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拼圖 - 第三十八話、裂痕

　　　這次的事件，讓原紛呈有了深沉的醒悟，那就是他應該要學會打架，才不至於在被包圍的當下就敗北。

　　偵探奇蹟似的逃掉了，但他與楊靖銨沒那麼幸運，現在人已經被押回恐怖組織的交通工具上，這還是他第一次搭上飛盤。

　　如果還能平安落地，就去找瑞恩學兩招吧？

　　他獨自被鎖在一個小房間裡，過了好一陣子，門從外側打開，一名老者與一名少年帶著楊靖銨走進房裡。

　　「小楊！」原紛呈連忙起身關心，但礙於腳銬的限制，無法接近友人。「你的手……」

　　「沒有大礙。」楊靖銨說著，揉了揉自己的左手臂，不久前那裡還流著汩汩鮮血，是他掩護偵探逃走時受的槍傷。

　　上了飛盤後，蓋亞就把他帶去治療了，莫名的好心反倒讓原紛呈提高警覺，因為這表示他們別有所圖。

　　楊靖銨也想到了這點，但還沒時間開口，少年就把槍舉起，示意他走向原紛呈旁邊的空椅，再拿起銬在一邊椅腳的鐐銬為其銬上。

　　「阿列夫，啟動系統。」

　　少年從容不迫地站起，轉向倚著牆的老者。「快點。」

　　「別那麼著急，少爺。」被稱為阿列夫的老人挪動身軀，在看似空白的牆面上一頓操作，只聽見嗶一聲，一張鑲著電腦主機的桌子從地面浮起，桌面高度正好落在楊靖銨的胸前。

　　桌上還有個凹槽，兩位被綁架者還來不及臆測那是什麼作用，少年便掏出一個透明罐子插上去，電流在瞬間連通。

　　楊靖銨瞪大雙眼。

　　那裝在罐子的東西，竟是一顆白色圓球……一塊「拼圖」！

　　「想必以你們的才智，定能將此物的潛能開發到極限，『小老闆』。」少年放下槍枝，終於說出了蓋亞擄人的目的。「我們一再發出邀請，你們卻充耳不聞，所以只好使出強硬的手段，『請』你們來幫忙。」

　　「憑什麼？」

　　原紛呈瞇起眼，剛被對手收起的槍馬上又抵在他的額際，但他毫不在意地繼續質問。「你能現在殺了我，也能在我失去價值時殺了我，有什麼區別？那我們憑什麼幫忙？」

　　「還想談條件？你想現在就死嗎？」阿列夫厲聲喝斥。

　　「可惜你做不到。若你們能物色到更棒的駭客，又何必強行將我們擄走？」原紛呈冷冷地勾起唇，結合從蓋亞口中聽出的誤解，進一步胡扯。「『小老闆』缺一不可，也別妄想殺一個留一個。」

　　說罷，他瞥了桌上的罐子一眼。

　　老實說這還是第一次看見拼圖的實物，要不是楊靖銨反應劇烈，自己可能還沒想到那一塊去。

　　「怎樣你們才願意工作？」少年問道，與老者刻意擺出的威壓相反，平靜無波的語調一如他死水般的眸子，看不出情緒，反倒增添了幾分壓迫。

　　槍還抵在頭上，讓原紛呈暗自吞了吞口水，但事已至此，他沒理由退縮。「等事成後讓我們安全離開，僅此而已。」

　　「這次事情必須保密，之後若有必要，亦必須隨傳隨到。」少年提出了額外的條件。

　　「……可以。」原紛呈知道生命關頭，現在答應下來也無妨，毀約的事情以後再說。「但此後合作須照市場行情計價。」

　　這裡少年思考了許久，最後仍答應了他的提案，武器也一併收起。

　　正當原紛呈以為自己能鬆一口氣時，少年來了一記回馬槍。

　　「還有一點。」

　　看著震了一下的青年，他強調。「不許再度協助綠劫，若違反，格殺勿論。」

　　「這當然沒問題，我們本來也只是雇傭關係。」原紛呈聳了聳肩，還以為恐怖組織要提什麼脅迫人的條件，沒想到一點也沒負擔，反正他們也不是真正的小老闆，幹完這票就回七區了。

　　談判結束，少年看向阿列夫。

　　老者抱著胸，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點點頭。「稍後我讓人擬一份契約書給你們簽。」

