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橡果與白玫瑰 - 無光1999（其七）

「呼、呼、呼，起來、起來阿。」他化為一灘血，在地下污水池上沉沉浮浮試著凝聚回人形。

「警車後備廂有備用制服跟裝備…阿…彌彥，對，我不能放棄，像你一樣，應該學你一樣努力。」

他反覆嘗試凝聚，消耗大量魔力、疲憊不堪。

「好丟臉，這個模樣不想被任何人看到...彌彥，雖然這樣說很不好，但幸好你看不見。」

只要想著自己正為了心上人學習樂器、找到想穿的裙子、能愉快相處相伴的未來，他又能積攢力量繼續。

與此同時，妮嘉蘿塞感覺到哥哥有難。

她臨時請假離開議會廳，走時身邊人嘲笑她無黨籍參選市長根本是雞蛋碰石頭。

以往她會瞪回去，但現在不行。

事態警急也不能叫計程車，於是她給專車司機放了假、要司機留下車鑰匙，自己循著血緣感應去營救兄長。

「醫院？他為什麼會在這？」管不了這麼多，她確實在這裡聞到雷杜哈德的血腥味。

循著腥味，妮嘉蘿塞在地下污水池表面看到一片血跡，那血像片薄薄的海草漂浮著。

「雷杜哈德？」她試探性叫喚。

那片血慢慢飄向她，在池邊停住，血跡中央翻騰幾下。

「誰做的？不，是怎麼做到的？」她問著，但雷杜哈德無法回應。

「你失去凝聚能力了嗎？」妮嘉蘿塞意識到問題，「好，我幫你。」

她在污水池邊脫掉衣物，全裸狀態下變身。

白骨長裙隨她移動發出喀喀碰撞聲。

惡魔妮嘉蘿塞向污水表面的血跡使用冰凍之力。

她的力量屬性正好能救雷杜哈德。

血跡得到降溫凝結的助力，自己再借力拼回人形。

「慢慢來，要多少都給你，我不會讓你死的，哥哥。」

高傲的妮嘉蘿塞在污水池邊跪下，只為伸手靠近血跡，讓力量傳送更有效率。

「你好不容易有喜歡的人，為了你的幸福，你必須離開這裡、去見他。」她潔白的手無限接近血跡水面，但對方依然拼不回完整人形。

惡魔頭頂的冰柱因本體力量減弱，開始融化滴水沁濕頭髮。

看著沒有起色的兄長，她想起兒時兩人一起被母親抱著餵奶，嬰兒時的兩人同時吃飽同時餓，共享母愛也愛著彼此。

「對，我們的重量和身高都一樣。」妮嘉蘿塞放棄保留自身需要的能量，「你若要站起來，我就必須倒下。」

加強輸送效率後，水面終於浮出一隻手與她重合交握。

妮嘉蘿塞用最後的力氣，把重獲新生的兄長拖出水面。

「妮嘉蘿塞！」雷杜哈德摔在她身上，心急搖晃她肩膀。

「我還不能…昏過去…你的衣服在哪？你沒穿衣服怎麼出去見他？」妹妹強撐著意識，推開兄長重新站起身。

「妳要去哪？都這時候了還管什麼衣服？」

「就算對方看不到也不能裸奔！」妮嘉蘿塞衝他吼道。她用力指指胸口，「我的哥哥！是我的驕傲…你要光榮、體面的去…追求他！」

雷杜哈德傻了眼。

她蹣跚踉蹌、搖搖晃晃，撿起地上內衣褲、襯衫、窄裙和西裝外套慢慢穿上。

「你警車有備用衣物吧？鑰匙給我，我去拿！」

「阿…好。」警車鑰匙有跟著掉進排水口，一直被融成血團的雷杜哈德黏在邊緣，「給妳。」

「呼。」妮嘉蘿塞深呼吸調整狀態，收效甚微，「你別亂跑。」

看妹妹拖著步伐離去，雷杜哈德想到更重要的事︰「這棟醫院有獵魔人！」

妮嘉蘿塞沒有回頭回應，離開地下室，只管去找兄長的警車。

這路上一個招呼都沒打，身為市長候選人卻不顧形象，如怨鬼般瞪著每個人，句僂著身軀用眼神喝斥醫護、病患讓路。

當她找到警車，插入車鑰匙打開後備廂，卻要用盡全力掀開廂門。

「襯衫…褲子…襪子…鞋…手銬…對講機…備用手機…備用手槍…警帽，好。」所有備品拿在手上對現在的她而言非常重。

但這份沉重關乎到兄長的面子。

她在心裡暗罵要是以前，確實能讓雷杜哈德乾脆裸奔示人。

誰叫現在是21世紀？誰叫他在21世紀遇見心上人？

「這個笨蛋，總是這樣…真拿你…沒辦法。」她停在前往地下污水池的樓梯前，實在沒有力氣拿著這些負重走下樓了。

「〝鏘！〞」妮嘉蘿塞連人帶物滾下樓梯，完全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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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杜哈德穿好制服，把妹妹抱到警車上。

