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办公室面朝大海,走到窗前,开窗的一刻,来自海上的新鲜空气涌入我的唇齿之间,直抵心肺。这样的空气是由金黄色的阳光和淡咸的海盐调配成的,不禁让我幸福的回想在英国时和她一起喝海岩咖啡的愉悦。
光头说的这个活祖宗叫兰香。处于对光头的体恤,我引兰香来我办公室一叙。
兰香是一副天生的楚楚可怜的长相,在小会议室里,我几乎要难过的和兰香一起抹眼泪。兰香说,她非常可怜,当年她被有钱的太太相中,从尼姑还俗,进入宅院当保姆,之后,她身着透明薄纱在宅院里为老爷洗洗涮涮,再之后,她与老爷搞破鞋,她自此自封夫人,但遭到正宫夫人强烈反扑,以至于她被迫在宅院外流亡,翘首以盼老爷有空到宅院外临幸。无数个独守空闺的夜晚后,兰香大册大悟,想借光头的宝地以清修。
听完她这段,我即刻就往老家赶。
我老家的院墙被强拆,强拆人员一边拆一边道歉,说是书记命令的,具体原因真的他们一点都不知道。但总之,我家院墙没了。
我爷爷,因为此事气的健康急转直下,他曾杵着解放前蒋先生送他的拐棍,亲自登门要面见书记,但书记秘书一律以书记出差为由回绝他所有的预约。
我爸叫我赶快回来,他说,我爷爷恐怕要气的不行了。
我爷爷真的气得不行了,整天躺在床上哼哼。接着我赶回来,与我爷爷一起哼哼,我爷爷在卧室里小声哼哼,我在客厅里对着电话大声哼哼。我把城管、建设、市政园林、规划、环保都哼哼一遍,也没有哼哼出个所以然。终于,我不哼哼了。
黄昏,光灿灿的,如细碎的金子,纷纷扬扬的洒下。我应声开门,像撞见鬼似的哆嗦着发现,兰香就站在门口。兰香却很淡然:“我不是鬼,我是回来看老爷的。”
很多很多年前的那个黄昏,光灿灿的,如细碎的金子,纷纷扬扬的抛向空中,汇聚一片,倾泻而下。兰香就在那天走进我爷爷的生活,后来的事情和兰香之前说的那样,再后来,兰香接着说,有一天,一个儒雅的老男人走进她,她恍惚又看到老爷的身形。可是她还是忘不了老爷,她向他提出分手,她想回去陪伴老爷,他同意,还关心的说,他的侄子是老爷家的书记,如有需要可以帮得到她。
所以,书记帮他叔叔对情敌痛下狠手,以敲山震虎。
我确实很崩溃,这等循环作孽的事真没处说理去。我一直是很有正义感的人,可这次,我高举正义之火,义无反顾的向黑暗冲去,最后让自己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我爷爷停止哼哼,扭过脸来,瞪着兰香,停了半晌,挣扎着挺起身,长长的吐出了个“烦”,而后悔恨的闭上了眼。
在我爷爷的丧礼上,兰香哭的死去活来、震天动地,更哭的我全家提心吊胆。我们真怕,书记的办公室离不远,要是书记听到哭声,误会兰香在我家受委屈,估计要派人铲平我家的房子。
站在没有院墙的家外,我隐约眺望见金莲长大的老街旧巷,不免想起我和金莲的过往。时间过真很快,这么算来,我干儿子就要读初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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