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在整天嚷嚷著鬥爭的環境里，只有仇恨教育，連錢胡楊這樣仇恨教育的受害者也在宣揚仇恨教育，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歷史需要的是銘記和反思，而不是去重複。且看看這些學生和老師都說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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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上）
南呂•閱金經
一個地球儀，轉起來稀奇，忍不住笑他是蟲子。
擠，
看電影也生氣。
恨切齒，全不當成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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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一天天的冷了起來，20世紀60年代地球氣溫變暖沒有後來那樣明顯，到了深秋天氣就冷得要命，早晨地上會鋪上一層厚厚的霜，要不趙樹理怎麼會發現那下了霜的驢屎蛋那麼像三仙姑塗了粉的臉呢？春天的風，夏天的太陽，秋天的露水，冬天的霜雪，是農民們極想躲開但又無法回避的東西，沒有人喜歡冬天，尤其是小孩。
一早上弟兄倆就想賴在被窩裡不想出來，桂花在上早工之前就幫他們起來了，不是怕他們不會穿衣服，而是怕他們賴在被窩裡不去上學，自七舅爺算過承廣是個讀書的料後，婆媳倆雖然不識字，但對哥倆的讀書還是十分重視的。中國從隋朝大業元年到清朝光緒三十一年間一千三百多年的科舉制度把中國人將讀書作為出人頭地、升官發財的最主要手段的觀念深入到骨子裡去了，這種現象最壞的結果就是導致人人只想著升官發財，而沒有幾個人願意認真坐下來去做學問，搞科技發明創造研究，這就是近代的工業革命沒有發生在中國的原因，最可笑的是死人睡的木盒子都被叫著官財（棺材）。哪怕最底層的不識字的老嫗都能背出宋真宗趙恒的那首打油詩：“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鐘粟。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出門無車毋須恨，書中有馬多如簇。娶妻無媒毋須恨，書中有女顏如玉。男兒欲遂平生志，勤向窗前讀六經。”
弟兄倆極不情願的在媽媽的催起聲中穿好衣服，其實穿衣服很簡單，裡面是桂花給她們做的肚兜，外面是春秋穿的外套，屁股上套上夏天穿得褲頭，然後套上棉襖棉褲，腳上穿上奶奶做得毛窩，裡面塞上一些棉花。桂花婆媳也一樣，就是在秋天穿的衣服外面加上棉襖和套褲，套褲是一種只有兩條褲腿沒有褲襠的衣服，裡面有棉花，套在腿上後用帶子系在腰上，穿上這樣的衣服冬天出去，不用說是很冷的，大人要幹活，如果像小孩一樣也穿上棉褲還怎麼幹活？套褲的發明實在是無奈之舉，直到三年後知青的到來，農村人才知道了什麼絨毛、棉毛褲衣服。所以一到冬天，凍瘡是無論大人小孩揮之不去的陰霾。
吃完早飯，弟兄倆一路踢著路邊上的霜，這倒不是調皮，而是防止腳冷，說著話嘴中打著白汽走向學校。
“這個鬼天，這麼冷，哥，這才冷了多長時間，我手上和腳上就有了凍瘡了。”承廣一邊走一邊抱怨。
“二娃，我也是呀，晚上睡覺的時候，手腳發焐，害凍瘡的地方癢得要命，怎麼抓都不行。”
“還是三哥好呀，不用上學，也不用起來這麼早，要是媽媽奶奶像三伯一樣同意我們不上學就好了。”
“明天就是星期天了，可以在被窩裡賴一會兒。”
