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雪在加護病房的這段期間,夫妻倆根本不敢離開醫院半步,頂多吃飯離開醫院一下,之後再回到醫院看憶雪,希望憶雪的病有所好轉。
但這段時間除了憶雪要開刀的通知,還有醫生的消息。
醫生把夫妻兩人叫到診間裡,說明著憶雪的狀況。
「先告訴你們一個不好的消息。你們的女兒……換上了視神經脊髓炎。這是一種罕見病,患者在視覺上有一定的障礙,肢體方面也會受到影響。」醫生把憶雪的腦部CT圖,還有各種腦波圖給爸媽兩個人看。
「你們女兒這一塊視覺神經有受損。雖然在急救手術後視覺神經受損沒有再加重,但是目前的醫術來說,只能緩解。也就表示你們女兒會終身眼盲,腳的部分……很有可能癱瘓。」醫生說著,夫妻倆只能傻傻地聽著。
眼盲……為什麼會這樣?明明我們女兒很愛做手工的,還會騎車,而且又是學校歷年的美術高材生,每次都要出國參加比賽。怎麼突然就說眼睛也不能看見了呢?這對她打擊也太大了。
過了許久,爸爸突然握住醫生的手,懇求地說:「求求你……至少讓我們女兒不要癱瘓……好嗎?」
如果只有眼盲就算了……雙腿至少還要能動吧……。
醫生深知這個狀況根本不可能,但他還是告訴爸爸,醫療團隊會盡力地救治憶雪。
醫生在說完憶雪的狀況後,夫妻倆離開了診間。而當媽媽聽到自己的女兒已經眼盲的時候,她總覺得自己是那個很不負責任的媽媽。
為什麼我當時忽略了她的話……明明就已經有症狀了。如果我再細心一點,憶雪就會不會不會眼盲了?明明應該多關心她的……
懊悔、自責不斷在媽媽的頭腦裡面打轉。我是一個壞媽媽……不盡責的母親……。
爸爸也看出了媽媽的自責。他張開雙臂,將媽媽抱進懷裡。
「沒事。這不是妳的錯……」爸爸輕柔地說,而媽媽終於忍不住了,開始飆出眼淚。
「都是我!都是我!都是我!我們女兒才會……」媽媽無止盡地說著自己,爸爸則是輕輕地拍著媽媽的頭。
「沒事的。一切都會好的。」爸爸的聲音非常溫柔。
爸爸難過嗎?當然。只是身為父親的他,很想作為一個家裡面的樑柱。他內心的高塔早就崩裂了,不自量力、軟弱充滿了內心。
「走吧!我們去吃飯吧。什麼都不要想。」爸爸說。
夫妻倆到醫院附近的一家小吃店吃飯。小吃店裡的冷氣很涼,店裡都是一些病患來吃飯。有的人提著點滴,有的人是坐著輪椅,但這些人無非是放鬆且愉快的,可能是因為終於能離開醫院裡那冷冰冰的氣氛吧。哪怕只是短短的一個小時。
憶雪的爸爸媽媽並沒有開心起來,他們正在煩惱之後的日子。因為憶雪躺在加護病房兩個禮拜了,這期間內也做了不少手術。但都只是讓憶雪的病情不再惡化。
會不會真的……醒不過來了?
