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清明、七月半、冬至、除夕,是農村四個祭祀祖先的日子,農村人是怎麼祭祀的?請看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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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上)
仙呂•一半兒
吃罷供菜去學堂,來早了共看報廊,地主嘴裡說豪強。
眼鏡唱,
一半兒露著一半兒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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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到了這個農曆的月底,這一天是冬至節,一年中白天最短,黑夜最長的日子,因為夜長,就把這一天定為祭祀祖先的日子,說白了,寒冬到了,人要吃點的好的,好有力氣禦寒,吃好的也不忘找個堂而皇之的理由,給死人上供,這還不算,還說冬至大似年,吃的東西要比過年好,但說是這樣說,沒有一個這麼幹的。
在農村裡面,沒有事情而弄好的東西吃,就會被人罵,當然,要是家特別有錢,天天魚山肉海也沒有人說的。
一年中有四個祭祀祖先的日子,分別是清明、農曆七月半、冬至和除夕。這四天一定要請上幾刀黃表紙,還要請人在紙上用特製的月形刀具打上口子,打成孔方兄的樣子,叫月紙,為什麼要打這個東西呢?說是燒給祖先的紙上面是空白的,沒有金額,祖先拿到了沒法用,他們又不用擦屁股,所以用月紙刀具在上面打上特定的圖案,就成為陰司的銀票了,圖案分好幾種,有一兩的、十兩的、五十兩的、一百兩的,據說金額打得太小祖先不夠用,打得太大陰司交易時找不開,所以,怎麼去打這個月紙是很有講究的。家族裡德勝是打月紙的行家,莊子上的人要麼請他到家裡去打,或者把月紙刀借過去,為了打這月紙而特地到鐵匠店去打一把月紙刀,估計莊子上像德勝這樣的人也找不出幾個,所以每當到這祭祖的前幾天,德勝就特別忙。
因為早上承闊承廣要上學,祭祖來不及的,要等到他們放了學,中午才進行。
上午的放學鈴聲一響,弟兄倆就沖出教室,往家裡跑,不為別的,今天祭祖,有好吃的。弟兄倆氣喘噓噓的跑回家,一看,堂屋已經收拾得幹乾淨,方桌放在家神櫃前面的正中間,除了朝門的一邊空著,其餘的三邊都放上了一條長板凳,看來家裡都準備好了,就等著承保過來幫助燒紙。
這燒黃表紙為什麼要請承海來呢?原因有三,一是這祭祀的活動一定要男人做的,女人是千萬不能的,女人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燒供菜和磕頭;二是承闊承廣弟兄倆太小,這在屋子裡燒紙可不是鬧著玩了,一不小心把屋子點著了,那可了不得了;三是現在家族裡都是德字輩燒紙祭祖,晚輩只要去磕頭吃供菜供飯就行,德義、德凱、德勝都是要自己親自祭祖的,只有承保有空,又懂這祭祖方面的規矩和步驟,承海放爆竹可以,這燒紙祭祖是不行的。
承保終於來了,頭上還有一點紙灰,估計是自己家裡祭祖的時候灰飄起來,落到頭上來了。
“三奶奶,四嬸,我來了。”別看承保年紀比桂花還大,但只要看到桂花,沒有四嬸兩個字是不開口的。
“喔,承保,你來了,現在就開始吧。”
“好的,三奶奶。”
桂花婆媳把燒好的供飯供菜從鍋裡端了出來,灶膛裡有餘煋,端出來還熱氣騰騰的,這祭祖一定要用熱的,誰也沒有看到祖先吃飯,說祖先只要吸口熱氣就行了,給祖先吃供冷的,那是不孝子孫才那樣做的,讓祖先看得見吃不著。
桂花婆媳一手端著供菜供飯,一手用一隻乾淨的瓢罩在上面。桂花家的廚房和堂屋不在一起,這供菜從廚房到堂屋的桌子上去上供,就要經過外面,如果不用瓢罩上,這供菜供飯就會見天,一見天,這氣就會跑掉,祖先就吃不成了。
桌子上已經放上了洗得乾乾淨淨的七雙筷子,這一雙筷子都代表著一個先人,不能弄錯的,少了至多讓哪位祖先學著阿三用手抓一下,至多是不孝敬,這要是多了可不得了,這不是詛咒家裡人早點死嗎?這八雙筷子分別是德龍的爺爺奶奶(眼睛哭瞎的那個老太太),德龍的父親,德龍的二伯(被拉壯丁的那個,家族裡不知道他的死活,不知道也要算上,反正不能讓先人學阿三),德龍的大伯大伯母(承保的爺爺奶奶),德勝的童養媳,德龍。
承保小心翼翼把每雙筷子插在一個盛著玉米飯的大碗周圍,看上去像一把展開的摺扇豎在碗邊上,承保把這個插著筷子的碗敞口朝門放在桌子的靠裡面的中間位置,把兩碗供菜放在飯碗的前面,一碗是豆腐片,一碗是蠶豆粉片。
承闊承廣看著承保鄭重其事的在弄著這些東西,兩人也不敢搗蛋,承廣小心翼翼的問:“哥,你猜咱爹用哪雙筷子呀?”
