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月傳說 - 藍月，第四十九話，踏上旅途的少年們

外頭大雨連綿，此時已經迎來盛夏的雨季。

這不是亞德頭一次遠離聖法提加，過去他也曾跟妹妹紫晶一同跟著威尼爾與諾雅在聖法提加旅行。每一次都是在各地的別墅來回，跟著安排好的行程。

而這回監護人是由希，他雖然有貴族的教養，實際上是平民身分。

亞德有點擔心，安排住處時是否會被刁難？看在未來女王的面子，聖法提加的貴族會勉強接納他們。問題在鄉村的貴族是否會如此？

官方的紀錄上對鄉村貴族的描述，很難讓人樂觀。

這群遠離都城的貴族擁有自己的領地，在這片土地上，領主的律法甚至超越神王的號令。所以即便聖法提加已明文禁止對混血的歧視，但有部分領地限制混血的權利，甚或禁止其進入教會。

在亞德出生以前，母親伊芙蕾希雅就不問出身廣納賢士，在受到民眾歡迎的同時也引起貴族們的反彈。這種勇於改革的勇氣，或多或少將她推向死亡……最少在亞德問起自己是否造成母親死亡時，拉娜是這麼告訴他的。

「對你來說，聖法提加並不安全。」燈火搖曳下，拉娜的臉色明暗不定。「但你畢竟是聖法提加的王子，同時也是滄雨的王子。躲在安全的鳥籠裡的金絲雀也看不清世界，總有一天，你得親眼看看這世界的樣貌……就跟你的母親一樣。」

一行人終於遠離聖法提加的範圍，已經是一周後。

越是往東，看見的原野與鄉村逐漸多過城市、建築逐漸低矮，路上行人與守衛的表情也不像在聖法提加時緊繃。透過車簾往外望，建築之間的距離變寬，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卻拉近，不時可以聽見人們笑談的聲音。

正是黃昏時刻，夕陽將馬車的影子拉得很長，除了車外人們的笑聲、車輪在崎嶇石子路上緩行的起伏。能感覺到馬車越過了結界，過了一陣子，居然就這樣在路邊停下，前方的由希率先下馬車，敲了敲門。

「殿下，已經到了。」

尤爾、亞德依序下車，攙扶琉璃下馬車。另一邊紫晶與沙也已經下車，兩兄妹面面相覷。紫晶問由希：「我們可以住在這裡嗎？這裡怎麼看都是一般的房子。」

由希道：「店主跟我熟識，可以保障安全。如果您是對住處不滿，那我也只能表示遺憾。這裡的領主梅泰森伯爵並非是光聖教虔誠的信徒，一直以來跟拉斯奇王家跟水之都少有聯絡。以我們的成員組成，不能確保會受到領主的歡迎。」

由希的回應讓斐斯特蕾雅感到些許冒犯，她毫不掩飾語調中的不快。「我不是這個意思，難道我在你眼中是那種心胸狹窄的人嗎？我只是第一次住在平民的房子，感到很新奇罷了！」

「這種新奇不全是好的方面，更需要適應。」

紫晶很不服氣：「哦，是嗎？你以前不也是王子，跟我有什麼不同。你都能做到，憑什麼就覺得我不行。」

由希沒有強辯，依舊淡然：「殿下有這個想法很好。但是，已故的威尼爾伯爵是個寬容的人，殿下一直被照顧得相當不錯。」

言下之意就是說她嬌生慣養。

斐斯特蕾雅氣得七竅生煙：「你是在小看我嗎！」

「並非如此。斐斯特蕾雅殿下，再站在這裡就要擋路了。不如我們先進屋內修整，您再決定是否要對我發怒吧？」

沒有人迎接，更沒有人在乎一行人的到來，對亞德來說這算是難得的體驗。他將兜帽往下拉，遮住顯眼的黑髮與瞳色，近距離觀察路上的行人。一行人穿越走廊，聽見大廳嘈雜的吆喝聲，是一群身材魁武的男人正在拚酒。

由希走向櫃台，打瞌睡的中年男子朝他打了個帶酒臭的哈欠。

「我之前打過招呼，頂樓的房間我全要了。」

櫃檯前殿主模樣的男人懶懶地看了他一眼，把一顆水晶推到他面前。由希把手覆在其上，一陣光芒過後，水晶變成帶著銀輝的藍色。

「諸位請自便吧。晚餐要我們準備嗎？」

「六份，謝謝。飲品酒兩分，其他牛奶就好。」

亞德跟紫晶圍著那顆水晶，看得兩眼發直。

紫晶道：「這是什麼東西，看起來挺漂亮的。有什麼作用？」

沙推測道：「我猜是某種結界裝置的改良品。」

「那是你身後那位大爺的作品，你們跟他一起旅行，居然連這也不知道？」店主打量著他們，看見沙與琉璃的翅膀時本來只是有點驚訝，但他看清亞德的眸色時忍不住瞪大眼睛，很快就收斂了驚訝。

