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呐!雖然受到雨水侵蝕千年,但情況不算太差,這毫無疑問地是龍國的神殿,根據史料記載,這裡供奉著古龍的共主——龍神阿賽爾特!」
當一行人全副武裝來到神殿時,率先衝上前的人是情緒高漲的布蘭諾,他一面撫摸著門口聳立著的石雕,一面滔滔不絕地述說著長篇大論。
「一切生命之敵居然受人敬拜,根本就是對神的褻瀆!」
完全信仰著十字教的瑪莉亞,則是低頭手握十字架,嘴裡叨念著不敬與褻瀆,願神降下懲戒,摧毀這污穢的萬魔殿。
其他人倒是沒什麼反應。
凱因用眼神示意米雅,讓她上前去探查情況,米雅領命,向神殿大門走去,過程還一腳把正在讚嘆文化奇蹟的布蘭諾給踹到一邊。
米雅雙手抽出短劍,將身體靠在微微敞開一個小縫的大門上,她試圖推動大門,無奈石頭雕製而成的門扉過於沉重,以米雅的體重與力氣來說實在無能為力,以至於她只能回頭向凱因搖搖頭。
於是凱因又望向站在她身後的兩名壯漢——威爾跟賽門,讓他們上前去推門,凱因則將十字槍架起,慢慢朝門口走去。
最後,凱因對著卡瑟琳打了幾個手勢,心領神會的卡瑟琳立刻就脫離隊伍,朝著別的方向離開。
而瑪莉亞舉起盾牌擋在身前,嚴防大門開啟後有什麼危險突然襲來。
「我們走吧,芭芭拉。」瑪莉亞低聲說給在她身後的芭芭拉聽,卻在往前走一兩步後,發現後方沒有傳來聲響,便回頭望去,發現芭芭拉還呆愣在原地,因此輕喚了一聲:「芭芭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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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請你繼續,擔當芭芭拉大人最好的朋友呦。」——昨晚布蘭諾的話語,至今仍迴盪在芭芭拉的腦海中,以至於芭芭拉並沒有聽到瑪莉亞的呼喚。
芭芭拉不明白布蘭諾那句話的意思,難道瑪莉亞與她交好,是帶有什麼不可明說的意圖嗎?
一雙又一雙深藏著背叛的眼睛,在芭芭拉的腦海中浮現,分不清究竟是善是惡的意圖,他們伸出手,本該扶持芭芭拉的諸多雙手,卻將芭芭拉推入深淵——讓芭芭拉渾身毛骨悚然。
芭芭拉⋯⋯
芭芭拉。
芭芭拉!
芭芭拉!你玷污了騎士團的信念與紋章!玷污了克蕾西亞跟我們的夢想!
你被放逐了!
憤怒?悲傷?恐懼?過去的記憶帶來了混亂的情緒,在芭芭拉的腦海中接連交錯、纏繞,化為一條條帶有銳利尖刺的荊棘,將芭芭拉渾身上下都包裹得嚴嚴實實,就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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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芭拉⋯⋯
芭芭拉。
「芭芭拉!」
芭芭拉一回神,瑪莉亞的大臉就佔據了她所有的視線,讓芭芭拉嚇了一跳,本想向後跳開,肩膀卻被瑪莉亞死死捏住、動彈不得。
「你沒事吧?芭芭拉。」
瑪莉亞那張酷似過往之人的臉蛋,掛滿了擔憂的神色。
瑪莉亞,你在利用我嗎?你在欺騙我嗎——耳邊傳來令人不安的低語,芭芭拉瞪著一雙赤紅色的眼眸,試圖從中尋找真實抑或是虛假,然而她並不知曉讀心的技巧,她能看到的,僅僅只有瑪莉亞表現出來的,一如往常的真誠。
芭芭拉一言不發,她躲開瑪莉亞的注視,隨後輕輕掙脫束縛,她繞過瑪莉亞,徑直朝著神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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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心曾有過的傷痕正隱隱作痛,芭芭拉開始質問起自己——為什麼自己會忘記呢?忘記所謂的「夥伴」,在她最為虛弱、最為弱小的時候,是如何將刀刃刺向她的後背?是如何強取豪奪?是如何將她放逐?
