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拼圖 - 第三十二話、強迫救助

　　下午近黃昏時段的宿舍，正考慮要出去吃飯還是訂外送的楊靖銨往電腦椅上一躺，懶洋洋地看著面前的浮空視窗。

　　雖然注意到星瀨的定位在某個地方消失了，但三區不愧是三區，潛進去都還來不及，各式各樣且巨量的系統病毒便一擁而上，只是恍了下神，自己這方差點就被感染，退出來一看才發現不知道是什麼人在三區網域上打起來，放任子彈亂噴也不管。

　　即使看出打架的兩方遲早要兩敗俱傷，被意外事件拖延還是氣得他順手拿出自己手上的「拼圖」駭入後台，各給雙方一發震撼彈，加快敗亡的速度。

　　之後他做好準備，再度追蹤星瀨的最後位置，在拼圖的幫助下，這次總算突破了亂流，抓回了那名軍人上了好幾道鎖的主機資料。

　　資料在雲端的位置非常的隱密，加上被網路戰爭的煙塵給埋沒，要不是自己過去曾連上過，肯定沒辦法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

　　但即便星瀨已經做到這麼保險，楊靖銨還是留意到有另一個裝置找到這個地方，正在攻擊主機外層的鎖。

　　那名外來的駭客顯然也注意到了他，竟暫時停下解鎖，開始反向追查他的網域位置，而且沒被障眼法與陷阱騙過去，順利地一路破解，最後在堅不可摧的牆壁之前停下，發出了通訊請求。

　　楊靖銨就是在看著那則請求發呆。

　　雖然防壁沒破，但因為對方追來的速度比自己預期中快上許多，他懷疑對方根本有辦法鑽過自己設下的障壁，只是很有禮貌地先打招呼，或者懶得動手。

　　果然這個世上的高手還是不少。

　　叮咚。

　　愣了一下，楊靖銨後知後覺地回過神，發覺是自己房間的門鈴在響。

　　「誰？」撥出一個連接門口通話筒的通訊欄，楊靖銨問道。

　　「是我，小楊。」

　　「你才不是，我才姓楊好嗎。」聽出是原紛呈的聲音，他鬆了口氣，放棄收拾主機畫面的念頭，從位子上起身。

　　一打開門，便看見比自己高上許多的淺金髮青年面顯憂慮。「又怎麼了？」

　　「你沒看新聞嗎？三區的那個……」

　　「三區？」

　　光顧著觀摩精彩的網路戰爭，楊靖銨壓根兒忘了可以還回到水面上找線索。「你等我一下。」

　　回到座位上，他從主機中拉出新的一組鍵盤和屏幕，點開新聞界面，第一條便是三區恐怖攻擊愈加頻繁，全區封鎖邊界、禁止出入的消息。

　　「我聯絡不上瑞恩，三區好像連網路邊界也封鎖了。」原紛呈秀出自己打給友人好幾則紀錄，大概是因為全部落空，在那之上還有打給醉翁酒吧的電話。「問了梧崎大哥，他也說消息全部被三區當局攔下來了，現在正透過別的管道查裡面出了什麼事……咦，那是什麼？」

　　楊靖銨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原來他指的是被自己擱置在一邊的那則通訊請求。「那是三區的陌生駭客，我還在考慮要不要接起來。」

　　「接呀，為什麼不接？」接應對於他的猶豫感到萬分困惑。「不然我來接吧。」

　　「也是，這種事情你比較擅長。」

　　得到了一位有力幫手後，楊靖銨果斷按下了同意通訊的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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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面在空白幾秒後轉為一個虛擬頭像，與他們相同，此名駭客並不想透露自己的真實資訊。

　　『你好，請問如何稱呼？』頭像的表情隨著經過變聲處理的聲音變化著，看起來栩栩如生，卻有一絲不協調感。

　　「作為發出邀請的一方，不覺得應該由你先自我介紹嗎？」往楊靖銨讓出的位子一坐，原紛呈雙手交疊，從容不迫地開口。「或者稱呼並不重要，此地就我與你二人，以此稱呼足矣。」