而在這個時候,夫妻倆也知道了一件事,就是憶雪真的醒過來後,需要步入正軌。也就表示夫妻倆其中一個要全天候的照顧憶雪,其中一個人需要辭職。
爸爸本來想再拉一口麵,但沒想到自己胃口全無。
「我們……說個正事吧!」爸爸慎重地開口,說:「憶雪醒了之後怎麼辦?她會不會沒辦法接受?一輩子……都看不見。」
媽媽止住了自己夾麵的手,說:「任何人都沒辦法接受。」
媽媽當然也吃不下,這一切都只是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眼盲……是人類最大的惡夢。在這個安靜的社會,大家幾乎都是眼神領會。大家都變得很安靜,這或許是視障者很少出門的原因之一。
「我覺得我應該辭職,因為我會煮飯,也可以打理女兒在家的需求……」爸爸提議到一半,媽媽就不同意了。
「那憶雪來了生理期怎麼辦?我們女生大部分都是用看的,憶雪看不到,她也不敢給你看吧?」媽媽提出了一個重要的問題,那就是失明後會有一種不安全感。
關於一些基本的打理,夫妻兩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做,但是這種私密的事情,還是同性來做比較好一些。
「可是妳的薪水比較高,我的薪水才只有妳的三分之二。」爸爸說。
「你忘記我在當保全的那段期間是做什麼的嗎?我那時候有空就寫小說,到現在我還有被動收入。」媽媽解釋道:「而且……我繼續寫書,還能夠補貼家用。」
爸爸雖然有些不太甘願,但這個解決方法似乎好一些。
時間又過了許久,憶雪終於在加護病房裡醒了過來,並轉到了一般病房。
因為車禍的關係,憶雪的臉部有些受損,眼睛的部分還是裹著紗布。
而憶雪還不知道自己已經眼盲的事情,還很開心地在跟自己的爸爸媽媽聊天。
「媽媽!我這個紗布什麼時候可以拆掉?我好想滑手機啊!哈哈。」憶雪開玩笑地說。但每當憶雪講到眼睛上的紗布時,爸媽都會很猶豫。
「嗯……應該快了吧?」媽媽小心翼翼地說。
「真的嗎?我好想去鬆餅店再做一次鬆餅。我記得我好像做了卡士達醬的,還有巧克力的,都是你們愛吃的。可是我忘記那些鬆餅掉到哪了。」憶雪對於車禍的記憶還是有些模糊。她只記得自己要做鬆餅給爸媽吃,因為爸媽很愛憶雪帶回家的鬆餅。
爸媽聽到後緊張地嚥了口水。沒想到我們女兒總是把我們放在第一,醒來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做鬆餅給我們。
「爸爸!為什麼我要一直帶著紗布?我都看不見……」憶雪有些委屈地說。本來只是憶雪的撒嬌,但她不知道這句話就是事實。
「嗯……可能馬上就能摘下來了。」爸爸有些遮遮掩掩地說。但憶雪還是發現了端倪。
「該不會是……不好的事情吧?」憶雪擔心地問。爸媽當然什麼話都說不出口,都假裝自己沒聽清楚,或是想轉移話題。
一家人折騰了許久,這時醫生來查看憶雪的情況。
「身體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醫生問。
「嗯……除了腳沒知覺以外,背還有點痛痛的。」憶雪說。
「背部……已經慢慢在恢復了。這個過程很正常。」醫生說:「那我捏一下妳的腳,如果有感覺妳就跟我說。」
醫生開始捏憶雪的大腿。一開始憶雪都沒有感覺,直到醫生捏得很大力的時候,憶雪才有一點感覺。
「感覺好像有點希望。」醫生心裡這麼想著,但他還是沒辦法保證,所以沒有開口。
「還可以。多休養一下就好。」醫生剛想離開病房,憶雪就叫住了他。
「醫生!我眼睛上的紗布……什麼時候可以拆掉呢?」憶雪剛說完,身邊的爸媽就流了冷汗。
爸媽一直在暗示醫生不要把話說出口,但是醫生也知道,這個事實是遲早都會被發現。不如就讓憶雪決定要什麼時候知道。
「嗯……明天晚上有一場手術,到時候就可以把紗布拆掉了。」醫生先說了可以拆紗布的時間。
「那…那……我到時候就可以看見了吧?我還可以跟朋友出去,去把我還沒完成的小房子做完吧!」憶雪興奮地說,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各種期待就跟煙火一樣,燦爛且閃耀。
醫生看到這個情況,本來要說出口的話停在喉嚨。他已經預想到拆紗布後的情況:病人的各種暴怒、摔東西,還有跌入谷底的失落。
「嗯……這樣吧!我還要去其他病房看看。我有空再來跟妳說,好嗎?」醫生說完後,就迅速地離開了憶雪的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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