或許是因為瑪莉亞的長相,實在與那個女孩太過相似,芭芭拉才會久違地卸下心防。
回想起被人奪走一切的過去,芭芭拉越想越氣,越氣就越去想,憤怒在她的腦海中充斥著,赤色的雙眸泛起熔岩般的金色光輝。
「醒來吧,趕緊醒來吧,不要再作夢了。」
芭芭拉喃喃自語著,然後抬頭望向正在努力推門的諸位傭兵,她深深地做了一次呼吸——猛然蹬地,飛身將石造的大門給踹成碎片,並無視了後頭發出遺憾哀嚎的布蘭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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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做什——」
凱因對芭芭拉這突如其來的暴走行為感到驚愕,可她的發言卻被淹沒在芭芭拉捲起的狂風之中。
芭芭拉什麼也沒說,沉默地抽出流雲,直接扔下傭兵們,獨自一人跨過門扉碎片,走進漆黑一片的神殿。
芭芭拉踢破大門的瞬間,自然而然地捲起了一陣狂風,神殿中的白霧卻不同以往那樣輕易就被吹散,雖說不好吹散,可這裡的霧倒也沒有先前見過的那般濃,反倒是缺乏光源造成的漆黑更加妨礙視線。
芭芭拉的夜視能力極佳,只要有一點點的微光,她便可以在一片黑暗中來去自如,倚靠著這雙眼睛,她輕易地就能看清楚神殿內的配置。
從外觀上來看,本以為這座神殿是倚靠著山壁建造的,實際看到內部的情況,不如說神殿內的空間有一半是天然的山洞,神殿建築反而是額外延伸出來的。
裡面意外地寬敞,需要三個人才能環抱的石柱約有十根,上頭都雕有龍的浮雕,牆壁上也有不少關於龍的彩繪。
「等等!芭芭拉!不要擅自行動!」被芭芭拉突如其來的暴走行為所震驚,凱因點起火把,試圖追上並拉住腳程不一般的芭芭拉。
可芭芭拉似乎不想給任何人追上自己的機會,她幾乎是撒開腿子狂奔,穿著全身鎧甲的凱因根本不可能追得上。
不過當凱因想再次扯開嗓子,不顧危險地呼喚芭芭拉時,芭芭拉本人卻在遠處停了下來——因為芭芭拉已經找到蜷縮在祭壇前的麥加托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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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芭拉沒有打算給麥加托斯反應的時間,再次猛踩地面、高高躍起,舉起武士刀流雲,朝著麥加托斯的脖子砍去,就如她第一次見到麥加托斯那時一樣。
她還在半空之中,刀刃還未觸及麥加托斯生滿鱗片的脖頸,芭芭拉所能見到的,近乎無彩的昏暗世界中,大龍龜麥加托斯猛然睜開牠的眼睛,轉了一圈之後定焦在芭芭拉身上。
來不及了——芭芭拉認為如此,事實上以現在的速度,絕大多數的敵人都沒有反應的時間。
不過就在芭芭拉與麥加托斯目光相交的一剎那,麥加托斯龜殼上的水晶忽然發出七彩的光芒。
芭芭拉夜視能力再好⋯⋯不,正是因為她的眼睛太好了,才會在已經適應黑暗,卻在毫無防備下遭遇強光,被閃得睜不開眼。
白霧也在同樣的時刻凝聚成形,一頭白霧猿猴就已經架起刀,在芭芭拉的刀下顯現。
鏘——
金屬相互碰撞的聲音在神殿中迴盪開來,同時掛在石柱上的火把,以交鋒之處為中心一支一支接連點燃,霎時間使整個神殿的內側燈火通明。
有了照明,石柱上的雕刻、牆上的壁畫,瞬間宛如點睛一般栩栩如生起來。
芭芭拉沒有閒暇去在意這裡的藝術及歷史價值。
她的攻勢快速而凌厲,揮下的刀刃卻還未達到最高速度就被接下,失去速度的庇護、體重較輕的芭芭拉,自然被足足有三公尺高的猿猴給推了回去,
「嘖!」在空中重新調整重心,華麗地翻轉了幾個圈後,芭芭拉安穩落地,她抬起頭,注視著眼前已經高高揚起腦袋的龍龜,不由自主地為奇襲的失敗乍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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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芭拉!」
這時候凱因等人總算趕到芭芭拉的身邊,與芭芭拉站在了一起。
凱因皺著眉頭瞪了芭芭拉一眼,像是在責備她的莽撞行事,芭芭拉卻絲毫不理會凱因的呼喚,甚至看都不看就站在她身側的凱因。
「芭芭拉,你——」凱因本想拍芭芭拉的肩膀,卻在伸手的階段便感受到一股驚人的熱浪,自芭芭拉渾身上下擴散開來,驚覺如此的凱因在被燙傷之前,趕緊將手收了回去。
芭芭拉體表的水大量蒸發成水氣,讓她跟纏繞著白霧的麥加托斯看上去別無二致,而她熱浪與白霧像是一道牆壁,將她自己與傭兵等人隔絕開來。