　　『若這是你的要求，我自然能配合。』陌生的三區駭客回答道。『我想詢問那個主機資料的相關問題，看你的網域位置，我是否能認定你與現實中的主機擁有者是舊識？』

　　「你覺得呢？」原紛呈笑了一下。雖然不知道他在指什麼東西，卻還是不動聲色地應著，同時給楊靖銨使了個眼色。「你又是如何得知那項物件？」

　　『這個嘛，我不知道你是否聽過，有名叫做「綠劫」的俠？』

　　「綠劫？常駐在三區二域的那位？」

　　『是的，那名俠委託我調查一顆便攜式主機的內容，而我僅僅是循著那個內容給予的線索在雲端上找尋另一份上鎖的檔案。』

　　「一下子就將雇主供出，你這樣會失業的。」原紛呈半開玩笑說道，實則為了看懂前情提要懶人包在拖延時間。「我們駭客也算是一種廣義上的接應吧。」

　　『請放心，我有經過綠劫本人同意，況且你們也沒本錢招惹綠劫。』螢幕另一端的駭客清咳了一聲，語氣稍微和緩了些。『另一個原因是……如果你真的是那名主機擁有者所提到的那名學生，那我這邊的確該先釋出一些已知的消息。』

　　「等等，什麼學生？還有那個主機的擁有者是？」原紛呈已經看完了概要，重新就之前的話開始追問。

　　『看來你我之間並沒有心有靈犀呢？唉，不出直覺。』駭客的虛擬頭像勾起唇，微笑著吐出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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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瀨水綾。聽過這個名字嗎？』

　　看著虛擬頭像的兩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

　　『星瀨水綾，綠劫從她的房間中找到了暗藏的便攜式主機，裡頭寫著很了不得的情報。但這不是重點。』不知道是刻意還是體貼地忽略掉他們的閃神，駭客頓了一下，歛起表情。『我就直說了──這位研究員小姐，似乎被其任職的那所實驗所相中，作為實驗品被消失了。』

　　繼續沉默。

　　無論是楊靖銨還是原紛呈，第一反應都覺得他在鬼扯，但過於荒謬的訊息襯著駭客之前表現出來的實力，反倒增添了幾分真實度。

　　『我知道這聽起來很怪，但主機裡也有不少星瀨小姐推測自身體質的紀錄，如果你想要，我也可以在稍後傳給你。』

　　「代價呢？」不認為對方會憑空拋出一個他們熟識的名字編造謊言，但原紛呈還是暫時按捺下心中湧現的強烈不安，維持著談判的口吻。「給予如此豐厚的禮物，你想要我做什麼？」

　　『嗯？還真是多慮了。』

　　虛擬頭像歪著頭，故作無辜：『這邊只是單純地釋出善意而已喔？』

　　「真的嗎？在這個敏感時機點，你聯絡上我，並執著地想要將我套上某個與星瀨水綾有關的名字。」原紛呈彈了個指，發出響脆的一聲。「為了勾起我的興趣，你不斷打出自己擁有的手牌，不是嗎？」

　　『現實可不是卡片遊戲，你來我往沒有一定，即使我喋喋不休，你也大可視若無睹。』駭客的頭像眨了眨眼，對他故意製造的噪音沒有什麼反應。『我們不是遊戲中的角色，不需要按照指令來行動。』

　　「不是遊戲，但最多也不過是一場戲！我們都身處在名為『地球』這座舞台上，上演不會謝幕的故事……這樣的廢話，恕這裡不奉陪，因為本人並不擅長人文與藝術呢。」原紛呈又一次彎起嘴角的弧度，像是看到了一齣好戲、又像是期待揭下演員的面具。「看看，被這麼一繞，正題都快跑偏了，快回到正題上吧！」

　　『我很認真的喔？』

　　「如果說是很認真地想讓我自動自發、且發自內心地自願跳進某個麻煩的局裡……」支著下頷，原紛呈好整以暇地盯著畫面。「……那確實挺認真的。」

　　俗話說，免費的東西最貴。

　　駭客持續丟出誘人的情報，看似善心之舉，實則引誘他們根據已知情報做出進一步的行動，令這傢伙能順理成章地將他們牽引進某個事件中，又因他們是自願的參與，而不必承擔任何責任，僅僅作為引路人在隔岸觀火就行。

