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高中班主任是不喜欢冬虫夏草的,但他偏爱看学生的日记。我记得,他要求我们写日记,而且日记必须上交给他审查。
我举手,站起,表示反对。班主任眨眨眼,对我纯纯的勇气感到意外,他让我大胆的把思想都暴露出来。
我说,日记是个人隐私,隐私是人权,天赋人权。
班主任夸我说得很好,马上把我的座位调到最后一排,去深入思考天赋人权。
我的日常真是无聊又无趣的,更何况我的个人隐私又不像班主任那么丰富,要我每天写点什么是不可能的。某天我在公厕忘带手纸而慌乱时,隔壁的蹲友热心的递来一张证券时报。我捧着残破的证券时报,就像找到失传已久的武林秘籍,仔细端详后,茅塞顿开的发现,我就这么每天洋洋洒洒的写下我的股评和预测,全当交差罢了。
对于我另辟蹊径的日记,班主任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于是,他在检查同学们的日记时,都让我站在他旁边,就那么直挺挺站着,站到他看完当天所有的日记为止。时不时地,他极轻蔑的扫我一眼,瞅准我就是个轻薄浮躁、玩世不恭的浪荡货,
罚站一周后,我的境遇有所改变,他在检查同学们的日记时,都恭敬地给我端来把椅子,让我坐在他旁边,就那么陪着。他跃过所有同学的日记,直扑我的股评和预测,反复推敲几许,转而面带桃花的扭头向我投来赞许的眼光,紧接让我再讲讲,为啥子这只股票会涨。
我讲:“股票有风险,投资需谨慎。”
班主任夸我说得很好,马上让我站起来,靠墙站,站直。每次我站起,他又心有不甘的问我,为啥子这支股票会涨,证券时报上说,这可是垃圾股。
我无奈,只好胡编。
我爷爷说,天上掉不下馅饼。我爸说,天上就算掉下馅饼,也不会砸中同一个人两次以上。但班主任在我的胡编下被馅饼屡屡砸中,以至于他日思夜想的宝马和房子终于有了着落,连曾经嫌弃他的小芳也回头来做了我的师母。
作为回报,我的座位被调到校花的旁边。
我校的校花,是瓶儿。接下来的日子,瓶儿总是向我身边凑,凑着凑着,我就想起那些和她一起写作业的中午和他潮红的脸,于是,我向班主任汇报,还是把我调到最后一排吧,我想好好研究股票。
高考那年,家长们本以为我日后会是个玉树临风的行业才俊。但班主任一看到我的志愿,眼神中立刻流露出我被逼良为娼的悲悯,不禁昂天连喊,“造孽,造孽,造孽。”
我拍拍班主任的肩膀,安慰他,以后股票他就要自己选了,以后等我混好了,股市的内幕消息,定会第一时间悄悄告诉他的。
班主任感动的流泪了,他嘱咐我,日后联系他,千万记得用公用电话,一旦事情败露,我们两个都要完蛋,这样好歹能保他没事。
我满含热泪的答应班主任,公用电话我是不会用的,他要记得每个学期都要安排学生写日记,如果有一天,他有看到日记里写着股评和预测,那是我安排的人写上去的。
高考后我彻底远离老家。往后的很多很多年里,我暂转在南方的各大城市,想过回家,但每次想到我的班主任们,还有瓶儿和她爸,我就立刻把回家的念头掐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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