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梅怀孕这事,我一回国就马上报告老虎。
我满脸得意的向老虎频频点头,示威性的暗示他,这把我好像赢了。
老虎冷着脸,紧握的拳头一下又一下的砸在桌子上。他感到痛,皱起眉,不砸了,转而举手点指着我,想开口骂娘,又把指着我的指头收了回去。
“你他妈的还真能干,居然真让她怀了。”老虎没好气地骂说:“那我的升职考核就被你这王八蛋搞死了。”
我说,立功升职,老猴那事情就应该足够了。
老虎白了我一眼,肩膀一垮,说:“老猴本来是要重点处理的,盯他们也很久了。结果,看守所里几个小鬼自杀,现在上面定性,死的这几个小鬼是主犯,案件到此为止,老猴基本没事了。”
老虎转而眯缝着眼,瞅着我,瞅得我心里直发毛。
我说,只要有社会,就有江湖,只要有江湖,就有搞事的,搞事就会搞出大事的。
他反问:“那要等多久?我目标是退休前进领导班子,按这情况,退休前是没戏的。而且这样丢了大鱼,就算不会被内部处分,内部述职评价也是负面的。”
我沉默了,他安静了。
他背过身去,说,刚才跟我说这些,证明他是信任我的。后面要怎么办,他要思索思索。
我回头去看春梅,春梅尽量保持强人的矜持,直截了当说:“你都知道了,那是我的计划。”
我问,她准备什么时候离开大陆。
春梅缓步走到我面前,伸手搂住我,凑近我耳边,一字一句地说:“孩子不是你的,你住院后,我让老鸡陪我的。”
说完,她慢慢推开我,留我独自在原地。
老鸡是他们的人,派来给春梅打下手。老鸡私人在外放高利贷,老虎的人抓了老猴后,他低调了许多。
春梅是绝对不会这么作践自己和老鸡苟且的,但就为了和我保持距离,居然她就这么但我的面作践她自己了。我很难过,于是破天荒的主动去一代佳人买醉。
领班进来,问我要不要来几个。没等我开口,她认出我来,她和月娘老熟了,她记得我好金莲那口,她来安排,来最好的,包我满意。
还没喝完杯中酒,领班带进来了一打婀娜多姿的姑娘,恍惚间,我觉得她们每一位看上去都像是金莲。
我猛的站起,带着几份醉意仔细端详她们每一个的面容和身形。我无比震惊地发现,她们每个人的脸、发型、身材、肤色和金莲一模一样。
领班非常得意地向我介绍:“自从花魁金莲走后,我和美容院通力合作,找到金主加持,按照金莲的那骚样貌,打造出这么一打花魁班,你等下摸摸,每一个哪都一样,就是声音有差。”
我感觉天旋地转,我感觉我的脑壳好像又要被砸开,那十几个金莲整齐划一的搔首弄姿,然后整齐划一的左摇右摆,最后试图整齐划一的钻进我开裂的脑袋里。她们围绕着我,每个声音都是那么的陌生,但转眼间我又看到熟悉的金莲,一个,又一个,一个个浪笑着,如旋转木马在我面前跃过,无穷无尽。
我用残存最后一点意识在想,我必须把自己捞起来,再这样沉下去,就到十八层地狱了。
我醒了,看向身边的金莲,我想起她是假的。我拍拍她,她极不情愿的被我拍醒。
我开门见山的问她,她为什么要把自己改装的连亲爹妈都认不出来了。
她不耐烦的反问:“你穷过么?”
我承认,我没穷过。
她接着说,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她们都是西边山里活命的,穿不上一件像样的衣服,常年光脚,常年有一顿没一顿。一年又一年,冻饿死的就那么没了,至于那些活下来的,身上的冻疮裂了又好,好了再裂。她们想离开山里,但也不知道去哪。有一天,那个领班进了山里,给了她们衣服和鞋,要带她们出去换个活法。她们就这样跟着领班到了这里。后来,她们被安排签一张纸,她们看不懂,也就那样签了,签完,她们被一个接一个的推进一扇铁门,又一个接一个全身裹着纱布被推出来。数周后,她们被拆去纱布,她们发现自己都变成一个样了。
她顿了顿,上半夜酒喝多了嗓子发干。我给他递过一杯水,她没有接过杯子,而是老练的抓住我送水杯的手,凑到她唇边,一小口一小口喂她。
润过嗓子,她继续说,仍然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她们被关在一栋楼里,领班开始培训她们,说话、仪态,舞蹈,后来开始教她们床上那些,她们中有人开始拒绝,领班极轻蔑的告诫她们,当初签的那张纸是高利贷,她们要连本带利还清的,好好做能还完的。
我问,高利贷是谁放的。
她说,听领班说过,好像是什么鸡放的。
我说,老鸡。
她点头说,对,是老鸡。
我抱过她,感觉抱着的就是金莲。我亲过她的额头和面颊,亲上她的娇唇。这一晚,我第一次和金莲交织在一起。我把我的记忆全部打碎,重新拼接,在这晚的记忆里,我和金莲青梅竹马,我们举案齐眉,我向她求婚,我们有了孩子,我们老了,我们儿孙满堂。最后,我们安安稳稳在家乡过完了幸福的一辈子。
我决定,该找老虎认真谈谈,为了春梅,也为了金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