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原來化肥廠的人是去城河操場參加盧石根發起的批鬥大會，可是一聽到盧石根說要領導全縣的文化大革命，化肥廠的人火了，他們會怎麼辦……
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AM17fbYTe
第三十一章（中）
“老鄉，你們曉得檯子上綁著的是什麼人麼？”
“……不曉得”，承保一下子不知道怎麼稱呼這些化肥廠的人，看樣子這幫人也不過二十歲多點。
“我來說給你們聽吧，那些被綁著的人都是東中的老師，最前面那個面沉似水的傢伙是校長李羨武，後面那個道貌岸然的傢伙是主任沈守仁，第三個是老氣橫秋叫蔣君柔，第四個老奸巨猾的高挑個叫車永和，第五個乾巴老頭是滿嘴之乎者也的周典，走路老喜歡夾著一本字典，第六個是說話陰陽怪氣從來沒有一句正經的孫輝，第七個是外號南陽華僑的馬亞森，再後面是程光鬥、羅會鼎、丁景、陸德基、譚德銓、伍克家……”
“啊！你們都認得呀？”
“何止認得，把他們燒成灰都認得。我們原來也在東中讀書的，這幫人學問是有的，其他都好，就是認真得要命，聽他們的課一點馬虎不得的，沒有哪個學生不把他們恨得要死。嘿嘿，今天終於有機會把這幫師道尊嚴的假學術押上臺去批鬥，真的是大快人心。”
“啊……”承保聽了驚愕得嘴張的老大。
“李羨武人是不錯，喜歡幫助學生，但是好壞不分，就連地富反壞右的子弟都幫助，這不混蛋麼？一點政治立場都沒有；馬亞森整天西裝革履禮帽，搞得自己像電影《紅色娘子軍》裡的洪常青一樣；孫輝說話從來都是反著說，有一次上課他罵我們學習是稀裡糊塗的，還編了一句順口溜，我們到現在都記得，我說給你們聽啊――稀裡糊塗的學，稀裡糊塗的考，稀裡糊塗的上大學。你說氣人不氣人？哪有稀裡糊塗的能上大學的？”
“哈哈……”承闊承廣聽了也都哈哈大笑起來。
“這幫人有時上課連書都不帶的，尤其那個教化學的馬亞森，從來都是只帶兩支粉筆，一堂課下來寫滿一黑板。”
“這麼有本事啊！”
“哼！這叫什麼本事？這是確確實實的師道尊嚴，賣弄學問，不批判他們天理不容。”
“那你們是不是有好多人上大學嘍？”
“哪有那麼容易，能考上去的有幾個人？不過令人氣憤的是，那些成績好的，很多都是地富反壞右的子弟。”
“啊！？還有這樣的事啊？”承保聽這些人說話也覺得挺有趣的。
“我們那一屆，有個叫錢胡楊的，就是富農子弟，奶奶的也不曉得惹了什麼鬼，他成績特別好，第一次考大學就考上了，後來上了不到半年又回來了，我們都不曉得怎麼回事，一打聽，才曉得原來大學裡有人告發他爹是富農，就給退學了，哪曉得回來後又接著考，而且又考上了，但是又被退回了，如此兩次，嘿嘿，我們社會主義的學校能讓地富反壞右去上麼？”
“啊？這不就是說的我們錢老師麼！”承闊承廣對看了一眼，兩人沒敢說出來，心中這才明白，原來錢老師是站在臺上等著挨批的老師們的學生，是坐在拖拉機上這些化肥廠的人的同學。
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nEREtskAo
“請大家安靜一下，批判大會馬上開始。”正當化肥廠的這些人把臺上的那些老師們說得一無是處的時候，臺上的大喇叭裡傳來了聲音，大夥急忙打住，抬眼朝臺上看去。
“看清唄，現在說話的人叫陳乃濟，東中的學生。”
承保三個人看見檯子上的那個架著鐵盒子的鐵杆前面，站著一個人正說著話。
“噢！原來這個東西是用來說話的，怪不得大喇叭這麼響。”承闊承廣似乎有點恍然大悟。“那個用來說話的東西叫什麼東西？”
“什麼說話的東西？”化肥廠的幾個人有點不解。
“就是臺上說話人面前的那個鐵杆。”
“那東西叫話筒，只要人在它前面說話，聲音就會從大喇叭裡傳出來。”
“果然和我想得一樣。”承闊承廣心裡說道，這東西肯定很貴，要是我們學校也有這東西多好……不對，要是有了，這不是讓卞長明那狗肏的講話麼？