　　語畢，他與少年便離開了。

　　幾乎是無縫接軌，白雪般的女子走進房間，站在牆角用那寒冰般的眼神緊盯著他們，讓本就太冷的冷氣更加寒涼。

　　科技的發展過於迅速，反倒令許多人不再那麼信任科技，即使是楊靖銨也同意，在這個時代，有時候眼見為憑才是真理。

　　蓋亞對小老闆的電腦能力有所警戒，深知藏在牆角的那些監視攝影機在駭客面前形同虛設，才放了個真人現場監控。

　　雖然原紛呈已經談好了條件，楊靖銨還是不太相信這種恐怖組織的信用，估算了下自己大概要藏多少實力，才用自己的手鐲碰觸那個裝著白球的罐子。

　　這麼說起來，裝有另一顆拼圖的背包被蓋亞給收走了……但願他們別發現任何端倪。

　　手鐲、拼圖與塞在桌裡的盜團主機連線後，一排排狀似亂碼的符號從桌面垂直投影在兩人面前，直接令不常接觸這些的原紛呈瞪大了眼，對於楊靖銨來說卻已見怪不怪。

　　浮出的鍵盤上也多出不少難以辨識的符號，或者說是作為解鎖拼圖的重要工具，能與現今的通用與相互對應的文字。

　　原紛呈只努力了不到半秒，就曉得自己一生都無法理解這些東西，只是那女人在背後盯著，他只好假裝自己在按鍵盤，實則偷偷觀察同伴的舉動。

　　雖然感應到了視線，但楊靖銨並沒有停下手邊的工作，而是有條不紊地灌上自己組裝的輔助工具，拆開一道又一道施加於拼圖上的枷鎖，就跟切豆腐一樣輕鬆，他卻意識到這樣的順利實在非比尋常，果斷終止所有破解的動作。

　　他往門的方向瞟了一眼。

　　「有事？」雪女注意到他的分心，冷冷地質問。

　　「與妳無關。」無所畏懼地直視那雙無溫的紅眼，楊靖銨直述自己的要求。「把你們的首領叫來。」

　　「有什麼事我不能聽？」女子用她傲人的身高睥睨青年。

　　「沒讓妳迴避，只是叫你們首領過來。」感受到驟降的溫度，楊靖銨暗自搓了搓手臂。「或是連線……管他的。」

　　冰雪異能者冷哼了聲，倒是同意了他的申請，將手環湊到嘴邊。「阿列夫先生，『小老闆』有新請求。」

　　不一會兒，門再度開啟，走進來卻不是預想中的老人，而是先前那名長髮少年。

　　雪女在看到少年的瞬間皺起眉頭，但也僅是一個剎那。「少爺？」

　　「你們找我有何事？」少年沒搭理她，只是逕自走到兩名外來者的中間，視線移向停擺的程式碼。

　　楊靖銨是眨了眨眼，掩飾訝異的情緒。「你才是首領？」

　　「我是。」少年點頭。

　　「不，你不是！」雪女的情緒頭一次破裂，她大聲地咆嘯過去，四周突然凝結了許多冰雪。

　　「葉林．埃維恩自蓋亞成立至今，都是蓋亞組織的領導者。」沒有被部下的無禮惹怒，少年只是用他修長的手指攔下一片雪花。「這是真理。」

　　「雖然埃維恩先生永夢不醒，但他還活著，你怎能假借他的名號？」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導致冰雪降臨，雪女深吸了口氣，卻於事無補，雪依舊飄著。

　　「就算他死了，我也不願被一個毛頭小鬼指揮。」

　　所以她烙下這句話，忿忿不平地走出房間。

　　少年望著她走出去的方向，那邊的走廊正巧經過一名戴帽子的青年，運氣很衰地被出走的暴雪潑了滿身，又因為聽見雪女的怒罵而一臉尷尬。

　　從楊靖銨的角度剛好能看見青年的半張臉，雖然帽沿遮住了眼神，但那熟悉的臉部輪廓還是讓他愣了一下。

　　「正好，你來代替她的位置。」沒發現身後駭客的細微表情，少年平靜地向青年前進兩步，來到門前。「去換身衣服，然後盡快回來。」

　　「可──」

　　不等青年回應，少年直接關上了房門。

　　「說吧。」

　　過於果斷的命令，使楊靖銨與原紛呈對看一眼，後者用微笑示意自己對桌上的東西一竅不通，獲得前者的一個咋舌。

　　「你們是從哪裡取得那東西的？」楊靖銨指著桌上的罐子，準確來說，是罐子裡的球。

　　「沒有義務告訴你。」少年回答。

　　「請問您什麼都不透露，是要我們怎麼幫忙？通靈嗎？」原紛呈的雙手終於從鍵盤上離開，改插在腰上。「您只需要用最精確、最簡短的話語回答我搭檔的問題，不必說明仔細。」

　　少年陷入沉默，寂靜的空間只聽得到雪片融化成的水珠從牆上滴落，幸好器材都是防水的，就是冷了點。

　　「拼圖原先由埃維恩先生保管，後來被我找得。」半晌，少年坦承。

　　「你不就是埃維恩？」這個姓氏再度被提及，令楊靖銨追問。

　　「他說，我不必說明仔細。」

　　少年立刻拿原紛呈先前的話回堵他的問句。

　　「那我再問你，埃維恩是否有手段破解拼圖？」楊靖銨了解這種人的嘴巴很難被撬開，但多虧他旁邊的接應引導，至少現在還算有點進展。「或是說他身邊是否有與我實力相當的駭客？」