他根本不敢抱著她進醫院，更不能回家。

要是利納瑞安知道今天的事，視如珍寶的兒女受傷了，他會血洗全市。

天塌下來都不能動到他的孩子，否則他要天地的人一塊陪葬。

身為惡魔的兄妹第一次遇到無處可去的窘境。

「警局。」似乎只剩那裡能放心。

雷杜哈德駕車回程，路上又經過那扇展示著藍洋裝的櫥窗。

他還是沒能去試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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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警局已是晚上，由夜班員警輪值。

他揹著妮嘉蘿塞從後門進入局長休息室，躺在長沙發上，夜班局長不在這，也沒人會進來。

「只要恢復能量就行了，但能量源自食物營養。得讓妳吃點東西才醒得快。」

第一反應是從身上挖一些胚胎餵給她。

雷杜哈德脫掉背心、掀起上衣下擺，把手伸進腹部。

那裡原本就是類似半透膜結構，不過是人形偽裝讓它看起來有皮膚。

過去他也多次拿出體內胚胎餵給同伴，吃過的人都說腥味很重、口感怪異，外層彈牙、內層酥脆。

「空的？」這次卻掏不到任何東西。

體內只剩曾經收容靈魂的寄居胎，他們有獨立臍帶（註.靈魂就是臍帶）和雷杜哈德綁定。

幾萬個無魂胚胎全部沉到醫院污水池，不在身上。

雖然產生胚胎是生理循環的一部分，但也需要時間。

眼見妹妹急需營養，他不得不去零食櫃找點吃的。

找到一些垃圾食物，「不行，這些都沒有養分。」

再找找小冰箱，「巧克力牛奶？好吧至少有牛奶，還附吸管。」

小冰箱裡除了礦泉水、汽水，只有唯一一瓶巧克力牛奶尚且可以。

「來吧，我餵妳。」他用隨附的小吸管一滴一滴餵牛奶。

因為現在拿的是備用手機，沒有更新鬧鐘，他錯過每天定時練習樂器的時間。

「妳知道嗎？雖然妳很羨慕我和媽媽頭上有角，但我也很羨慕妳變身之後有那麼方便的雙腳，能穩穩扎進土裡都不會吃到沙子，不想走路還有座騎，還記得嗎？我們都擔心妳沒翅膀不能飛，結果妳叫出自己的馬，騎著飛馬在海上盤旋一圈，再像公主一樣優雅地駕馬歸來。還有好多回憶，今後也要一起…妮嘉蘿塞。」

心急之下說了很多兄妹之間的美好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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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妮嘉蘿塞張開眼睛，「哥？」

「妳醒了，有沒有哪裡痛？剛剛從樓梯上滾下來很痛吧？」雷杜哈德跟她擠在沙發上，緊緊抱著，像要把能量利用體溫傳遞歸還予她。

「那沒什麼，你忘了我還被敵軍的馬踩過，踏得我背上8根蛛爪全斷嗎？」

「情況不一樣。」

「你最好趕快打電話跟爸報個平安，就騙他…我們在餐廳吃過飯了，晚點回去，省得他老人家擔心、一會兒又嚷嚷要殺誰。」

「好，但我想先確認妳沒受傷。」雷杜哈德比較擔心眼前的問題。

「我沒事，你快打電話吧。要我恢復快點就再給我一瓶巧克力奶。」

「牛奶只有一瓶。」

「你找過冷凍了嗎？」

「呿，誰會把巧克力牛奶放在冷凍？」他打開冷凍櫃，「欸？」真有一瓶凍成冰沙的巧克力牛奶。

「哈！我就說吧。」

（註.妮嘉蘿塞說「你若要站起來，我就必須倒下。」是事實，雙胞胎一方死亡就要犧牲另一個人復活，而雷杜哈德並非全靠妹妹支援才脫離險境，否則妮嘉蘿塞當即就死了，力量分配大約是雷杜哈德在抵抗藥物作用下自出30％，70％源於妮嘉蘿塞，所以妹妹還有30％的力量維持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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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的利納瑞安做好一桌飯菜卻等不到兒女回家。