“下面請盧石根司令講話。”正當承闊承廣腦子裡浮想聯翩的時候，大喇叭裡又傳出了聲音。
“怎麼又是一個姓盧的？”承闊承廣這回伸長了脖子向上看去，“難道說姓盧的就應該是批鬥別人的麼？”
很快從檯子上的人群中走了一個人，站到了話筒前。
“同志們、同學們、東台各界的無產階級同胞們，今天我們在城河操場舉行史無前例的批判大會。就在４天前，偉大的中國共產黨的第八屆１１中全會勝利閉幕了，全會一致通過了《關於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決定》，這個決定告訴我們，萬惡的資產階級雖然已經被推翻了，但是混在我們無產階級群眾中的那些資產階級分子們，無時不刻不在用剝削階級的舊思想、舊文化、舊風俗、舊習慣，來腐蝕群眾，征服人心，力求達到他們復辟的目的……”
承闊承廣看到臺上的盧石根，一手插著腰，一手向上向前揮舞著。
“乖乖，哥，你看這個盧石根這麼有水平啊，上臺發言都不用草稿的。”
“是呀！還真沒有見過，這比盧子涵厲害多了。”
“這兩人會是親戚麼？”
“哈哈，這哪個曉得？”
“同志們、同學們、同胞們，這個決定告訴我們，我們無產階級必須用新思想、新文化、新風俗、新習慣，來改變整個社會的精神面貌，來和這萬惡的資產階級做徹底的鬥爭。我們的目的是鬥跨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批判資產階級的反動學術“權威”，批判資產階級和一切剝削階級的意識形態，改革教育，改革文藝，改革一切不適應社會主義經濟基礎的上層建築，以利於鞏固和發展社會主義制度。”
“喔！這個人真有水平，承闊二娃，你們學校有人能不用草稿說這麼多的話麼？”盧石根的發言著實把承保嚇了一跳，這真有水平啊，不用草稿誰能講得出來？
“……也許我們錢老師可以……”承廣嘴裡喃喃的，就是沒有把聲音發出來，他知道，這些話怎麼會輪到錢老師來說呢？
“同志們、同學們、同胞們，這個決定一共十六條，它鼓勵我們要‘敢’字當頭，充分發揮人民群眾的主觀能動性，放下包袱，參加戰鬥，把領導權從資產階級當權派的手裡奪回來。令全國人民高興的是，在這次會議期間，偉大領袖毛主席親自寫了《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張大字報》，這是文化大革命的戰鬥檄文，他指導著我們怎樣去戰鬥，怎樣去奪權，怎樣去消滅資產階級，怎樣去壯大我們無產階級的力量。”
“同志們、同學們、同胞們，《關於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決定》告訴我們，為了能和資產階級做鬥爭，重新奪回無產階級政權，就必須壯大自己的組織，要積極建立文化革命小組、文化革命委員會、文化革命代表大會等鬥爭組織。在這裡我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上級決定今天撤回進駐各學校的文化大革命工作指導小組，雖然工作組撤離了，但是我們鬥爭的力量並沒有減弱，就在今天早上工作組撤離的告別會上，我們東台縣學生自己的文化大革命組織成立了，我們取名為‘東方紅鬥資奪權先鋒總隊’，由這個組織來領導我縣的文化大革命運動，經過公平公開公正的選舉，大家一致選舉我和陳乃濟同志分別任東方紅的正副負責人。”
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TeGTU9EZQ
“啊？媽的個巴子，我們怎麼不曉得成立這勞什子總隊，憑什麼說由他們來領導全縣的文化大革命運動，這和我們商量過麼？”一聽到盧石根說出了這話，化肥廠的幾個人立刻感到憤憤不平，怒火中燒。
“就是呀，盧石根陳乃濟算什麼東西，他們也配？”
