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這傢伙在講甚麼?
有一個講法說,寫作者(writer)就是覺得寫作尤其困難的人。
我對此深表認同。也許是我懦弱,也許是我的抑鬱、焦慮使得我動力、毅力不足,但這跟寫作本身無關。而這些東西,可不是單獨存在的。
寫作很辛苦、寫作尤其困難的原因,我認爲,歸根究底是因爲寫作對我而言很重要。
12歲時,我開始寫作,這完全只是爲了發洩情緒和把自己的幻想寫出來,沒有別的原因和目的。那個時候寫作要容易得多了,當時寫了近60首詩,現在重讀,羞恥得很,文筆也不好。可是我寫出來了,把情緒發洩了,而且有不少字句我仍然喜歡。
15歲踏入高中,知道我喜歡寫作的人建議我選修文學,因爲沒有自己的方向,所以我最後修讀了化學、物理和文學。在文學科,有一天老師和我們談夢想,我才試探的簡短的說:「我想做作家。」然後這個念頭,真的發展成夢想、理想、人生意義了。
第一個學期,我是文學科全班第一,在寫作卷拿了佳績(我在考試中寫的那篇文章是描述自殺的,真虧老師們不察覺我的情緒問題)。
在那之後,我拼命保全自己第一名的位置,拼命表現自己是個優秀的文學科長、憂愁的文學少女。我甚至向惡魔祈禱,要將靈魂賣給他,不擇手段只想不要從第一名的寶座跌下來。可是,我再找不到進步的方法了,我的學習方法不對,我的寫作不再自我,文學分析方面則本來就沒有特別好,很快被同學超越,再沒有得到過第一名了。
文憑試考試前夕,我居然因爲溫習寫作而哭了——中文科寫作(不是文學科),我在高中最鄙視的一份卷,沒有多少溫習可言的中文卷二,我居然屈服在它腳下,邊溫習邊在媽媽面前哭了(噁——!)。我發現拼命學習寫作三年,我甚麼都沒有學到。
中學畢業,來到大學修讀創意媒體,我自由了——但我仍然被自己的執着囚禁。我一邊為新的寫作靈感興奮狂喜,一邊不斷拖延,累積的狗血劇情和刁鑽比喻,全都寫不出來。
學院裡運用文字的科不多。我爲了寫創意寫作課的短篇小說作業,我發現自己晚上十一點坐在宿舍的書桌前,眼巴巴看着空白的 Google doc,感受到我形容為「創作性抑鬱」的麻痹難受狀態。我在編劇課上被質疑劇本的內容和手法,課後朋友問我爲甚麼修讀編劇,我又哭了。劇本跟小說十分不同,可是寫作模式的差別能夠曠闊我的眼界和寫作能力,爲了寫得更好而讀編劇……是這樣嗎?
寫作是我的生命,也是我的死亡。少年時我曾經想模仿太宰治,留下一本半自傳的名作然後自殺死去。可是我的作品一直沒有完成,就那樣一直把我的死亡推遲。大學生時期,我被安妮·法蘭克這位小女孩啟發開始寫日記,記下我的生活點滴和內心掙扎,還有後來的動盪和危機,比起正式寫作更多。在活着時,不會有人對我興趣大得偷看我的日記;而在死後,我希望我的名氣起碼足以有人研究我的日記,研究我的文字背後的心事。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aGJ8rnpxF
爲了生,爲了死,我還是得寫。
當寫作成爲了我的夢想、理想、人生意義,當寫作成爲了我的生命的定義,寫作便重要得我無法直視,沉重得使我懼怕。文字在我的心裡腐爛,因爲我感覺如果它們以稍微不理想的模樣流露,我的身份就會動搖。我害怕知道我並不是我認爲的那個我。
在抑鬱的深淵,我開始明白即使我創作出來的是垃圾也不緊要。寫作者寫作(Writers write),只要我不放棄我就仍然是寫作者。小說的第一稿只是爲了作品存在;我能夠修改一份爛稿,卻不可能修改還未寫下的故事。這些是我從網絡上找到的智慧。
寫作很辛苦是因爲寫作很重要。當然透過心態的轉變和找到適合自己的創作方式,寫作也可以不那麼辛苦吧。因爲我決定了寫作在我生活中的意義,我還是不會介意寫作多少有點辛苦;而將文字吐出來了,憑着內心忠誠的感覺湊合編織起來了,那就是痛快。
可是,更新才不是我的本份。生活才是我的本份。在卡住的時候就讓自己先走開一會吧。在生活忙碌、遇上事情時,就先處理那些事情,讓自己休息吧。在沒有靈感、沒有動力時,就不要寫作一段時間,去做些平日不做的事情,去忙跟寫作無關的事,直到自己再也忍不住寫作的衝動吧。
視更新和數字的增長為我的目標,不會使我的辛苦減退。本份與否,只是一個儀式感、使命感。這對於其他的創作、工作、興趣而言都是一樣的。起碼,我爲了自己的福祉而這樣叮囑自己。
寫作很辛苦,更新不是我的本份,即使如此,我還是寫作。寫作的輕盈來自於知道寫作是我的自我的一部分。當我容許自己自然地生活,文字便流淌出來了。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apvoMzw4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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