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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黑暗支配的少年置身在人群中央,被眾人隔離出無形的牆。
面對所有質疑與非難的目光,他沒感到傷心或憤怒,反而還發出戲謔的嗤笑,那是完全與肅殺情境相悖的輕蔑之聲。
「怪物是嗎?」笑聲漸止,賽亞復誦一遍被指責的稱呼,唇齒間吐露的話語和寒風一樣冰冷:「你們是這樣理解、定義我的行為的呀。」
無人出聲回應,他也沒想過得到回答。一切,不過是自言自語罷了。
臉頰上兀自掛著兩行已然乾涸的淚痕,卡倫全身微微發顫,不是因為寒冷,相反地他全身燥熱到難以抑制。他無法原諒賽亞,無法原諒魔王,更不能原諒沒能保護尤莉迪絲的自己。汙濁的黑暗包覆住內心,最純粹、野蠻的情感驅使他展開行動……
「嗯?」賽亞不由得發出疑惑之聲,他看見面若寒霜的卡倫從聖輝騎士的屍骸邊拾起一把損毀甚輕的劍,然後將其舉至中段。
面對這表露無遺的敵意,賽亞發出冷笑:「你想用那把劍做什麼?」
「……饒不了你。」
「犧牲尤莉迪絲一人,就殺掉了兩個聖輝騎士,很划算不──」
「閉嘴!」卡倫眼中迸出火花,他大喝一聲打斷那事不關己的發言,邊衝刺邊吼道:「不許你用那髒透的嘴說出她的名字,怪物!」
被視作敵人的他咧嘴冷笑,那是對蚍蜉撼樹的嘲弄,也是嗜血心境發出的喜悅。
慢條斯理地站在原地靜待卡倫衝到跟前,就連閃躲都沒有必要,魔王直接伸出左手抓住劍身。劍鋒在烏黑的手甲上劃出剎那即逝的點點星火,旋即再難挪動分毫。
賽亞發出戲謔的嘲弄:「為什麼要對我刀刃相向,我們不是朋友嗎?」
「住口!你沒資格說這種話!」
魔王抽搐般地抖著雙肩,狂喜不以。直到笑夠了,這才重新開口讓時間運轉:「我差點忘了,你喜歡她嘛。原來如此……這就是你行動的理由嗎?」
自說自話,擅自解讀起悲憤交加的少年心情,佯裝自己能理解這種情感。
「──就憑你?」聲音忽然變得低沉,冰冷得可怕。無論卡倫多麼悲憤交加,賽亞可是一點都不會感同身受:「失去一隻手或一隻腳,你是不是就能想起什麼是恐懼呢?」
卡倫的劍被死死控住,要重獲行動唯有棄劍一途,但現在被憤怒沖昏頭的他一心只想奪回武器控制權,缺乏在戰鬥中隨機應變的靈活思考。
就在長劍即將揮下斬落卡倫左臂膀時,一抹皎潔璀璨的白光介入其中,阻止後續的暴行成真。
「喔?」魔王的右前臂被一發光箭射穿。儘管級別不高,光屬性的魔法攻擊依然成功貫穿鎧甲的防護,造成不多但確實的傷害。
就當是讚許對方的勇氣,他乾脆地停手,改以膝擊狠撞卡倫全無防備的腹部,頓時令他全身發出爆炸般的劇痛,整個人被踢飛好幾米。
「放心,我沒用上全力,死不了的。」賽亞向發出光矢的人物喊話,示意不用過度緊張。接著轉身好讓自己與對方面對面,似笑非笑地問:「你打算做什麼,亞里德哥?」
處在不近不遠的位置,亞里德左手扶著發射魔法砲彈的右手,白光在掌心蓄勢待發,神情嚴峻鐵青:「這是我要問的才對,賽亞。你剛才究竟想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朋友之間的打鬧。」
「那是對朋友該有的舉動嗎?尤莉迪絲那時也是?」
「的確,或許是有些超過呢。要我道歉嗎?」
對於尖銳的責問,賽亞漫不經心的態度令亞里德雙眉緊鎖,最後吐露苦澀的話語:「我完全不希望,事情發展成這樣……」
「賽亞……」萊奇欲言又止,他本以為自己充分理解這位嚮往騎士的朋友,可如今才恍然,自己其實一點都不理解他。
「賽亞!你這個笨蛋兒子,連大家的話都不聽了嗎?」眼看兒子入魔,身為他父親的男人難掩生氣與焦躁激動地吶喊。他本已下定決心等事情結束,一家人會離開村子,用餘生盡可能地償還這份罪孽。明明都……
就這樣聆聽眾人痛心的呢喃低語,被呼喚名字的他有一段時間不發一語,然而他並未幡然悔悟,而是發出糟蹋所有人心情的那種嗤笑。