　　也就是說，有那麼一件麻煩至極之事，沒有保障，連駭客都不願負擔風險。

　　『哎，還想說能逗逗你們，現在的小孩都這麼沒趣的嗎？』

　　虛擬頭像面顯失落，彷彿是順應其心情，整個畫面都開始晃動。『只有嘴巴厲害，也不秤秤你們自己的斤兩。』

　　──你們。

　　一直沒有講話的楊靖銨終於意識到那股不協調感的來源──虛擬頭像的視線從頭到尾都沒有固定在某個方向，而是左右不斷來回。

　　瞬間按著床緣站起，他揮開自己電腦椅上的同學，瞪著劇烈搖晃的通話介面。

　　幾乎是瞬間的事，房間裡所有還開著的浮空視窗雖然畫面沒有變動，但背景顏色卻全數轉為危險的赤紅，並且不斷閃爍。

　　原來這名高深莫測的三區駭客，竟已在不知不覺中駭進了他的電子裝置後台，改變了配置。

　　那自然能透過附屬鏡頭來看清他們這一方的現實了。

　　在鏡頭看不見的角度攥起拳頭，楊靖銨瞪著如今看來諷刺至極的那張虛擬頭像，開口：「這是威脅？」

　　『是威脅沒錯。』駭客給出十分肯定的答覆，沒有絲毫猶豫。『但你們也很厲害，光耍嘴皮子就能逼得我使出全力。』

　　「怎麼會這樣……」即使不懂電腦，原紛呈也看傻了眼，他實在是沒有想過有一天楊靖銨的東西會被駭。「三區的駭客先生，你到底想幹什麼？」

　　『也沒什麼。看你的髮色，應該也不是多難的事情。』

　　虛擬頭像露出笑容。

　　『前來三區吧！這一局，夜城左岸互助會需要你們的協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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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一大早，民宿最頂層的六人房中，瑞恩坐在某張靠桌的雙人沙發上，身旁的空位則被還在吃早餐的曙光佔據。

　喝著餐點附贈的大冰奶，她眼神死地看著不斷湧進房間的人們──與昨晚石室的顯然不是同一批，除了莓洛可以外都是生面孔，而且各自有各自的裝扮，有的還很眼熟，應是互助會昨晚提到的「出武力」的成員，以俠為主的組成。

　　人數還在持續增加。

　　海冬與綠劫是一起進門的，便裝打扮的虞嵐峯則在不久後進場，由於他進門後的腳步有停頓了一會兒，瑞恩打開虛實探查，注意到兄長後面還有一位看不見蹤影的「隱身」。

　　「這樣就到齊了嗎？」性感的黑人女性──被稱作阿胡拉的俠睨向坐定的綠劫。

　　「不，還差兩人。」綠劫，或者說盧卡斯，在經過大桌時順手拿過一盤完整的早點。「凡多們還沒有來。」

　　「這裡也有凡多家的成員？」雖然大叔輕描淡寫地帶過，但瑞恩還是抓到了那個耳熟的詞

　　「哎呀，有人提到我們的名字嗎？」

　　門口處響起了溫潤的女聲，瑞恩往聲音源頭望去，只見亞麻長髮、盤著馬尾的女性站在那兒，是昨晚才見過面的花店主人，莓洛可。

　　她的身後跟著一名年齡比她略大的男性，有著同款深藍色眼睛。

　　「莓洛姊早安。」海冬搶在所有人之前向女性打了招呼，並用某種略帶嫌棄的目光盯著男性。「好久不見，柯洛芬。」

　　「好久不見，海冬。」對此，亞麻短髮的男子以一記白眼來反擊，接著大步流星地走進六人房中，找了個合適的空位停下腳步。

　　覺得此人的名字和臉都有點熟悉，正在翻找記憶的瑞恩抬起頭，只見名為柯洛芬的男子就站在自己前方。「……啊。」

　　柯洛芬．凡多，青色盜團三區分團長──波斯靛的真名！

　　之所以會臨時想不起來，是因為「凡多」這個姓極為常見，但並不是一開始就這麼常見，而是大災難後靠著家族的力量，以改姓為條件收留不少失去家庭的人，因此在世界各地都有分布，即使在棲靜學院中也有一些凡多的學生。