“這哪個曉得?又看不見他們進來。”
“就是,就是看得見,我一個也認不得。”
“我可能還能認出咱爹……”
“閉上你們的嘴,再嚼舌頭看我不撕爛你們的嘴。”這大人們都在鄭重其事的祭祖呢,桂花聽到這兩小子在瞎說,忍不住訓斥起來。
弟兄倆知道,不能再說話了,再說的話,今天肯定要挨打。
承保把桌子上的東西弄正了,又把桌子三邊的長板凳向桌子挪了挪,放正,在桌子最外頭的角落上點燃了一隻蠟燭。
承保把那幾刀月紙放在桌子的邊上,拿出幾張點燃了,分別放在兩扇大門的底下,這幾張銀票是送給秦叔寶和尉遲恭的,這兩人是門神,不把他倆打點一下,祖先誰也進不了屋的,只能在外面眼巴巴的看了。
承保做完這個步驟,表示先人們就進來享用供菜供飯了,桂花婆媳,承闊承廣四個人都極為嚴肅的靠牆站著,這個時候是千萬不能碰凳子和桌子的。
承保開始在桌子前面燒黃表紙,這可要非常小心,都是茅草屋,一個不小心就能把屋子給點著了,要讓紙燒透,還要儘量不要讓燃著的紙灰飄起來,這也算個技術活。
儘管小心,屋子裡還是漂浮著飛揚起來的紙灰,有些直接落在供飯供菜裡面,承闊承廣看見了有些擔心,倒不是替先人們擔心,而是擔心供菜回鍋後自己吃髒的,兩人也不敢說話,看了看桂花,桂花面無表情的站著,也沒有注意到弟兄倆。
黃表紙一張一張的燒完了,接下來的步驟就是磕頭了,桂花婆婆輩分高不用磕頭,桂花、承闊承廣弟兄倆,依次磕頭,承保不用磕,這四個祭祖的日子只允許在自己家裡磕頭。
在冒著餘煙的紙灰堆前,側躺著一張小板凳,幾個人依次將膝蓋壓在上面磕頭,這磕頭可有講究,神拜三下,鬼拜四下,不能搞錯的。
磕頭禮畢,就要給先人們撤席了,承保站在桌子後面右下首,雙手合十,說了句:“列位先祖,得罪了。”說完動了一下桌子邊上的長板凳,吹滅桌角上的蠟燭,動了長板凳,表示祭祀儀式已經結束了,祖先們吃飽了喝足了揣著銀票走了,收拾殘席的工作就交給女人們去做。
儀式結束了,剛才被約束得不能亂動亂說的弟兄倆終於可以動動說說話了,承廣耐不住,又問:“哥,都說鬼只能夜裡出來,這大白天的也能回來吃供飯?”
“這哪個曉得?”承闊沒有心思回答承廣的問題,心裡只想著媽媽和奶奶早點把供菜回鍋,好吃中飯。
承保聽了,想笑,但這不是在自己家裡,就忍住了。
桂花婆媳把供菜供飯端回廚房,開始回鍋,燒供菜的時候,只能放點油其餘的不管什麼佐料,一樣不能放的,這回鍋了,就是要加點油鹽醬醋等什麼的,要不這人怎麼吃呀?
承保看到燒黃表紙的灰堆上的煙漸漸不冒了,知道這紙已經燒透了,就到外面的草堆上用草做了一個簡易的掃把,又把桂花家裡的那個掛在牆上用來運糧食的畚箕拿了下來,把地上的紙灰掃了進去,倒在桂花家的自留地裡。紙灰是燒給先人的錢,不能用掃垃圾的掃帚和畚箕,那樣要是弄髒了先人的錢,先人用不出去,那不白燒了?
這當兒,回鍋的供飯供菜已經弄好了,都端到堂屋,一家人準備吃中飯,桂花婆婆說道:“承保,吃點飯再走?”
“不了,三奶奶,我在家吃過了,你們吃吧,我走了。”承保說完拔腳就走,拉也拉不住。
“路上慢點。”
“好的,曉得了。”
桂花婆媳知道承保沒有吃中飯,估計承保在家磕了頭就來了,這要趕在正午之前祭祀好的,晚了可不行。
供菜重新回鍋,加了佐料,桂花從自留地裡掐了幾片大蒜的葉子,這菜聞起來噴噴香,弟兄倆也不管剛才有紙灰落進去的,埋頭大吃,奶奶把玉米飯的鍋巴給鏟了起來,這東西吃起來香噴噴,比任何東西都好吃,土灶燒飯就是好,鍋巴多。
弟兄倆飽餐了一頓,一年中也沒有多少次能吃得這麼香,這麼好,這麼飽。
畢竟今天冬至,誰家都是這樣的,條件好的人家供菜可能會多一點,但對於桂花一家來說,這已經是夠豐盛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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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中飯,兩人趕緊去學校,倒不是什麼上學積極,而是早點玩鏈條手槍,雖說這洋火是兩人從同學那里弄來的,但在家裡玩,這樣浪費洋火,桂花免不了要說上幾句,早點到學校去,又能玩槍,又能賺洋火。
弟兄倆一路上“嘣嘣”的到了學校,學校裡沒有幾個人,他們也沒有進教室,就在操場上玩開了,跑來跑去,兩人發現小學兩棟教室之間新做的報廊前面站著一個人,正聚精會神的看著報紙,從側面看去,還帶著眼鏡。學校的老師不管小學的還是初中的,弟兄倆都認識,可今天這個人真的不認識。
“哥,那邊有個人在看報紙,誰呀?”承廣用鏈條槍指了指。
“二娃,我也注意到了,認不得,但又像在哪見過似的,想不起來了。”
“不會是新過來的老師吧。”
“也許是吧。”
“咱去看看。”
“好的。”
兩人一路放著槍就過來了,“嘣嘣”的聲音好像對這個人一點也沒有影響,還在繼續看他的報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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