“明天繼續找三哥一塊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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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兄倆一路說著一路跑到學校，剛到操場就發現前面小學兩棟教室之間有好多人，兩人擠上去一看，發現幾個瓦匠正在教室的牆上刷著什麼，問問旁邊的同學，才知道這裡要做一個報廊。
承闊對承廣說：“二娃，以後有報紙看了，不過不曉得上面的字能不能全認得？”
“是呀，記得去年山羊鬍子說原子彈的時候，還問大家有沒有看報紙的。”
“外面太冷了，那邊好多人在擠暖，咱也去。”
“好的。”
教室外，七八個學生後背依在牆上，分兩組正擠得正歡，承闊承廣兩人從正要敗下來的後面加了上去，使上力氣吭哧吭哧擠了起來，很快，兩組最前面的人被擠冒了出來，跌到地上，一骨碌爬起來重新跑到隊伍後面繼續擠。
剛才弟兄倆還凍得要命，經過這麼一擠暖，全身擠得暖烘烘的、臉上也泛出一點紅色，承闊不敢用多大的勁靠在牆上，怕把棉襖磨破了。承廣可不管，只要挨得著的地方拼命的用力氣，腳上的毛窩被擠掉了，穿上重來。
直到上早讀課的鈴聲響了，大家才念念不舍的走回教室，教室後門和窗戶都關上，倒也不感覺到冷，透過窗戶上的玻璃，外面都變成了奇形怪狀的扭曲了的世界。
“嘡…嘡…”
上課的鈴聲終於想了起來，大家趕緊做正了身子，等著胡老師來上課，承廣知道今天上午第一節課是語文課，而且知道今天學到了第30課《地球》，昨天老師叫大家預習的，晚上弟兄倆就在油燈下讀了幾遍。
錢老師夾著教本手上捧著一個有上體育課玩的籃球大小的藍色圓球球走進了教室，所有人的眼光一下子被吸引過去了，錢老師把圓球放在講臺上，放下課本，肘子不小心碰了一下球，圓球竟然轉了起來。
“嚯！”所有人都叫了起來，心說這東西還會轉呀。
承廣仔細的端詳著這個圓球，下面有一個黑色的圓盤上支撐著一個白色的像鐮刀一樣的東西，那藍色的圓球就卡在這個白色的鐮刀上，圓球就在裡面轉著。
“這是啥東西呀？”承廣心中說，今天上語文課呀，老師怎麼帶這麼個東西來了。
錢老師看了看下面的學生，把那圓球舉了起來，說道：“同學們，有人曉得我手上拿的是什麼東西嗎？”
講臺下一片竊竊私語
“你曉得嗎？”
“沒有？”
“也沒用人見過？”
“不曉得。”
……
錢老師看到大家的樣子笑了笑，說道：“我昨天叫同學們回去預習什麼課的。”
“錢老師，是語文第30課《地球》。”
“對，是《地球》。”
“《地球》。”
……
“那好，現在我問你們，大家說我手上拿的是什麼？”
經過老師這麼一提醒，再笨的學生都知道老師拿的是地球，至少知道是拿的和本節課《地球》有關的東西。
“老師，我曉得了，是地球。”
“是地球。”
“地球原來是這個樣子呀。”
……
“同學們說對了，這個東西叫地球儀，就是按照地球的樣子做成的模型，在我們學習第30課《地球》之前，讓我們先看看這個地球儀，以便更好的學習。”
錢老師把地球儀放了下來，對大家繼續說道：“我們生活的地球，在太空中圍繞著太陽轉動的一個大圓球，同學們曉得它有多大嗎？”
所有的同學都搖了搖頭。
“它的直徑有兩萬五千五百多裡，大家想想有多大，差不多是紅軍長征長度。”
“這麼大呀！”大家頭腦裡都在想，但沒有一個人想像得出來。
“我們就生活在這個地球上，地球上有厚厚的一層大氣保護著我們，地球上現在有200多個國家和地區，這個地球儀上每個國家的地圖都畫在上面，有哪個曉得我們中國在那個地方嗎？”
錢老師把地球儀拿了下來，走到同學們中間，大家都把頭伸了過來，承廣看不到，乾脆跑到老師跟前，他這麼一跑，大家跟著都離開了座位圍住了老師。
錢老師把地球儀轉了轉，對大家說：“大家看見了嗎，這上面的這塊紅色的形狀像雄雞的地方就是咱們中國。”
“錢老師，國民黨反動派蔣介石現在躲在哪裡呀？”
“在這裡。”錢老師指著下面的一小塊，“這塊像一個山芋的地方就是我們的寶島臺灣，現在國民黨反動派蔣介石就盤踞在這裡，我們一定會解放臺灣的，大家說是不是？”
“是的，我們原來的老師告訴我們毛主席說過一定要解放臺灣的。”
“就是，將來我長大了就當解放軍，去打國民黨反動派，去打日本鬼子。”
“哦！是嗎？那你們現在開始就要認真學習，做一個有文化的解放軍戰士。”
“老師，那日本鬼子在這上面那個地方？我爺爺就是這殺千刀的日本鬼子殺死的。”承廣站在最前面，向錢老師問道。