不過凱因可沒打算玩關門放狗那套,她很快就做好了覺悟,她再次伸手,讓手穿過油熱浪與白霧築成的高牆,皮制的手套燒焦、金屬手甲發紅融化。
「大小姐!」
「大將!」
「凱因!」
「凱因女士!」
看見凱因伸去的手遭逢如此慘況,四種不同的稱呼同時響起,米雅甚至衝上前打算將凱因整個人往後拉,只是憑米雅的力氣,要將又高又壯,還穿著全身金屬鎧甲的凱因,挪動哪怕一釐米,都是件不現實的事情。
凱因沒有理會米雅在內的眾人的攔阻,還是執意將手緩緩靠近芭芭拉,最終用那隻手狠狠捏住芭芭拉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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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我遠——」
感受到肩膀上的異物,芭芭拉本想回頭砍上一刀,卻在揮刀前緊急停止,因為她看見了肩膀上顯得狼籍萬分的手,以及咬著牙沒有發出一絲哀嚎的凱因之後,芭芭拉在無意識中產生的高溫也跟著消失。
芭芭拉像匹被抓住韁繩的悍馬,她眼中點點金光暗了下去,內心的憤怒也反被愧疚感澆熄。
只是很快,猜忌的不安再次佔據芭芭拉的內心,她張著嘴,卻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凱因率先發難,她一把抓著芭芭拉的肩膀,將芭芭拉用力拉向自己身後。
轟——
被凱因拎走的芭芭拉回首望去,自己原先站著的位置上,一把以人類來說過於巨大,堪稱就是一把刀形狀的鐵塊,狠狠地將地面給砸出了一張蜘蛛網。
當然,如果不是凱因吸引了芭芭拉的注意力,芭芭拉不可能閃不過這種攻擊,因此芭芭拉此刻說不上有多少感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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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芭拉被丟到後方的地上,她的嘴裡發出悶哼,狼狽地滾了幾圈。
同時,凱因也對著夥伴們大聲說道:「米雅、瑪莉亞!去牽制那隻白霧巨猿!剩下的人按照計畫行事!」
傭兵們發出戰吼,遵從凱因的指示,奮不畏死地衝上前,和身形巨大的麥加托斯,以及牠所召喚出來的白霧巨猿,雙方展開了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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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因沒有跟著加入戰鬥,而是奔向倒在地上的芭芭拉,她將十字槍用手臂與胸部夾著,再俯下身,用雙手抓住芭芭拉的肩膀,然後用自己的石頭腦袋跟芭芭拉的腦袋來了個親密接觸。
說實話,凱因的頭鎚來得氣勢洶洶,也絲毫沒有放水,可以說一流的戰士,頭槌也是一流的。
但似乎傷害還沒能貫穿芭芭拉的防禦力,芭芭拉只覺得是被人用手指輕輕彈了一下。
不過凱因近在咫尺的雙眼透露出不可退讓的意志,竟令芭芭拉的內心動搖。
「我不知道你又在發什麼脾氣,但是這裡是戰場,別讓你個人的事情,害夥伴們陷入危險!」
芭芭拉直視著凱因的雙眼,內心正翻騰著——她猶豫著是否要將內心的疑惑、憤怒、恐懼、悲傷,全部一股腦地投向凱因。
只是芭芭拉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信任眼前這個人,這個願意在危險的戰場上,揪著她的肩膀認真指謫她的人,於是只能抿著嘴,堅持著毫無意義的沉默。
看到芭芭拉的沉默不語,凱因先是回頭看了一下戰況,隨後將芭芭拉從地上拉起,然後用雙掌狠狠拍了芭芭拉的臉頰,把她的臉擠成了章魚模樣。
「有什麼事情,等戰鬥結束,大家都平安無事之後,我會好好聽你說。」
凱因的話猶如當頭棒喝,讓芭芭拉混亂的思緒瞬間清醒起來。
「好。」芭芭拉輕輕地應了一聲,內心暗自下定決心,要向瑪莉亞與布蘭諾問清楚,昨天晚上的那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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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麥加托斯再次揚起頭發出鳴叫,那聲音宛如洪鐘,響徹了整個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