「兩位大人，」店主看著亞德與紫晶說，「我們是該感到恐懼，還是期待？」

這提問不但看出了身分尊卑，更是推測出一行人的身分與目的的。這個問題是，他們究竟是去水之都逃難還是學習？

表面上兩位王儲都是往水之都前進，實際意義卻大有不同。

亞德笑道：「還請期待吧！」

斐斯特蕾雅本來還要提問，卻聽見一個大嗓門道：「哎喲，這不是雪少爺嗎？什麼風把你吹來的？」

那是個手長腳長的神族男人，他身材高挑，一頭雜亂的棕色頭髮像是曬乾的稻草。他以意外靈活的速度搖搖晃晃的走來，就要搭由希的肩膀。

由希正從侍者手中接過鑰匙，冷靜地避開側身避開他的接觸。「好久不見，索里德。可惜我我有要事在身，下次再找機會敘舊吧。還有，你身上都是酒味。」

「酒味又咱樣了！這不是你是最喜歡了嗎？」

說著注意到由希身後的斐斯特蕾雅，看她可愛想要出手調戲，卻被一把短刀擋在前面。出手的是沙。「到此為止吧，先生。」

「哎喲，真可怕！哎喲，仔細一看，這不都是小孩子？你什麼時候改變喜好了，我以為你喜歡成熟的類型？」索里德也不生氣，收手打量著他們，細長的灰色眼珠骨碌碌地轉，「看來你可是接下大工作了。需要幫忙嗎？」

由希把幾枚銅幣放在他伸出的手上。「行李就麻煩了，到頂樓，謝謝。」

索里德愣了一會，哈哈大笑。「好小子，只有你敢叫本大爺做這種雜活！」將那幾枚銅幣高高彈起，迅速抓住，「你還是這麼精打細算。晚上找你喝酒去？」

「不去。」

「可真是大忙人，喔，對了。有給你的信，晚點我拿給你啊！」

「是什麼？陌生人的請求就直接扔了，我沒空。」

「可不是陌生人，」索里德「嘖嘖」地搖著手，「是給你的邀請函。你這傢伙連一百年前我說的話都記得，不會就忘這件事吧？」

很難得地，由希有片刻沉默。「沒忘。」

「我說你這小子，怎麼到這種時候都這麼冷靜？我本來以為你離開那潮濕的鬼地方就是想離開那個麻煩地女王跟她一起，結果卻搞成這樣，你這傢伙到底……」

一枚白金幣按在索里德嘴上。

由希．海亞滿臉不愉快的客套笑容。「晚餐也麻煩你送上來了，謝謝。」

就連亞德也看出由希心情不好，少年少女們快速交換好奇的視線，視線同時落在尤爾身上。精靈族的大祭司正雙手抱胸，一點也不打算加入對話。他對四人擺擺手，「小孩子別問那麼多，有機會就會知道。」

紫晶還是不死心：「沒機會的話怎麼辦？」

「哦，」尤爾的眼神不帶情感，因此看來有些冷酷。「那只是代表這跟妳無關。」

人們都知道龍身上有不可碰觸的逆鱗，這問題對由希來說或許就是。就因為如此，反而更讓人心癢難耐。

「就不能稍微透露一點嗎？」

尤爾白了她一眼。這傢伙知道自己是公主，不能對她真的生氣所以才敢追問。「這不是我能決定的。如果由希想讓你們知道，妳們就會有機會看到，反之還是裝作沒看到更好。畢竟他可以說是你們未來的監護人，你們也不想跟他搞壞關係吧？」

話都說到這種程度，紫晶也只能悻悻然閉嘴。

眾人先以考量到安全分配房間，晚餐跟行李也差不多送上來。

餐點是以菜餚為單位裝盤，啤酒跟飲品也是。

在尤爾的提議下，把餐點搬到頂樓外的露天陽台，看著滿天星斗與陌生的風景、享受涼夏的夜風，眼前是陌生的美食，更有旅行的實感。

平時亞德習慣被服侍，很少自己動手，好奇地看著由希與尤爾很熟練地分食，琉璃與沙也很自然地分派餐具與飲品，只有亞德跟紫晶還呆坐著。紫晶也不在意，正想找亞德聊天，卻見他問由希：「我可以試試看嗎？」

由希看了眼手上的餐刀，乾脆地遞給他。「要花點力氣，你可以試試。」

亞德在他的指點下調整了握刀姿勢，由起初的謹慎下刀，最後越來越順手。紫晶看得無聊，也吵著想學，於是最麻煩的部分反而是由兩位身分最高的人來做。

等到終於完工，花了比想像還久的時間。

琉璃笑著替他們倒牛奶：「兩位都辛苦了。」

紫晶盯著盤內的食物，似乎正在檢討下刀的姿勢，職倒亞德喊她才收手。她小心翼翼地切了一塊，塞進嘴裡。

「還可以，但是努力之後感覺特別好吃！」

星空之下，眾人笑談著著用餐，屬於他們的旅程這才終於揭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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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月，第四十九話，踏上旅途的少年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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