直到電話響起，是兒子打來的。

「喂？你們在哪？還不回家？…嗯…嗯，喔喔吃過飯了阿？知道了，那你明天有很多剩飯可以吃喔，我今天煮了很多…呵，沒事，偶爾吃吃餐廳也不錯，回家路上小心阿。」

兒子掛斷電話，利納瑞安放下話筒、回到餐桌獨自用餐。

看著對面座位沒人，又開始幻視娜米拉和他共餐。

他把桌子收拾乾淨，出門上班。今天因為多等了孩子們，不能繞遠路去看廣告女郎。

今晚的工作是接待守靈，他要在靈堂等待死者家屬前來。

利納瑞安準時上工，進入空無一人的靈堂等著，到最前排找個位子坐。

完全沒發現靈堂大門被一股力量自動反鎖、牆上的畫悄悄移動，整個空間都不對勁。

「〝咿〞」遺體方向發出聲音。

利納瑞安起身檢查放置棺木的架子。

此時電燈閃爍。

「嗯？」他抬頭查看燈管，「公司的供電系統沒問題嗎？提醒工務檢查好了。」

他拿出手機，在工作群組裡找到工務，打完訊息內容卻傳不出去。

手機訊號格是空的。

「老闆是不是連電信費都交不起？我是不是要換工作了？」他把手機舉高、在靈堂到處走，找找哪裡有訊號。

電燈閃爍得越來越頻繁。

棺木在搖晃。

「……」利納瑞安收起手機，面對靈異現象反而心如止水。

遺體從棺木裡坐起身，燈光同時熄滅，只剩緊急出口的小綠人燈光亮著。

他知道現在去按電燈開關也沒用，今天走了平常不會走的路來上班，沒發現身邊細微的異狀。

不小心中了埋伏，這間靈堂就是個假想空間。

壁上畫框亂飄、桌椅和棺木浮空。

異像已經誇張得不能用錯覺形容，但他依然沒有動作，站在唯一光源下放任一切發生。

「嘎！」被復活的遺體以極快速度撲向利納瑞安。

他立刻凝聚瑪那，抓住死者頭頂解放被迫襲擊他的無辜靈魂。

電燈恢復運作，靈堂亂作一團。

擺放死者照片的桌上多了位女人，正是早上襲擊雷杜哈德的女獵魔人。

「有兩下子嘛。」僅憑一針抗凝血劑就放倒惡魔雷杜哈德，卻在捕獲階段失手。

她不甘心這趟狩獵顆粒無收，把目標轉向家屬利納瑞安。

「我就是不怕鬼才固定夜班的，現代死靈術就這點程度？找我是想拜師學藝？切磋魔法？還是要我人頭？」此時他還是兩手空空，面對握有長鞭武器的獵人，「另外麻煩從那張桌上下來，請尊重死者。」

「哼！」獵人離開桌子，同時朝他出鞭！

利納瑞安躲開攻擊，召喚武器小鐮刀。

「在你之後就輪到那對雙胞胎了！」她不知道這是最不該說的話。

上古死靈法師任由鞭子纏住手，小鐮刀落地消失。

「妳剛才說什麼？」本想著跟對方交戰一下再視情況殺不殺，可她提及孩子…不可原諒，「妳指的雙胞胎是我家那對嗎？」

利納瑞安瞪著她，還在確認敵人的目標。

「對。」

「孩子們都很溫柔，與其殺他們，怎麼不把這力氣拿去處置逃過法律制裁的惡人？」

「他們是惡魔！包庇惡魔的你也該死！...〝蹦！〞」

利納瑞安發動邪眼！僅需一瞬，獵人的身體被那邪眼念動力嘶扯到爆炸，頭髮、皮膚、骨骼與內臟炸成一團血霧。

血霧與靈堂空間一同消失，利納瑞安身處一片郊外。

他四處張望，再次拿出手機，這次終於有訊號。

「好傢伙阿，幻境附帶傳送，把我傳到隔壁市？」

打開地圖app，定位住家，「離家322公里？！」他先是一驚，後又冷靜下來循著app規劃路線方向瞬移前進。

因為趕不及回去上班，他索性回家等著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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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光1999（其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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