“啊！梁承闊梁承廣，你們的爺爺是日本鬼子殺死的？”
“是的，我奶奶說的。”
“喔！是這樣啊。”錢老師看著站在前面的梁承廣，眼睛瞪得老大，拳頭握的很緊，一副就要上陣殺鬼子的樣子，不由得有點敬意，心說這可憐的孩子，沒有了爺爺又沒有了父親。
“梁承廣，你家裡還有什麼人呀？”
“我跟我哥在這裡上學，家裡還有有我媽和我奶奶。”
“喔！我曉得了。”錢胡楊心說，這一門兩個寡婦，還能讓兩個孩子上學，這真不容易。
“梁承廣梁承闊，你們要認真學習，才對的起你們的媽媽和奶奶，只有學好了知識，將來考上大學，讓國家富強了，那樣日本鬼子還有其他的鬼子才不能欺負我們，明白了嗎？”錢胡楊說這話心中一陣酸痛，這周圍都是學生，他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來。
“你們看好了，這條細的像蟲子一樣的地方就是日本鬼子呆的地方。”
大家把頭湊過來一看，都笑開了。
“大家都說什麼小日本小日本，原來就是這麼大點呀，還是條蟲子，哈哈，笑死人了。”
“我們是雄雞，正好把這條害蟲吃掉。”
“對，就是，叫毛主席再扔兩顆原子彈去把他炸平了。”承廣說得咬牙切齒。
錢老師笑了笑，側頭對梁承廣說道：“梁承廣，原子彈你也曉得呀，為什麼說再扔兩顆原子彈呢？”
“錢老師，我們原來老師說的，小日本鬼子早就吃了美國的兩顆原子彈了，還說當場就炸死了五萬多個鬼子，所以我說再扔兩顆。”
“喲！梁承廣，你真不簡單，這你也曉得呀。”胡老師這麼一表揚，所有的學生都對這個比自己小兩歲，個子比自己矮的同學產生了一股敬意，心說這小傢伙怎麼知道這麼多呀？
“錢老師，這五萬多個鬼子算什麼，我們原來老師說日本鬼子在南京搞大屠殺，殺死了30萬中國人呢。”
“哇！這可恨的日本鬼子，這真的假的呀？”同學們一聽，這梁承廣能做我們的老師了，怎麼知道這麼多，真的假的？
“同學們，梁承廣同學說的是真的，1937年12月本鬼子攻佔了南京，隨即開始了長達40多天的大屠殺，我們被殺死的中國人超過了30萬人，這還不包含因為戰爭逃跑餓死或其他原因死亡的中國人。”錢胡楊心說，自開學以來一直以為在梁家莊教學堂的山羊鬍子是個老學究，今天聽梁承廣一說，才知道人家外表傳統，骨子裡是一個愛國愛學生的好老師。
“啊！原來是真的呀，這狗肏的日本鬼子。”
“同學們，日本鬼子從幾百年前就開始在我們的海邊上殺人放火搶東西，我們這個地方一直是殺日本鬼子的前沿陣地。同學們看看。”錢胡楊用手指了指地球儀上的那條蟲子，“日本鬼子就呆在這麼小的地方上，所以它總是千方百計的尋找機會搶人家的地盤，這過去是這樣，將來也會是這樣。這地緣因素決定了它永遠會保持著一種狼的本性，是永遠改變不了的。侵略分好多種，不光是戰爭，還有其他好多方面，像經濟、文化等等。所以我們一定要時時刻刻的防著它，將來你們長大了，要把這個仇恨告訴你們的孩子，然後讓你們的孩子在告訴他們的孩子，要世世代代傳下去，永遠保持警惕，這樣才不會被欺負。”
錢胡楊越說越激動，越說越深奧，忘記了在他面前的是一群不到10歲的小孩。
看著學生們驚異的眼神，錢胡楊忽然意識到了，不由得笑了笑，心說這群孩子還不到10歲，這能聽懂嗎？
“請同學們回到座位上去，我們開始上課，請打開語文課本第65頁，我們學習第30課《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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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一天都在憤慨和激動中度過，今天是星期六，下午第三節課是勞動課，大家的任務是把教室裡裡外外打掃乾淨，大家正忙得熱火朝天呢，在教室外面的學生看到操場上忽然騎來了兩輛28大杠，大夥一看後面貨架上的東西，都高興得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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