「呵呵……滑稽。你們都在不停否定,斷言我是錯誤的,但我已經想通了,真的。那就是你們所追求的正確,根本一無是處。」
隨著內心腐化加深,連說話語氣與用字遣詞都變了個人似的,而這變化他本人是絲毫沒有察覺。
「只差那麼一點,我們所有人就要死在這兒了。面對王國窮追不捨的追兵,不但捨棄家園甚至連命都保不住。但我不一樣,我親手將那些騎士通通殺死,徹底扭轉命運。你們知道這之間的差別是什麼嗎?」
這時一道無聲的悶雷劃過,光明稍縱即逝,令人產生黑暗將其吞噬的錯覺。
「我擁有凌駕聖輝騎士的力量,這就是根本原因。就因為你們盲目遵從所謂的使命還有正確性,才會任人宰割。」魔王抬起劍,陶醉般輕撫劍身接著說道:「我只要輕輕一揮,身首便會分離;隨意催動魔法,連靈魂都能燒盡。多麼美妙的力量啊,不這麼覺得嗎?」
「你卻因此不再是自己。為這力量,你已經迷失自我。」
「我依然是我,卻更強了。」賽亞誇張地聳肩,一副受不了的模樣直搖頭:「要制裁邪惡靠的不是你們奉為圭臬的正道,而是凌駕其上的絕對邪惡。現在的我,就具備這種力量。」
「不,賽亞。有些東西比生命更重要,那就是身為人所保有的那份關於靈魂的尊嚴。現在你拋棄的這些東西,比你換得的那份空虛力量更加珍貴。」
對話就像是平行線,永遠不會產生交集。賽亞厭倦地發出嘆息:「祂說的果然是對的,跟你們對話根本是浪費時間。如果你們要妨礙我,我會連你們一起打倒。」
「……祂,是嗎?在那片絕望的盡頭,你所冀求的到底是什麼?」亞里德面沉似水發問。
「浩劫的烈火、泉湧的鮮血、死與悲鳴……我說了,所有冠上聖輝之名的傢伙通通得死。不止如此,放任這人渣集團壯大的國家也是同罪。你問我的最終目的是什麼,很簡單……」魔王如此告白,面甲後的嘴角如鐮刀般揚起。
「我要讓這個辜負我們的國家滅亡。」
像利刃劃開金屬的「祈願」吐露的瞬間,所有人表情立刻繃緊,深刻感受到近似絕望的戰慄。少年在心中宣示的願望,已經遠超單純的復仇心使然,成為降下災難的誓言。
──沒錯,只要讓它消失,屆時你們就不用再躲躲藏藏。那便是真正的自由。
沉浸在支配喜悅中的少年,已被魔王的意志引導成為全赫本的敵人。
「……我不能讓你這麼做,賽亞。你所導出的答案絕對不會是正解。」好一會,只有亞里德艱困地發聲。
賽亞發出嘲弄的笑聲:「我能清楚聽見自內心發出的聲音,祂告訴我,是時候斬斷過去無聊的情誼了。這身無上的力量是我的,誰都不能染指,即使是你也不例外,亞里德‧米爾德。」
彷彿能見到兩人之間劃出一條嚴明的分界線,賽亞沒有猶豫,就這樣踏進黑暗隸屬的界線內側。
領悟無法用言語說服的亞里德道出僵硬而決絕的話語:「……各位,如果還有人能戰鬥的話,請幫助我……幫助賽亞,將鎧甲從他身上徹底卸除。我們必須這麼做。」
幾名大人陸續聚集到亞里德周圍,每個人都手持武裝,展露出明確的拒絕意志。在先前聖輝騎士的洗禮下,現在能夠挺身而出的不過寥寥數人。
這些人都具備與野獸以及低階魔物戰鬥的經驗,事實上優思格村明明比鄰著黑暗荒原,卻長年不受侵擾就是他們的努力。遭遇聖輝騎士圍殺沒在頃刻間潰敗,莉蒂雅的火焰支援自然是一大主因,他們的頑強抵抗亦是功不可沒。
「都說到這份上了,還在打我身上鎧甲的主意啊?無妨……」魔王笑了,毫不在乎他們對自己刀劍相向。
黑夜之下,狂亂的君王冷眼看著意圖掀起動亂的愚民,兩眼的裂縫深處發出宛若劫火的光芒,又一次揮舞起那暴戾的長劍。
「我就在這,來啊。」102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0HNE1o1C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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