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天堂的低俗幽默

给光头送烟的那天，听光头说，月娘失踪了。

我问光头，失踪前，是不是看到月娘的挎包是鼓鼓的。

光头说是。

我坚信月娘不会有事的，因为她的挎包里随身带着冬虫夏草。我曾告诉他说，只要有冬虫夏草，就能把死人还阳的。这样算来，她有两条命的。

数周后，我果然接到月娘的电话，是从公用电话厅打来的。

月娘消沉的说，她造孽太多遭到报应。

我安慰说，只要你能跑路回日本就没事的，我安排个地点见见你。

在西门庆大厦天台，我见到女扮男装的月娘。她明显瘦了很多，穿上男装嫣然成了大厦保安的模样。

我平静的问，怎么会搞成这样子的，我都告诫过她的，到此为止。

她长长的吐了口气，眉宇间最后那点风韵犹存终于消散殆尽，脸上爬满懊悔的折皱。她说，别人在牌桌上赌，而她在命上赌，赌惯了就舍不得下桌了。

我细问，除了寺庙，她后来还造了什么孽。不然她不会这么狼狈的。

她伸了伸您在一块的眉毛，说，她看生鲜扇贝利润惊人，把她的现金全部抽去种扇贝，还集资了一大笔，结果扇贝跑了一半，另一半冻死了。

我打断，说，那不是集资，那是高利贷。否则她不用东躲西藏的。

她默然，点点头。

我问，基于我们之间的孽缘，原则范围内，我能帮她点什么？

她说：“我从日本搬来救兵，她只要到了，我就有希望回日本东山再起。我现在这样不能出面见人，你帮我接到她好不好？她叫春梅。”

我说，我试试。

机场，我明显感觉到我的灵魂正被一道步步近逼的光环碾压，我分明看见光环笼罩的着一位苗条女人，身着克莱因蓝短旗袍，向我款款走来。

她就是春梅。如果女人气场有段位的话，春梅的气场必然是云上九天的登峰造极。在她面前，并非出于对容貌或身材的仰慕，男人也会不自觉地唯她自降身段。

但无论如何，春梅是客，还是月娘的活菩萨。

一到酒店，春梅就立刻吩咐我，帮她召集月娘的所有债主面商。钱她可以帮月娘还，但事要先说定。

在西门庆大厦会议室，债主们都到齐了。债主们都很激动，巴不得春梅现在一撩旗袍，花花的现金马上滚落一地。

春梅扫一眼他们，说：“利六分，本利明天到账。”

债主们轰动了，他们认定这个东洋来的女人是诚心捣乱的。场面开始失控，有一个向春梅飞去一只玻璃杯，玻璃杯砸在春梅面前的桌上，随即爆裂，碎片四射。还有一个直接冲到春梅面前，指着春梅的脑袋，威胁她小命不保，甚至有人吼着，要春梅和月娘以身还债。

此情此景，我默默地向门边溜去，指望能在债主们彻底爆发的那一刹那，冲出会场，一路狂飙，有多远躲多远。

春梅毫无惧色，她冷冷一笑，敏捷的站起，迅捷的拉去身上旗袍。旗袍从她身上落下的一刻，全场立刻寂静。

大家都看清，一个布满纹身的胴体，粉嫩的底色正中，一尊俯视众生的南海观音栩栩如生。在南海观音的蔑视下，在场的人无一例外的感受到自己离死亡居然近在咫尺。即刻，刚才站起来的，没站起来的，摔杯子的，挥拳头的，都乖乖缩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听候处置。

春梅又扫了一眼他们，说：“我查过，你们这次是自有资金，走的合伙，合伙就要讲合伙的规矩，这样本利还你们，不亏。”

她带着那一身纹身，走到会议室门口，说：“没事就散了，明天准时到账。”随即将会场甩在身后。

我赶上她，脱下外套，给她包裹上。电梯门合上，她一下瘫软在我怀里。回酒店的路上，她裹着我外套躺在车后座，一声不吭。我以为她睡着了，但隐约能听到她的抽泣。

在酒店，她死死地抱住我。此时的她，褪去初见时的强人气场，蜕变成个刚在大人那里受委屈的小女孩。她求我就这样抱她一晚，别关灯，她好怕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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