　　「……什麼意思？」

　　「這顆拼圖曾經被人破解過，卻又被人仿照語法鎖起來。」楊靖銨另外點開放大鏡功能，從那一排排的程式碼中抓出幾處明顯破綻，也不管對方到底能不能看懂。「乍看之下沒什麼問題，和後面的正版風格卻有鮮明的差異，尤其是在原先系統外鋪上的那些強化防壁，特別的難拆。」

　　同樣是在拼圖上做文章，卻與原家管理的黑市小鎮網路系統不同，放棄可能得到的巨大益處封鎖一切，原因究竟是什麼？

　　「簡直就像潘朵拉的盒子。」聽了他的解釋，同樣也聯想到自家的原紛呈支起下頷。「前人以此警告後人，盒子的底部是災難，不可以打開。」

　　「事實也可能並非如此，也許這只是你們製造的一個偽題。」兩人的一搭一唱，讓少年有了別的想法，他瞇起墨色的雙眼。「不願為我等奉獻心力的藉口。」

　　「我有什麼理由不幫你們工作？」沒料到對方的心思轉得那麼歪，原紛呈忍不住笑了，氣笑的那種。「契約早先都談妥了，既然可以賺錢，幹嘛費盡心思針對你們？對了，契約書呢？我們還沒簽名呢。」

　　少年沒理會他的催促，依舊沉浸在自己的猜疑中。「最初你們站在綠劫陣營。」

　　「這件事無可否認，但你們給錢，我們就改站你們這裡。」原紛呈不動聲色地瞥了楊靖銨一眼，暗示他配合自己的演出。「駭客的世界就是這樣。」

　　「我們不是高尚之人，『小老闆』只遵循契約行動。而你們，與我們簽下了契約。」楊靖銨微微頷首，附和同伴的說法，並拉回越走越遠的話題。「請你過來不為別的，就只是要與你確認，是否打開這個別人有意隱藏的秘密。」

　　「這個『別人』，不一定是埃維恩先生。」不再將他們的考慮當空氣，少年開始認真思考。「封印拼圖的，也可能是更早之前的持有者。」

　　「這就要由你判斷了，我們從未與那位埃維恩先生接觸過，不好下定論。」原紛呈的聲音放得比以往輕柔，就像是名循循善誘的諮商師。「在你印象中，埃維恩先生拿到了拼圖，可能會做出什麼判斷？」

　　「你問埃維恩……我會怎麼做？」

　　少年鎮靜的表情混入一絲迷茫，聽者二位則更加不解。

　　其實從先前與雪女的對話中就能透露些端倪了，少年似乎將自己視為某個不屬於少年的人，應該就是他們「真正的」首領。

　　然而一談到拼圖的處置，少年那空洞單一的眼神眨了又眨，多餘的情緒逐漸滲入眼底，就像一滴墨汁落入了清澈水潭，意圖在他比冰塊還僵硬的表情上抹出別的色彩。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

　　在被抓來之前，原紛呈確實沒關注過蓋亞組織，沒有足夠多的情報，使他無法肯定少年反應如此大的原因，卻不妨礙他悄悄揚起唇角，就像是一條注視著獵物的蛇。

　　注視著少年在動搖數秒後，倏地收斂了所有的情緒，彷彿剛才的迷茫從來不存在。

　　「解鎖拼圖吧，小老闆。」他乾脆地一聲令下。

　　雖然聽起來與之前的口氣相比沒多少變化，但離開的步伐對比不久前，卻少了幾分從容。

　　那個接替雪女的監視者甚至還沒有回來……就算回來了也無所謂。

　　趁著這個無人看守的空檔，心裡有點想法的楊靖銨反手就將暗中破解完畢的監視系統做出變動，讓遠在監控區的蓋亞成員們無法看見真正的視窗畫面，接著拉出空白的文檔，瞥了眼原紛呈，打下簡單明瞭的一串字──

　　聯絡瑞恩。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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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話終於要切回主人公視角，總感覺好久沒看到瑞恩了XD18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xFQPBsF3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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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話、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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