“狗肏的，這哪裡還把我們工人階級放在眼裡，他媽的不過是些毛頭學生。”
“不行，我們也要成立我們自己的組織，不成立組織，說不定哪一天把我們化肥廠的權都奪過去，這不反了天麼？”
“說得對，你們幾個到操場上找一找，把工商聯的鄧三林找過來。”
“好的。”拖拉機上立刻跳下幾個人沖進人群當中。
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gYkXa2xZ4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把承保三個人嚇了一跳，三個人面面相覷，承保心裡說這怎麼回事？難道說和資產階級鬥爭還要分派麼？
留在拖拉機上的幾個人不停朝檯子方向吐著口水，不停地“呸、呸、呸”，嘴裡罵聲不迭，盧陳二人的祖宗十八代都被罵出來了，承闊承廣聽了，心裡憋不住都想樂。
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ex8lQdbeW
很快去找鄧三林的幾個人擁著一個人走了過來，不用說，承保三個人都猜到了，這人就是鄧三林了。
“鄧主任，盧石根他們成立東方紅你曉得麼？”
“這才曉得的……我正要找你們呢，這幫狗肏的成立東方紅也不和我們商量一下，眼裡還有誰？由他們來領導東台縣的文化大革命運動，好大的口氣，也不拍折了舌頭。”
“就是，鄧主任，你得把全縣的工商聯組織起來開個大會，我們也要成立自己的組織，不能讓這幫傢伙來管我們的事，更不能讓他們來指揮我們做事。”
“對的，必須這樣，剛才沒有找到你們的時候，我和其他的工廠同志也說了，他們也是這個意思，剛才我想了一下，明天上午8點我們到人民大會堂召開大會，成立我們自己的組織。”
“太好了。”
“你們把明天開會成立組織的事告訴你們周圍的工廠同志們，讓他們明天上午都去參加大會。”
“好的，我先走了，我還要到操場上通知其他的同志，明天見。”
“就這麼定了。”
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iMKxYag5h
“媽的，這才解了口氣，呸！什麼狗雜碎，他們也配叫東方紅。”承保看到化肥廠的這撥人像吃了激素一樣，剛才一個個義憤填膺，現在一個個鬥志昂揚。
“老鄉同志，麻煩你把拖拉機搖起來，我們回去了——前面的幾個人把旗子橫幅收回來。”
“……這批鬥大會才開始，不看了？……”
“還看它幹嘛，早曉得這樣，說什麼我們也不來的。”
看著這幫人，承保也沒有辦法，只得搖想拖拉機。承闊承廣還像來的時候一樣，一左一右的坐在承保的兩邊。
“哥，你看，那個站在最前面的李校長被押到話筒那邊去了。”
“可不是麼，哎？二娃，你看那兩個押著李校長的膀子的人有一個不正是剛才和我們說話的樂大帥麼？”
“真的耶，怪得不到剛才找他的人說盧司令陳司令找他，原來上去押人去了。”
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YkHcJEf36
檯子上，李羨武被樂大帥兩個人叉著膀子，手背上揚得老高，這種押人的方式叫“坐飛機”，承闊承廣還想繼續看，這個時候承保的拖拉機正好差不多轉過頭來，只聽得耳朵裡傳來了山呼海嘯般的聲音。
“打倒李羨武！”
“打到反動學術權威！”
“打到資本主義當權派！”
……
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E5hVZeZbY
“哎！哎！老鄉同志，不要拐彎，向南直走，去七裡長街，我們先不回化肥廠了。 ”
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cJDOCWu5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