早顯現，這時候小惡魔們會出現某些怪癖。

而他喜歡吃剩飯勝過正餐。

但是爸爸不喜歡讓他吃剩飯，還會沒收，因為他連餿掉的剩食也不放過，第一次被發現時滿口泔水。他希望矯治孩子這個壞習慣。

「剛才沒有喝奶奶。」他坐在高腳凳上搖著腳。

「沒跟媽咪要奶奶是因為要吃剩飯嗎？」

「對呀，煮好了嗎？」

「再一下。我就不加香料調味了，煮得太香會被爸爸發現。」

「！」說人人到，利納瑞安的腳步越來越近。

小雷跳下凳子，娜米拉掀開蛇群︰「快躲進我裙子裡。」小雷鑽進裙子裡，抱住她的腿。

「娜米拉？」利納瑞安此時走進廚房。

「有什麼事嗎？」

「床上只有我一個人躺著睡不著。」他說著，雙手慢慢環上伴侶，從背後親暱擁抱。

「我還要整理廚房，不會太久的，稍微等我一下嘛。」

利納瑞安輕吻她背脊，「一下都等不了。」

小雷還在裙底緊抱大腿，幸虧蛇群夠多遮得住。

為了讓孩子如願吃到剩食，狠心把重度依賴自己的丈夫推開、趕回房間，這種事娜米拉辦不到。

但已經答應小雷要分他羹湯，偷偷送回房間又會讓他失望。

現在是孩子塑造人格的關鍵時期，這時不管種下什麼種子，好的壞的，都會影響長大後為人處事。

如果自己不守信用，答應分享羹湯卻沒有履行（不管因為什麼理由），他可能會養成低信任感的性格，容易戒備、猜疑他人。

而他明明是陽光開朗的寶寶。

娜米拉知道她的抉擇很重要，「你覺得小雷吃剩飯不好嗎？」

「嗯？」利納瑞安鬆開擁抱，「怎麼了？」

羹湯可以出鍋了，她把湯裝進大碗、爐火熄滅，端上桌。

嘆口氣又語重心長道︰「這倆孩子都是惡魔，雖然從孵化到現在外貌都近似人類，但這不是他們的真面目，不過是利於生存的擬態本能...也就是我沒有的變形能力。」

「妳是想說他們都不是人類，不應該以人的標準去要求嗎？」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惡性是種扭曲、極端的偏執，只要在關鍵時期耐心陪伴、順著天性配合，惡魔也能成為好人，如果小雷長大是惜物、節儉，但是待人慷慨的性格，偏好剩食的怪癖總能容忍吧？」

利納瑞安低頭，苦澀道︰「我從沒要求或期待他們變成好人，拿著我的法術出去大殺四方也可以，只要他們健康快樂，在往後無盡漫長的人生中沒有一刻後悔誕生在這個家...再怎麼說剩食都不新鮮，吃多容易生病，他還這麼小，應該吃新鮮營養的食物。」

「如果是我處理過的〝新鮮剩食〞呢？就像這碗羹湯？」

利納瑞安看著熱煙自碗中裊裊升起。

他得在〝保護健康〞與〝遵循天性〞之間取得平衡。

「好，可以。至少是剛煮好的，也沒餿掉。」

「太好了！」娜米拉彎腰從蛇群中抱出小雷，放到餐椅上。

「哈，你裝睡騙過我、跑來跟媽媽要剩飯吃嗎？」

「又沒關係，爸爸都說可以了呀。」小雷嘟嘴道。

「真拿你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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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圓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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