　　不過將姓名撇去不管，以樣貌、異能種類及強度來分辨的話，此人只能是波斯靛，沒有第二種可能。

　　雖然在場擁有「魅語」的，不只有他一人。

　　「為什麼青色盜團會在這裡，綠劫。」

　　也想起這名男子身分的曙光瞥向盧卡斯，語氣無溫地開口，質問意味濃厚。「為什麼『波斯靛』在這裡？」

　　「雖然的確還有這層身分，但我今天休假，不幫盜團工作。」柯洛芬環抱著胸，態度理直氣壯。「六區的兩位也是被我個人名義叫來的，不屬於青色盜團的支援。」

　　「我在問你，綠劫。」曙光就像是沒有聽到盜團幹部辯解似的，那雙湖水藍的眼睛持續盯著那位聲名顯赫的俠。

　　被質疑的盧卡斯摸了摸下巴，但也沒有想解釋的意思。

　　見狀，海冬悄悄地瞥了自家老闆、也就是柯洛芬的同行者一眼，爾後在曙光的耳邊低語：「那個、曙光，其實那傢伙是……」

　　「海冬，這部分先停下吧。」莓洛可錯過了員工的眼神，但在其開口時仍能準確地制止，同時笑笑地強制把話題拉回正軌。「盧卡斯，你突然叫我們過來，應該有什麼急事要宣告吧？」

　　「對。」盧卡斯按了按腕上的手鐲，把寫滿文字的視窗叫出來。「近日有個仁用匿名傳了一封郵件到綠劫使用的電子信箱，小老闆沒事找事做，把我信箱裡的這封信給挖出來，這才發現裡面寫的是政府機關與蓋亞組織非法交易的證據，就是這一篇。」

　　綠劫將自己帶著山風一起調查此人住處的事件一五一十地說清楚。

　　「……我將找到的東西交給小老闆，解析到現在也已經有初步結論了，不過小老闆沒時間過來說明。」他將資料翻到下一頁，本來像調查報告的風格一轉，出現了書信體。「這是投案人的親筆信，她在查什麼，看了一目瞭然。」

　　本來就懷疑事主身分的瑞恩湊近一瞧，視線掃到了信的第一行，頓時背脊發涼。「『我的名字是星瀨水綾』……」

致綠劫：

　　我的名字是星瀨水綾，開門見山地直說了，我有生命危險。

　　但如果你正在閱讀這封信，表示最糟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不久前，我從七區調來這一間政府麾下的複合型實驗機構，調職的時間過於倉促，然而全新的工作卻是可有可無，一點也不緊急，這便是開啟調查的契機。

　　此機構與蓋亞的關係如同寄送給你的那份資料，而沒有提到的部分則是此實驗所重要的兩個研究項目──「異能再現」與「特殊體質」，前者試圖用機械模擬異能波動來達成再現異能的研究，後者則是在調查各種與異能相關的特殊體質，例如對某類異能免疫，兩者會互相協助。

　　研究人員明面上使用小白鼠等動物來驗證假說，看似沒有疑慮的正當研究，然而有證據顯示敝機構與蓋亞組織的交易涉及人口買賣，經本人親自考察發現買進的人口極大機率是用於人體實驗。

　　此外，人事名單中有不少如我現在的職務一般不必需的職位，然而此崗上大部分的人都進入失蹤或死亡的名單，令人不禁懷疑，設立職位的用意是實驗所為了獲得他們看上卻不能輕易取得的、擁有特殊體質的官職人員，例如我的前輩便是一位能隻身抵抗高壓雷電卻安然無事的軍官。

　　當然，這位前輩在我調來之前就已經從這世上消失了。

　　我似乎也有一點特殊的體質。異能的效果發揮在身上會比其他人更加明顯，證據詳見附檔。

　　總而言之，我可能早在不知何時就已被實驗所盯上，隨時都有可能和前輩們一樣「被消失」。

　　希望大名鼎鼎的綠劫大人能幫忙想想辦法，別讓我死掉了，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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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為附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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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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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話、強迫救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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